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錯過這場盛會

石定樂

一

歷史一詞的英語是history。蘇格蘭哲學家兼歷史學家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1795—1881）曾在其《論英雄、英雄崇拜和歷史上的英雄業(yè)績》（On Heroes，Hero—Worship，and the Heroic in History）一著中很有底氣的說：“在我看來，整個世界的歷史實際上是一部在這個世界上建立功業(yè)的大丈夫的傳記，正是這些大丈夫曾在這個世界上努力才成就了這樣的歷史?！保‵or， as I take it， Universal History， the history of what man has accomplished in this world， is at bottom the History of the Great Men who have worked here.）我譯成“大丈夫”應(yīng)該比較合他意。他老人家就用的“男人”（man或men），如果在九泉之下知道他這段話漢譯時硬生生被譯成了“人”，把那個“男”去掉了，依著他從不妥協(xié)的倔脾氣，只怕會跳出墳?zāi)箒碛懻f法呢。

而《拓荒的夏娃——21位改變英國歷史的女性》（以下簡稱《拓荒的夏娃》）就用事實駁斥卡萊爾上述說法。該書作者珍妮·默里（Jenni Murry）現(xiàn)在的職業(yè)身份為BBC記者和主持人（1987年起擔任BBC四頻道女性時代Womans Hour主持人），在職場和學術(shù)研究上的成果使她于1999年和2011年兩次獲得大英帝國勛章。除了職業(yè)身份，她還是一名社會活動家，2003年起就擔任福西特學會（Fawcett society）會長，而該學會是英國目前唯一一個為推動男女平權(quán)的組織。現(xiàn)已出版的著作有《女性時代：自二戰(zhàn)以來的女性歷史》、《在這里我很性感：現(xiàn)代女性更年期指南》、《這是我的男孩》等。

二

這本書的原文書名為A History of Britain in 21 Women：A Personal Selection。很顯然，書中的主角都是作者認為是英國歷史上最應(yīng)該被記住的女性，與那些偉大的男人一樣也是建功立業(yè)者。我試著將這二十一位女性按其主要活動或成就影響的領(lǐng)域進行職業(yè)分類如下（名字前的阿拉伯數(shù)字為其在書中出現(xiàn)的章節(jié)順序，括號內(nèi)的標簽系作者所貼）：

一、作家：

03：阿芙拉·貝恩（第一個女職業(yè)作家，1640？—1689）

05：范妮·伯尼 （英國小說之母，1752—1840）

07：簡· 奧斯?。ㄋ碛藷釔鄣囊磺?，1775—1817）

二、 社會活動家或政治家：

01：博阿迪西亞（羅馬暴政的反抗者，生年不詳，卒于60/61）

02：伊麗莎白一世（英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君王，1533—1603）

06：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女性主義先鋒，1759—1797）

09：瑪麗·西克爾（黑皮膚的南丁格爾，1805—1881）

11：伊麗莎白·加雷特·安德森（英國第一位女醫(yī)生，第一位女市長，1836—1917）

12：米莉森特·加雷特·福西特（溫和派婦女運動領(lǐng)袖，1847—1929）

13：艾米琳·潘克郝斯特（激進派婦女運動領(lǐng)袖，1858—1929）

15：康絲坦斯·馬科維奇（愛爾蘭獨立運動領(lǐng)袖，1858—1927）

17：南?！ぐ⑺固兀ǖ谝粋€下議院女議員，1879—1954）

18：芭芭拉·卡索（議員、部長、男女同工同酬的立法者，1910—2002）

19：瑪格麗特·撒切爾（英國第一位女首相，1925—2013）

21：妮克拉·斯特金（主張?zhí)K格蘭獨立的民族黨黨首，1970—）

三、科學家：

04：卡羅琳·赫謝爾（她的雙目仰望星空，1750—1848）

08： 瑪麗·薩默維爾（享譽歐洲的頂級科學家，1780—1872）

10：埃達·洛夫萊斯（計算機科學之母，1815—1852）

四、藝術(shù)家：

14：依瑟·史密斯（十九至二十世紀最成功的英國女作曲家，1858—1944）

16： 格溫·約翰（孤獨、靜默、私密的女畫家，1876—1939）

20：瑪麗·奎恩特（時裝設(shè)計師、迷你裙和緊身褲的創(chuàng)造者，1934—? ）

在導論中，作者道明了寫這本書的初衷：“有權(quán)有勢，掌控我們的生命，在政治上運籌帷幄，規(guī)定我們的肉體與精神生活該如何度過的是男人。女人的本分就是學做賢妻良母，烹飪?yōu)撸甜B(yǎng)家人，受一點教育，以便恪盡母職，養(yǎng)育后代?！薄啊S著我日漸成熟并在BBC電臺多年主持第四頻道女性時代（Womans Hour）欄目，隨著婦女運動開始注重挖掘更豐富的女性歷史，我接觸到其他一些我聞所未聞的杰出女性，我終于判定，卡萊爾所謂世界史乃大丈夫傳記的說法是一個錯誤的論斷?！?/p>

至于為何選取了這樣二十一位女性，作者解釋道：“引發(fā)我主要興趣的是這樣一些女性，她們對世界發(fā)生影響，不是因為世襲了某種身份，而是因為她們盡管家境平凡或身為女性，卻能反抗偏見并最終破除偏見?！薄白屛覀儼芽ㄈR爾徹底過時的觀點拋在一邊，讓所有的孩子都認識到世界史是由偉大的男人與女人合力創(chuàng)造的……本書講述的二十一位女性，超越了社會對于女性的期望，也給那些堅稱“女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人狠狠地回擊。通過幾個世紀緩慢而逐步的努力，她們?yōu)槲覀兒髞碚咧匦吕L制了性別圖景。”

這二十一位女性都很了不起，無論她們努力的方向是什么，都做到了她們同時代人的極致，或引領(lǐng)了國家的走向，或惠及科學的發(fā)展，或成為英國人文標志之一，或成為世界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啟蒙者，或成為女性在坎坷的平權(quán)旅程中的吹號人和旗手。她們中有些人的名字我們也許還不那么熟悉，甚至是從這本書里才第一次知聞，但她們的作為也使英國以外的女性受惠多多，她們?yōu)槭澜绲倪M步、為人類文明的進步以各自的特色方式建功立業(yè)。

二十一位女性中政治家和社會活動家居多，我對她們心懷欽敬。比如那位米莉森特·加雷特·福西特（作者任會長的那個“福西特學會”便是以她命名）。書中第十一章主角，也就是第一位女醫(yī)生、第一位女市長的伊麗莎白·加雷特·安德森就是她的姐姐。姐姐沖破重重阻礙終于成了醫(yī)生，這一事實也點燃了她為爭取婦女平權(quán)而斗爭的熱情，年輕時便投入爭取女性選舉權(quán)的活動中。1866年，年方十九歲的她參加了為爭取婦女選舉權(quán)的請愿活動，并向議會遞交請愿書，“福西特學會”后來將此年份作為該會成立之年。當這最后變成全國運動時，她走到了前沿。她被視為溫和派，但在十九世紀中后期鼓勵婦女穿著“合理的服裝”來少點緊身衣束縛，并走到大街上或騎自行車，仍令當時的大多數(shù)人（包括女性）感到震驚可怕，以致當時的《笨拙》（Punch）連續(xù)刊登漫畫予以嘲諷抨擊。福西特也關(guān)心工人階級女性，是全國勞動婦女聯(lián)合會（是不是也可稱為英國婦聯(lián)）的支持者，為男女同工同酬呼吁。

又如，激進派婦女運動領(lǐng)袖艾米琳·潘克郝斯特，她的步子邁得更大，故與當時法律發(fā)生沖突不斷，也因此數(shù)次入獄，還曾幾次逃亡國外。但也正是她和她同志們不屈不撓的努力，1918年，當時的英國國王批準了《國民參政法》給了三十歲以上的女子選舉權(quán)。這個法還附加一些條件，所以只有八百五十萬女性符合條件能有選舉權(quán)，但這已是向前邁出的一大步了。作者在這章結(jié)尾時寫道：“1930年，保守黨首相斯坦利·鮑德溫（Stanly Baldwin）在維多利亞塔公園為艾米琳的青銅塑像揭幕。這是泰晤士河畔的一個公園，位于威斯敏斯特宮的西南角，靠近維多利亞塔。艾米琳將在這靠近上、下兩院的地方被人們永久懷念，因為她曾傾盡全力，努力為女性打開一會關(guān)閉的大門，并為我們成為完全的英國公民贏得了所有的權(quán)利?！?/p>

還有，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任衛(wèi)生和社會保障大臣的芭芭拉·卡索，是她促使把男女同工同酬以及反對性別歧視寫進了法律。在那之前，如果沒有丈夫或父親的簽名，任何有固定收入的女性也無法申請到貸款。作者當時正在申請房貸，回憶那段時的情景，不禁滿懷感激地說：“她激勵了我，使我相信我可以成為獨立女性?！焙髞碛腥诉@樣評價卡索道：“沒有芭芭拉·卡索，瑪格麗特·撒切爾是否能入主唐寧街還不一定。芭芭拉以平等對待男人，她拒絕被男人居高臨下，甚至也拒絕被男人奉承。她不僅把一直都相當虛偽的騎士時代從政治中驅(qū)逐出去，還為后來者開辟了一條道路，她的成就為先前所有女政治家所不能?！闭f這話的英國名記者安東尼·霍華德，本書作者認為這是對卡索功德的最好總結(jié)。

而對那些女科學家，我尤其感到除了欽佩，還心頭生出悲涼，總想到弗洛伊德評價達芬奇的那句話：“夜未央，天地一片黑暗，眾生都昏昏沉睡，只有他睜開了雙眼?！保℉e was the first to wake? too early in the darkness while others were asleep.）雖然這些女性科學家生活的年代早已把黑暗的中世紀拋在后面了，但對女性來說，仍然還是天地一片黑暗，除了做廚娘、女仆，女人幾乎無其他職業(yè)可選擇。就拿書中第四號人物卡羅琳·赫謝爾來說，她與法拉第、詹納同處于一個時代，在天文學的研究上則步伽利略與牛頓的后塵。她雖出生在德國漢諾威，但她作為天文學家的科學成就是在英國取得的，并因此在1838年被英國皇家天文學會授予金質(zhì)獎?wù)拢ㄔ搶W會向另一名女科學家再度頒發(fā)這種獎?wù)率?996年的事了），1835年被提名為該學會榮譽會員的女性，所以作者將她納入英國的偉大女性之列。赫謝爾由于年幼時染上斑疹傷寒影響了身體，身高只有一百三十厘米（令人稱奇的是她卻活到九十七歲才辭世）。眼見女兒外形已長殘，婚嫁無望，母親認為她應(yīng)習得縫補，日后好做女仆來討生計，好在她的父親堅持讓她學了識字和一些基本知識。兄長威廉為逃避兵役已先到了英國，父親去世后，威廉便將妹妹接到巴斯同住，也不過是希望享受妹妹接受的家務(wù)訓練，為此還不得不答應(yīng)支付母親一筆錢，好雇個女仆代替妹妹。威廉對天文學產(chǎn)生了興趣，赫謝爾在幫哥哥管家之余，也充當其觀察研究的助手。就這樣，她用望遠鏡觀察星星，還和哥哥一起研造了許多精密復(fù)雜的天文觀察設(shè)備。兄妹將發(fā)現(xiàn)的小行星之一以她中間名命名為路克雷蒂婭，還將月球上的一座環(huán)形山命名為C·赫謝爾（C是卡洛琳的英文首寫字母）。為了掃測彗星，她曾在11月和12月的晴朗夜晚獨自趴在寒露或冰霜覆蓋的草地上認真觀察。1887年，英國皇家授予她五十英鎊的年金，她便成為科學領(lǐng)域首位能掙錢養(yǎng)活自己的女性。她受到同時代職業(yè)天文學家的尊重，甚至被邀請到格林尼治天文臺與皇家天文學家討論。盡管有如此成就，她生前與兄長合作的著作也只能以她兄長名字刊發(fā)，而且她兄長的年金是兩百英鎊。在很長一段時間，她是兄長的助手，更是實實在在的女仆，甚至她領(lǐng)到年金后還得如此，只到兄長成親，才算讓她從兄長家務(wù)瑣事中解脫。在她的墓碑上刻著一行字：“她在凡塵得到榮耀，她的雙目仰望星空。”

比赫謝爾晚出生幾十年的瑪麗·薩默維爾（婚前閨名為瑪麗·費爾法克斯）要幸運一些?，旣惖母改付奸_明，雖然家境不好，仍認為女孩也應(yīng)接受教育，我想和費爾法克斯這家人生活在蘇格蘭有關(guān)。十八世紀的蘇格蘭發(fā)生了文明啟蒙運動，這也就是為什么瑪麗姐妹們能和兄弟們接受一樣的教育（雖然后來她曾被父母下過禁學令，那也是因為她妹妹十歲身亡，父母認定其早逝與過多智力活動有關(guān)才出此令）。

這位瑪麗真是天賦過人，堪稱自學成才的星級人物。八歲前還只是個“在海邊鄉(xiāng)間瘋玩瘋跑”的野丫頭，十歲才被送到寄宿學校學了一年，算是能粗通文墨，曉得簡單計算了?；丶液蟛恢獜哪睦镎业揭槐究幸黄鷶?shù)論文的雜志，讀了那篇論文后，她就對數(shù)學產(chǎn)生了興趣，并開始想方設(shè)法找相關(guān)書來自學。哥哥上數(shù)學課時，她就偷聽，哥哥回答不了的問題她能流利應(yīng)對，以至教師被打動了而愿意為她私下教授。她很有繪畫天賦，通過學習繪畫接觸到透視概念后，她認為這對她數(shù)學方面啟發(fā)意義更大于繪畫，便找來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通讀自學。前面說過，瑪麗生活在蘇格蘭啟蒙運動蓬勃時代，她進入社交界后，一方面四下向父兄朋友請教代數(shù)、幾何等，還結(jié)識了了亞當·休斯和大衛(wèi)·休謨的弟子傳人及當時知識分子精英雜志的創(chuàng)辦人，這對她后來的研究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后來為人妻母了，她仍然孜孜不倦學習三角學和天文學，鉆研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shù)學原理》，還同頂尖數(shù)學家約翰·華萊士等人聯(lián)系，請他們向她推薦各種法文的科學書籍，作為精研。由于當年皇家學會不允許女性參加會議，她早期的論文《易折射光線的磁力學研究》只能由其丈夫向會議宣讀（她丈夫也是皇家學會會員）。

她的研究成就使她名聲大噪，拜倫夫人邀請她為女兒（埃達·洛夫萊斯，也是本書另一主角）做家庭教師，而法國著名的數(shù)學家皮埃爾·西蒙·拉普拉斯則聲稱“全英國就她一個女人能看懂”他的著作，后來拉普拉斯的天文學巨著《天體力學》就是瑪麗翻譯的?，旣愖g的這一個英文版《天體力學》不僅僅是翻譯，她還對現(xiàn)代科學狀況做了意義重大的解釋，1831年出版后很受歡迎。三年后，瑪麗又出版了《論物質(zhì)科學的關(guān)聯(lián)》，成功而清晰地闡釋涵蓋最新的科學發(fā)現(xiàn)，對人們進行了科普，此書亦獲得成功。1848年，她的《物理地理學》出版，將富有創(chuàng)意的區(qū)域地質(zhì)研究法引入地理學，成為這個領(lǐng)域的第一本英文教科書，并在后來的幾十年間成為包括牛津大學在內(nèi)的多所大學必讀書。因為這本《物理地理學》，她獲得了許多榮譽和獎?wù)?，其中一枚是維多利亞金質(zhì)獎?wù)隆Ｈ欢匀恢槐皇谟杌始覍W會名譽會員。不過，這些身外之物還真沒動搖得了瑪麗，她樂于鉆研，并非為了名利。進入老年她又開始鉆研微積分，就在她逝世當天，她還在研究被稱作四元數(shù)的復(fù)雜數(shù)學體系，那時她已九十四歲了。

2016年，蘇格蘭皇家銀行為三位候選人組織了一場投票，要選出其中一人作為新發(fā)行的十英鎊貨幣頭像，這三人都是蘇格蘭歷史名人，都為蘇格蘭的發(fā)展做出了卓越貢獻，其中就有瑪麗·薩默維爾，投票結(jié)果她獲勝。雖然瑪麗生平就不看重這類俗事，但我看到這消息卻感慨了好久。英國歷史上大多數(shù)女科學家的高光時刻都在她們身后，估計全世界也都幾乎如此。很長時間里，女人只被期待著做賢妻良母，除此之外的天賦才干都被忽略不計了。

第二十章的主角瑪麗·奎恩特究竟應(yīng)算社會活動家還是設(shè)計師，我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按作者給她的標簽將她與畫家與音樂家放在一起了。所以會有這般猶豫，因為瑪麗·奎恩特實際上用她設(shè)計的時尚促進了二戰(zhàn)后的女性覺醒，還從時尚角度助推性解放，并使時尚平民化。1966年，她因?qū)r尚的貢獻而獲得大英帝國勛章。1955年，瑪麗·奎恩特開了家服裝店。在為自家店尋找貨品時，她深感批發(fā)市場里的款式太少，式樣也太刻板，便決定自己設(shè)計制作衣服來賣，緊身毛衣、緊身褲、黑色褲襪、PVC面料的亮閃閃外衣等就都出自她手，而這些酷酷的造型正好也滿足了戰(zhàn)后人們渴望走出戰(zhàn)爭陰影的心理。在此之前，時尚只能由巴黎品牌引領(lǐng)或高級定制時裝屋創(chuàng)造，大多人根本買不起。瑪麗·奎恩特為讓時尚迎合年輕人，把價格也定得低，以至幾乎虧本。酷酷的造型、親民的價格，她引領(lǐng)的潮流當然就立馬席卷英倫了。

她最為著名的設(shè)計當數(shù)1959年問世的迷你裙。她這樣為穿這種裙子的女性定義：“……她們的女性味道在于姿態(tài)不在于長相……她們喜歡被人關(guān)注，但那是種機智俏皮的關(guān)注。她們活潑、積極、有主見?！彼袁旣悺た魈夭粌H僅只是服裝設(shè)計師，還是時尚設(shè)計師。她和沙宣聯(lián)手設(shè)計了女性的新形象，對化妝品也進行了革新設(shè)計（防水睫毛膏就是她的創(chuàng)意）。她不止影響了二十世紀五十和六十年代的英國年輕女性形象建設(shè)，也影響了幾乎全世界的所有年齡的女性生活。我沒有穿過迷你裙，也沒有用過睫毛膏，但我有或厚或薄的黑色褲襪，我身邊的女性同事誰沒有穿過這種褲襪呢？

三

這本書的主角身世多不平常，如果換了一般的人來寫，很可能少不了要對她們的情感生活傾注很大關(guān)注（而且其中不少的人也真把生活過得極富戲劇性）。但本書作者不落此窠臼，穩(wěn)穩(wěn)地將敘述始終鎖定與主角們的學術(shù)或事業(yè)方面相關(guān)的維度展開。這是讀本書時對作者敘事風格的第一感受。這還不僅僅是作者眼界格局之高之大，也是她的善良和溫暖才會如此。

作者多年從事記者和主持人工作，對如何有效交流拿捏得爐火純青，能讓交流對象產(chǎn)生極強的同理心同時又盡可能保持很大思考和判斷空間，這種職業(yè)素養(yǎng)也體現(xiàn)在她的文字中。全書敘事生動，卻最大化保持了冷靜客觀，又不失她個人立場的堅持。書中主角大多在生活和事業(yè)發(fā)展中受到所處的那個時代的不公正對待，甚至非難，如果敘事者為傳主賣慘，或者加進了主觀的強烈情緒，也不算什么大瑕疵。作者卻沒有這樣做，她只是把那些事實呈現(xiàn)給讀者，讓讀者看到那個時代，更感到那些主角能超越所處的時代之偉大。但這絕不意味著作者將自己嚴密地藏在文字后面了，相反，讀者始終能從字里行間感受到作者的情感和思考，尤其在敘述撒切爾、卡索和奎恩特的那些章里，讀到作者曾經(jīng)采訪她們時的軼事，讀者除了會心一笑，還會有更多深刻回味。

本書在英國出版后，受到好評。批評家多認為本書給讀者提供了一個審視回看英國歷史的新角度。甚至有人說：“如果每個國家都有人來寫一冊這樣的書，也許學者最終不得不承認歷史與往昔是兩個概念——它們壓根不是一回事?！钡矣X得阿伯丁大學榮休教授珍妮特·托德的評論特別好：“珍妮·默里邀我們參加她舉辦的杰出女性盛宴……群賢畢至，濟濟一堂。所有人都生機盎然，各自攜帶著才華來赴宴?！鳛橹鞒秩?，珍妮堪稱無與倫比，她給予客人盡情展現(xiàn)的空間，讓她們講述自己或卓越或奇特的故事……這不是一個封閉的小圈子事件，此書邀請我們所有人加入。一場不容錯過的盛會！”

這本書的漢譯本除了文字好，尤其讓我喜歡的是兩位譯者寫在書后的譯者隨筆。李博婷寫的譯者隨筆《不止二十一》補充介紹了一些英國奇女子，有宗教神秘主義者，有崛起的草根代表，有古生物學家，有攝影師，還有偵探小說家。李博婷真是個會講故事的女士，筆觸生動，加之史料豐富，功課做得認真，一篇譯后記也讓人看得有興致，好受啟發(fā)。周穎是第一譯者，隨筆在李文之后，題為《女亦英雄》，其風格又不同于李文，更像是一堂課的結(jié)語，或一本書的評論，文字理性清晰，內(nèi)容富于啟發(fā)?？傊?，這么內(nèi)涵豐富兼有趣的譯后記不多見，真是讀者的福氣。

（[英] 珍妮·默里著，周穎、李博婷譯：《拓荒的夏娃——21位改變英國歷史的女性》，東方出版社201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