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立春作品

制作馬鞍具的老工匠

起風了，制作馬鞍具的老工匠

在鐵錘的黃金濤聲里，瞇縫起雙眼

敲打馬鞍邊鑲嵌的銀紋飾

打量：翹起弧度。嗓子眼里

——啜出一聲長嘯——

如一首無字的歌，如烈馬的鼓噪

制作一款入戲的藝術宗譜

在午后的清幽里

濺起一陣子“噠噠噠”之聲

他的膠皮錘子，似勾魂槍

讓一副成型的馬鞍，馱走一縷綠風

馬鞍子沒有具體的命名

要與一朵白芍藥花一同浴火……

老工匠點上一支辣子煙

——使勁抽。然后，忽然瞇了一覺

那呼嚕聲，也是奔騰的樣子

或許要在馬廄里放牧自己的余生

彭斯克喇嘛廟

勒勒車邀約匍匐在地的仆人你快來

倒懸的銀碗，補充旱季的水位

農歷十二月二十五，彭斯克喇嘛廟

你從北京來參加千燈節

聽大喇嘛祈福牲畜興旺百姓安康

你還是那樣，猶如一枚青澀蘋果

擺在貢壇，涵蓋……大音希聲

見你后邊，尾隨一個老態牧民

那架勢，似乎放完了一生要放的牧

你突然回頭叫他：阿爸

阿爸送你一條皮鞭，面對

前方滿溢的羊群，把它叫做——家

巴彥烏拉古城

幾百只綿羊臥在草地，幾百片云朵

飄在天邊。它們，考慮利益分享

貌似傳下來的守陵者

巴彥烏拉古城，始終認領它們

城堡像淡霧，透徹、玄幻、神秘

汗國的故事，平仄押韻

這是成吉思汗的弟弟宗王所建

但沒有一張多余的畫板，適于寫生

適于延伸冷兵器的投放場

沒有什么能躲過孤獨的一擊

徹夜不眠的螢火蟲為城堡：點燈

上香，祭祀無人體察的傷口

來吧，陪先前的王妃輕輕哭一場

誰能承接一捧老舊的眼淚

嘎魯圖嘎查的草

嘎魯圖嘎查的草，不知為什么

細看沒有多少根草

基本由各色的野花構成

遠看是草，近看是一片花的海洋

不管風吹、草動、雨淋

燦爛的微笑，習慣性地拿捏芬芳

我騎摩托車經過，褲腿子攜帶粉底

像眾多的小情人纏綿悱惻

嘎魯圖嘎查的草

每一寸，每一寸，標注在心間

作為全世界最綠的一部分

平鋪直敘，不管不顧，釋放馨香

用酸疼的腰身，兼容雷電

我聽到花草間群居的百靈鳥

閱讀方程式的蓓蕾

一茬茬送別，接替另一茬茬送別

嘎魯圖嘎查的草，施放了牛糞

花多草少，招蜂引蝶是常態

時不時刷屏一場盛大的選美大賽

康立春 內蒙古海拉爾人，曾在《人民日報》《人民文學》《十月》《花城》等刊物發表小說、詩歌。出版詩集《時間的邊界》《風從草原來》，散文詩集《明媚的風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