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文化影響下的我國工業遺產改造設計研究

楊婧雯

中圖分類號：TB4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1）09-0096-03

引言

網紅文化是互聯網發展的必然產物，是網絡、實體生活、民眾等文化主體匯聚而形成的多元文化共生體。人們利用社交媒體快速制造聲名，圍繞熱點形成龐大的文化產業鏈。由于網絡系統其自身的自組織性和不可確定性，其背后的產業關聯也是非常多樣化的。衍生出來的網紅系列遍布我們身邊的各個領域，囊括衣食住行。網紅文化自身攜帶的凝聚能力，足以輻射社會大部分人群。這種能力在當今文化碎片化的社會狀態下更是尤為重要。在我國近幾年的工業遺產改造設計案例中，可以發現也都和當下流行的網紅文化進行了結合，通過網紅效應吸引流量帶動宣傳，實現文化效益到經濟效益的轉換。但是網紅文化產生的影響也是一把雙刃劍，如何用好這把雙刃劍，助力工業歷史文化傳承才是關鍵。

一、網紅文化為工業遺產帶來更多關注

我國社會成員對城市工業遺產保護的意識普遍比較薄弱，自上而下地認為工廠廢棄就可以直接拆除了。工業遺產作為落后的生產力，淘汰是唯一的結果，只要拆除就可以換來好環境，存在就是環境污染的罪魁禍首。更不會站在城市文化傳承、工業歷史傳承的角度看待這件事。對城市歷史文化沒有顯示出足夠的尊重，社會成員的得保護意識與國家政府建立完備的政策法規機制是有密切聯系的。在很多國外工業遺產保護與再利用的案例中，比如紐約高線公園，可以明確感受到社會成員對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工作的支持，民間團體自發性的工業遺產保護活動，對工業遺產最終的保留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由于我國的歷史和工業體制等問題，對工業遺產的保護與利用起步相對較晚。《關于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代表提出議案處理意見的報告》中，指出要制定工業遺產保護和利用法，關于工業遺產保護和利用的法律的建立也終于指日可待。單單依靠政策引起對工業遺產的關注，恐怕不夠。在增加關注度的形式方面，可以適度的積極的引入網紅文化，達到以工業遺產為中心，帶動周邊一系列經濟、文化、物質環境的改善的目的。間接帶動周邊房地產經濟、增加周邊就業機會、修復工廠生產留下的污染問題等。調動全民積極性，鼓勵公眾積極參與工業遺產保護的始終，政府參與全過程力保方案的實施。

二、我國部分工業遺產改造設計案例分析

（一）北京798藝術區——工業遺產改造風向標在很多旅行軟件上都把798藝術區歸類為北京旅行必打卡景點，是否值得打卡已然成為大眾眼中判斷景點火爆的標準。798可以說是北京最早的的網紅打卡點，藝術展覽前衛多元化。在798辦展覽的不僅僅有藝術家，還有眾多明星的跨界參與，無形又為798帶來了超高流量。798的前身是國營798廠等電子工業的老廠區所在地，是北京最早的工業化的標志，為北京的現代化帶來了很重要的資源。798 幾乎是國內工業遺產案例改造的風向標。但隨著798藝術區的知名度不斷的提升，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問題。商業氛圍越來越濃，大量“為了拍照而藝術的空間”，早已失去藝術的本心。在網上可以搜到這樣的評價：“展覽質量低，門票價格高，辦展覽圈快錢”、“像是賣小商品的旅游景區，和藝術毫無關系”。高租金“趕走”了很多藝術家，沒有很好的權衡社會價值和商業價值之間的關系，沒有體現真正的藝術。工業文化的氛圍也已經逐步變淡，最初利用工業遺產巧妙改造把廢舊的工業廠房改造成為藝術園區，目的是希望能在一個可以保持可持續開發的狀態中盡可能有效保護具有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社會價值的工業遺產，而現在工業氣息越來越淡。過度追逐網紅文化的藝術展覽把798原本的歷史痕跡都掩蓋了，只是把工廠作為一個比較落后的建筑形態去展示，將網紅藝術和他們認為所謂的工業落后的“舊廠房”做一個拼貼，形成反差。一些年輕人反映說“來這邊感受不到什么歷史的痕跡，想了解工業文化的過去但是沒有途徑”。之前在國營798 電廠工作過的老人也說“找不到過去的回憶了”。對工業遺產的再利用應是工廠生命序列里的延續，過度引入的網紅文化會把原來的人和事物都驅趕掉。工業遺產的歷史文化被遺忘，一味迎合網紅市場卻失去了延續和傳承工業歷史文化的本心。

（二）751D.PARK時尚設計廣場——798藝術區的優化升級版

751D.PARK時尚設計廣場緊鄰798藝術區，致力于發展創意設計、產品交易、品牌發布、演藝展示等產業內容。在保留工業遺產文化方面比798藝術區做得更為明智。沒有選擇一味地迎合網紅風與大眾口味，而是完整性保留老煤氣廠的生產廠房和生產設備，保存原廠區的工業風格。老煤氣廠內小型建筑改建為24小時便利超市（見圖1）、衛生間（見圖2）、咖啡廳，只做室內內部改造外觀保持原有風貌，與整座廠區完美融合在一起。引入高品質網紅餐廳和咖啡廳，吸引高品質流量。堅持做以能源產業和文化創意產業并行發展，其電氣能源產業的資源還可以反哺園區內文化創意產業的運行，對于文化傳承方面起到了助力作用。

（三）首鋼工業遺址公園——國內最完整工業遺產園區

2019年是首鋼的百歲生日，作為華北地區最早的近現代鋼鐵企業之一，作為國內目前保存最完整、面積最大的鋼鐵工業生產廠區，即將在2022年的冬奧會迎來自己徹底的華麗轉型，目前還在按部就班的籌備中。冬奧組委會的入駐，為首鋼園區帶來了新生命。這里不僅是北京冬奧組委會的辦公地，也是冬奧會運動員的訓練場地和北京2022年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的比賽場地，屆時將有四塊金牌會在這里產生。并且在冬奧會結束之后，這里將成為世界上首例被永久性保留和使用的滑雪大跳臺的場館，不僅是專業體育比賽和訓練的場地，也將對公眾開放，方便大眾來這里進行體育休閑健身活動，身臨其境感受首鋼的文化震撼和奧運會的運動激情。首鋼工業園區引入了網紅打卡熱點之一的餐飲品牌星巴克（見圖3），位置是在原首鋼煉鐵廠一、三號煉鐵高爐壓差發電站。被大家成為這是北京最酷最“剛”的星巴克店，也已經成為新的“網紅打卡地”。有很多人為了看最“剛”的星巴克來逛首鋼工業遺址公園。室內外風格都與整個園區融為一體，這種優質網紅文化的引入更是為整個園區錦上添花。

（四）長春水文化生態園——場地特性保留最完整園區

2019年的ASLA的獲獎新作——長春水文化生態園（見圖4），這是八十年長春市供水的文化印記，承載了幾代長春人生活中關于水的回憶。前身是偽滿時期建造的長春市的第一凈水廠。現在是三十萬方的生態綠地，藝術氣息濃厚，在這里既可以感受歷史的痕跡，又可以感受時尚活力的藝術文化，成為長春市及周邊城市爭相打卡的“網紅公園”。整個園區最大的亮點就是歷史文化的遺跡被最大程度地尊重，在對歷史文化充分了解后對舊有建筑再改造和利用，尊重和保留場地特性和場地材料。整個園區規劃布置別致，很人性化。和周邊的居民區有一個很好的互動，“白天有四季，晚上有霓虹”、“依舊修舊歷史即視感很棒”、“羨慕生活和居住在附近的居民”，這些是長春人對這座凈水公園的評價，難掩喜愛之情。整個園區都放著輕爵士音樂，讓人很放松。大量真實的設計細節，營造出的良好游園體驗使工業遺產與現代生活完美融合，和諧共生，潛移默化地促進周圍可輻射在內的片區生活方式的提升與改變，成為國內為數不多的城市更新及工業遺產保護的新典范。

（五）上海老碼頭——城市工業文化經典地標

上海老碼頭位于上海市黃浦區中山南路的505弄，是原來的十六鋪。在當年既是碼頭倉庫，又是漁民維持生計的場所。這里前身是上海市油脂廠，現在是以老上海文化歷史為背景的上海時尚新地標，游客爭相打卡的旅游必去景點。老式石庫門群落和臨江弄堂是十六鋪的特色標志，流傳著上世紀上海灘大亨們的傳說和故事，高大的倉庫為后來的改造設計留下充足的設計空間。隨后的產業調整中，房子就被閑置下來。老碼頭在2007年完成一輪翻修和功能調整，2019年二次修整，依然是上海市著名的城市經典地標。升級之后的老碼頭，被賦予了更多新的功能——藝術公園、時尚秀場、復合工作室等等（見圖5）。

除了建筑改造方面，在整個老碼頭的業態布局方面，也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老碼頭經常舉辦各類大型藝術活動，主題多樣涵蓋領域廣泛，包含藝術表演、藝術展覽、活動盛典等，展示的都是上海當下流行的網紅新生活模式。此外，老碼頭為新入駐的商家，提供了新的商業模式：從零售到展示再到辦公——“產學研展商”。以前在多個空間才能夠實現的商業過程，現在在一個空間就能全部實現。對應的建筑空間就是大平層或者是豎向的三層空間，融合售賣、展覽和研發產品為一體的復合空間。這種“產學研展商”的空間理念瞬時吸引了國內外很多高品質商家入駐，提升了老碼頭園區的整個商業定位，對游客來說也變相提供了更良好的購物游園體驗。除了高品質商業店鋪，工作坊、工作室、商務辦公也被吸引駐扎。空間模式的轉變使辦公場景發生了變化，由原來傳統古板變得年輕化。這種交流空間的互助，給入駐的商家帶來更多的資源互換的機會，激發更多的商機。自發性的更新，這是對老碼頭文化最具有生命力的傳承。

（六）上海三鄰橋體育文化園——工業文化活力煥新社區

上海三鄰橋體育文化園原來是上海市日硝保溫瓶膽廠，隨著生活方式的變化保溫瓶逐漸被替代走向衰敗倒閉。曾經工業文明的繁榮昌盛逐漸退出了上海市城市發展的洪流，為千家萬戶送去了溫暖的保溫瓶膽廠失去了往日的光輝，溫暖不再。老瓶膽廠周邊全是高聳的住宅樓，于是大量的社區功能以及可變的城市空間注入到場地之中。充分滿足周邊居民對生活娛樂的需要，深受周邊市民的喜愛。不僅保留了瓶膽廠的歷史記憶盤活了老廠房，還充分調動和串聯起周邊街區的活力。成為寶山區、虹口區和普陀區三區交界的城市客廳，激活了附近區域街里街坊的歸屬感。對三鄰橋的定位設定為以大眾化產業為主，在有限的資源下，對近百家的體育相關企業進行了非常深入的調查研究。最終在眾多大眾產業中選擇了體育產業，確認了體育產業定位的精準性和可操作性，可以充分利用周邊區域日后近百萬的人口資源。希望借助舊廠房的改造營造一個促進居民交流和互動的新社區。

三鄰橋園區處處體現了體育文化的活力，整體色調以橙色為主，跳躍明朗。幾座原有的倉庫廠房再改造后通過“橋”的形式相連接，400米長的環形跑道貫穿園區，乒乓球桌、蹦床、平衡蕩橋、康體漫步機等健身設施滿足周邊不同年齡的居民日常健身鍛煉的需求。除了建筑外部的公共健身設施，建筑內部更是引入了很多優質體育品牌商戶。設計團隊為了推廣體育文化知識、推動體育產業的發展，將三鄰橋園區當作是一個體育文化的推廣平臺，希望借此能有更多的人接觸和了解甚至熱愛體育項目。這里不僅有籃球、足球、游泳等常見的體育運動項目以外，還有攀巖、潛水、跑酷等相對小眾的體育項目。從2019年5月開業以來，就成為周圍居民每日遛彎必去的地方，周末更是有很多慕名而來的人來“打卡”，成為這片區域中的“網紅打卡地”。白天夜晚有不一樣的美，白天，這里體育文化活動豐富;夜晚，被保留的兩座高聳的煙囪上演精彩的燈光秀，中央廣場的地面彩燈帶閃閃發光，還有露天影院可以免費看電影，是周邊居民的“寶地”（見圖6）。三鄰橋社區公園這個新身份激活了上海石硝保溫瓶膽廠，過去的文化和溫暖回憶也還繼續陪伴著附近的每一位居民。

三、網紅文化在工業遺產案例中的具體設計形式體現

從以上我國工業遺產改造設計案例中，可以歸納出網紅文化自身攜帶的積極效應在設計中的具體形式有以下體現：

（一）融入網紅餐飲品牌強化園區風格：在工業遺產園區內引入有品質保障設計感強的網紅餐飲品牌，風格與園區保持一致，對園區人流量的吸引起到引導作用。

（二）豐富網紅拍照效果強化工業視覺：利用工業遺產中異形建構筑物豐富視覺效果，營造網紅拍照打卡地。旅游拍照在此打卡是否好看成為了大家選擇前往工業遺產再利用園區的強大動力之一，這正是迎合了現代年輕人“無美照無動力旅游”的旅游理念。工業遺產“工業風”的改造設計案例皆有“網紅打卡地”的美稱。除了白天，夜晚景觀也盡量達到打卡的標準，滿足園區內功能且與藝術相輔相成的夜景照明，保障白天和晚上觀景內容同樣豐富。對于一些緊鄰居民區的工業遺產園區，適當地豐富其園區內的夜景照明，也為居民遛彎散步提供了方便。

（三）利用網紅吸引效應帶動記憶歸屬：從工業文化傳承的角度將工業建筑設施設備物盡其用且完整保留工業設備生產流程，創造出新的價值，以此保存和延續城市的珍貴記憶，并且也有很好的教育意義。通過設計師的改造使游客了解了相關工業文化以及原有建筑的實用功能說明，并且使觀者產生共情，讓本地城市居民找到歸屬感以及身份的認同感。

（四）舉辦網紅藝術活動宣傳園區文化：舉辦時下流行的各類藝術活動，滿足不同人群，這為活躍園區氣氛吸引人流量擴大宣傳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五）展示網紅多元文化增設多齡空間：滿足不同年齡人群對空間的功能需求，貼心的分區和景觀細節設置充分考慮到從幼齡到老齡的人群，吸引不同年齡段人群在園區空間互動交流。

（六）依托網紅積極效應督促環境改善：因地制宜、因景布植，根據所在城市、地區、現狀布置綠植，改善工業遺產園區的生態環境，還可以優化小范圍空氣質量。設置親水景觀豐富園區可讀性更有層次感。親水景觀在特定季節和時間段會形成人流聚集的效果，調動整個園區的氣氛。

（七）利用網紅宣傳效果促進空間共生：滿足周邊城市空間的功能需求，擁有優秀的社交使用功能可以和周邊城市空間的功能形成很好的交融、共生、和諧發展，還能切實感受工業文明。

（八）牢固網紅熱點效應豐富園區細節：配套完善的公共設施，設計合理的交通線路，明確清晰的導視系統。案例分析中可以發現，這些都是吸引人群二次游覽的積極因素。

四、理性看待適度把握防止過度迎合網紅文化

（一）過度迎合網紅文化造成保護意識價值偏差。對于工業遺產的價值劃分并沒有明確的標準，對歷史價值、文化價值、技術價值、經濟價值等相關價值的界定都比較模糊。有些甚至沒有考慮工業遺產本身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技術價值等，只考慮經濟價值。認為對于工業遺產的改造設計只是使具有高挑空間的大廠房成功創造更多的經濟效益，忽略其背后的歷史文化等價值。這樣只注重經濟價值或是其他單一價值，都不能將工業遺產的完整性保存下來，文脈也不能更持久穩固的傳承。導致工業遺產寶貴資源損失慘重，所以不能因為過度迎合網紅文化忽視工業遺產背后的其他文化價值。

（二）過度迎合網紅文化造成設計切入角度偏差。部分工業遺產改造設計案例中認為只要風格是“工業風”那么改造就是成功的。殊不知也許把最有價值的部分已經破壞，并且缺乏趣味性，要站在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待工業遺產。

（三）過度迎合網紅文化造成工業遺產與周邊生活空間脫離。部分工業遺產位于城市的邊緣，周邊基礎設施不太完善。在對工業遺產改造設計時，由于基礎設施不完善等，會造成與居民社會生活脫節的現象。工業遺產的改造設計，應該讓工業遺產回歸城市生活。隨著城市的不斷發展，工業遺產的使命和擔當的責任也在轉變。作為工業文化傳承的物證載體，工業遺產為城市文化的繁榮和城市空間活力的提升可以貢獻更多的力量，關鍵在于如何對其進行改造設計。還有一部分工業遺產是離市中心很近的，對這一類工業遺產的保護和利用更要加強與居民生活的聯系。功能設置要與周邊居民真正所需進行結合。打造工業遺產區域熱點的效應，使工業遺產繼續發揮余熱，為周邊居民服務，為城市文化繁榮做推動。

結論

理性看待網紅文化在工業遺產保護與再利用過程中起到的積極作用，其作為一種融合多面的文化價值表達要適度把握。利用網紅文化產生的一系列效應，讓更多人了解工業遺產本身蘊含的歷史文化價值，在思想規范方面形成共識，使工業歷史文化更好的保留，更持久的延續，更全面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