藍玻璃 組詩

余公

電弧光

再坦誠的人也不愿暴露自己

紅塵中尖銳的事物無處不在

猶如放蜂人戴著面罩

防御微不可見的鋒芒

當電弧光像一群馬蜂

撲面而來，我唯有舉起手

用藍玻璃作盾牌

那些皮膚被灼傷的

總是自詡刀槍不入的鋼鐵

那些難以隱藏的鮮艷的傷口

像一朵朵開在紅唇上的

玫瑰，它們與蜜蜂相親相愛

透過藍玻璃，這個世界看起來

更柔和，更容易萌生親近感

塔吊上

我一步一步往塔吊上爬

活像一只上樹摘桃的猴子

越往上爬，天空越空

并不是所有果實都在頭頂上

我找一朵云坐下來

旭日在塔臂的枝頭

花開花落，鳥鳴銷聲匿跡

在巢穴的孤寂里

我不得不低頭

鳥瞰，慢吞吞的汽車輪船

朝著汽笛交織的港口碼頭

烏龜一樣爬行

世間還有許多鮮活的事物

我緩緩放下吊鉤，如垂釣者

操控機床的女工

花朵綻放的聲音像

一群蜜蜂安裝了擴音器

相對于木刻和石刻的古老

鋼鐵的花朵，正青春

從內心綻放，這是艱難的過程

也許它本身并不是花

呈現在圖紙上的色彩和

女人半裸的體香，都是靜止的

你必須進入畫框

將她們一一喚醒

最先醒來的，也許是

機器人的手，也許是腳

反正不是眼睛

金屬的光澤看不出性別

調色師

畫布上肆意的色彩

植物本色望塵莫及

化學顏料超出我的認知

季節調和，直至感覺不到溫差

畫中人手持一把花傘

其實并沒有下雨

天藍得比藍莓還抽象

許多表情都藏在想象深處

這時一只鴨子游過來

池水象征性讓路

我很擔心鴨子突然掉下去

遠處一棵柳樹扭曲著身體

恍惚我灰暗的影子

枝條上的鳥鳴黯然失色

金 烏

昨夜酒后談到鳥

你問我見沒見過金烏

你迷蒙的瞳孔像黑洞

我相信酒醉的感覺不會有假

陽光真的是金烏的羽毛

你的眼睛開始放光

你說你知道金烏的巢穴

你將我帶進深山的蒼茫

帶進一口廢棄的小煤窯

昨夜與我一起喝酒的兄弟

穿山甲一般消失在視野深處

你這個固執的人，從洞口

往里看，心跳堵住了嗓子眼

從洞口往外看

我的內心恍惚被掏空了

穿透性

窗簾上開出許多花

與茶幾上的一盆蘭花

虛虛實實，混淆蜂蝶的視聽

蘭花沒有情緒地暗淡

窗簾上的花表情鮮艷

時間久了，我熟視

無睹，生存空間的反差

窗戶張開嘴欲言又止

蘭花的沉默無聲地穿透窗簾

即使你遮住我眼睛

陽光依然照耀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