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共產黨實行“雙主席制”失敗的原因探析

馬梟 瞿穎

◆摘? 要：尼共（聯合馬列）與尼共（毛主義中心）合并本就是權宜之計，沒有進行長遠的考慮。兩黨合并后形成的尼泊爾共產黨實行“雙主席制”為兩黨的分裂埋下了禍根，兩黨必然會分裂。尼泊爾共產黨兩位黨主席的性格過于剛強，兩黨合并后理論方針難以統一，尼共內部派系斗爭從未停止以及印、美大國的間接干涉導致了“雙主席制”的失敗。

◆關鍵詞：尼泊爾共產黨;尼共（聯）;尼共（毛）;“雙主席制”

一、尼泊爾共產黨實行的“雙主席制”失敗

（一）尼泊爾共產黨“雙主席制”的緣起

2015年9月新憲法規定，在2018年1月前，尼泊爾全國必須完成地方、省和中央3個層級的選舉。2017年9月地方選舉結束，在全國753個地方選舉單位（鄉和市）中，尼共（聯合馬列）贏得294個，居第一位，緊隨其后的是大會黨266個，尼共（毛主義中心）106個，尼泊爾聯邦社會主義論壇31個，尼泊爾人民黨24個，其他政黨共32個。2017年10月3日，尼共（聯合馬列）和尼共（毛主義中心）宣布組成競選聯盟。當年11月26日和12月7日，全國7個省的省議會和聯邦議會分兩個階段同時進行了選舉，由尼共（聯合馬列）和尼共（毛主義中心）組成的左翼選舉聯盟贏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并組建了聯合政府，尼共（聯合馬列）主席奧利出任政府總理。2018年2月19日，尼共（聯合馬列）主席奧利和尼共（毛主義中心）主席普拉昌達簽署了兩黨合并的綱領性文件。此后，經過近3個月的協商溝通，在2018年5月17日下午，奧利和普拉昌達宣布各自領導的政黨解散，然后兩人共同赴尼泊爾選舉委員會，將原兩黨注冊成為統一的新黨——尼泊爾共產黨，標志著兩黨正式合并。

合并后的尼泊爾共產黨指導思想為馬克思列寧主義，尼共（聯合馬列）的黨徽——太陽圖案為新黨的競選標志，新黨將由奧利和普拉昌達共同領導，兩人同為黨主席，地位平等。尼泊爾共產黨由此實行“雙主席制”。新黨秘書處由來自兩黨的共9名領導人組成，奧利和普拉昌達擔任秘書處主席，秘書處負責協調黨的政治局等機構工作。尼共（聯合馬列）的波卡雷爾出任秘書長一職，尼共（毛主義中心）的什雷斯塔擔任黨的新聞發言人。尼共成立后首先組建了新的中央委員會。在中央委員會的441名成員中，241人來自原尼共（聯合馬列），200人來自原尼共（毛主義中心）;在45人組成的中央委員會常委中，26人來自原尼共（聯合馬列），19人來自原尼共（毛主義中心）。尼泊爾共產黨擁有7省中6個省的議會控制權，在7省總計550個省議會議席中控制了351個議席。而且尼共占據下議院275個議席中的174個，占比達63.5%，是尼泊爾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政黨，有著巨大的政治優勢。

（二）尼泊爾共產黨內部矛盾愈演愈烈

在尼泊爾共產黨實施“雙主席制”后不久，尼共內部的矛盾逐漸突顯出來。2019年1月，在九名成員組成的尼共中央書記處內，普拉昌達、尼帕爾等五人組成反奧利聯盟，不斷對奧利發出責難。5月29日奧利在新德里出席印度總理莫迪的第二任期就職儀式當天，普拉昌達公開了奧利與他輪流擔任總理的“君子協定”。根據當時的“君子協定”，奧利和普拉昌達約定兩人均分5年的總理任期。為了緩和兩派矛盾，2019年11月20日，在總統班達里見證下，尼共書記處會議決定奧利繼續擔任總理至任期結束，而普拉昌達則主要負責黨內事務。然而進入2020年，內斗卻進一步升級。2020年2月，奧利總理執意提名時任財長尤巴拉吉·卡蒂瓦達為國會議員，此舉招致黨內的廣泛批評，導致其與普拉昌達之間的關系陷入僵局，普拉昌達與尼帕爾一同向奧利施壓要求其辭去相關職位。由于擔心處于不利地位，奧利通過自己任職總理的優勢向黨內反對派施壓，期望通過拉攏尼帕爾勢力，牽制普拉昌達。尼泊爾共產黨的內部矛盾愈演愈烈。

（三）尼泊爾共產黨的分裂標志著“雙主席制”失敗

2020年12月15日及之后幾天，雙方圍繞著《憲法委員會法》修正條款展開激烈交鋒。憲法委員會（法定成員為6人）可以在多數成員到場的情況下召開會議，并在多數成員的共識上做出各類決定。而之前規定是，只有當包括總理在內的至少5名成員出席，才可以召開憲法委員會會議，且其做出的決定必須是基于所有參會成員的共識，而不是簡單的“少數服從多數”原則。該修正條款的通過被認為是奧利可以任意主導憲法委員會工作，因此招致普拉昌達及一些反對黨的批評。2020年12月20日上午，尼總理奧利緊急召開政府內閣會議，決定向班達里提議解散眾議院，提前進行眾議院選舉。班達里當天下午發布公告，同意政府關于解散眾議院的提議，并宣布眾議院選舉將于2021年4月30日和5月10日舉行。

在奧利提出解散眾議院的提議后，普拉昌達陣營的7名政府部長宣布辭職，表示抗議。最大反對黨尼泊爾大會黨等政黨也表示強烈反對。20日下午，25名尼共常委會成員在總理府舉行會議，決定在12月21日舉行的尼共中央委員會會議上提議給奧利以紀律處分，尼共的內部團結面臨巨大挑戰。到2020年尼泊爾共產黨宣告分裂為止，“雙主席制”只經歷了兩年多的發展，便宣告失敗。

二、尼泊爾共產黨實行“雙主席制”失敗的原因

（一）尼共兩位黨主席的性格過于剛強

尼泊爾共產黨的兩位主席分別是奧利和普拉昌達，尼泊爾共產黨的分裂與兩位主席的本人性格和處事風格有很大關系。奧利出身草根，中途輟學參加革命，隨后入獄12年，出獄后一路奮斗，幾經周折，終于在2015年10月榮登總理寶座。他充滿斗爭的一生，練就了他沉穩老練，強勢自信的性格，形成了獨立自主，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他憑借強勢自信的性格展現了領導人的魄力，但也因此常常“忽視”其他領導人的感受，得罪了不少領導人。在一些領導人看來，奧利有點獨斷專行，孤高自傲。

自奧利2018年2月再次當選總理以來，其在“分享權力”的過程中“忽視”黨內其他領導人的做法，已經引起黨內不滿。尼共另一位主席普拉昌達是通過武裝斗爭走上政壇的，他的一生也是充滿斗爭的一生。普拉昌達出身貧苦，從小就接受了暴力革命思想。此后，他發動群眾，開展斗爭，經歷了10年的武裝革命，取得了輝煌的成績。在革命過程中，他練就了精湛的斗爭藝術，形成了強烈的斗爭意識，也形成了強勢、有魄力的工作作風。2006年11月，普拉昌達領導尼共（毛主義中心）與政府和談，建立聯合政府，參與執政。他于2008年8月至2009年5月擔任總理，并于2016年6月再次出任總理。他在尼泊爾政壇摸爬滾打多年，成長為一位資深的政治家。在尼共（聯合馬列）與尼共（毛主義中心）合并后，經過協商，尼共實行“雙主席制”，兩位強勢人物奧利和普拉昌達同為尼共主席，地位平等，共同領導尼泊爾共產黨。然而，兩位主席都是強勢人物，在很多有爭議的問題上始終不能達成一致意見，常常出現矛盾和紛爭，面和心不和。兩位領導人強勢的性格是導致“雙主席制”失敗的原因之一。

（二）兩黨的理論方針存在分歧，難以統一

尼共（毛主義中心）和尼共（聯合馬列）成立后，總體上處于相互對立的狀態。兩黨的理論分歧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指導思想上的分歧。尼共（毛主義中心）堅持以馬列毛主義作為黨的指導思想，尼共（聯合馬列）堅持在馬列主義思想指導下進行革命和建設。第二，政治目標上的分歧。尼共（毛主義中心）和尼共（聯合馬列）都以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作為其最終目標，但在最低目標上，尼共（毛主義中心）認為是進行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社會;而尼共（聯合馬列）認為是消滅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完成人民民主革命，建立人民民主國家政權。第三，關于革命道路的分歧。尼共（毛主義中心）認為，尼泊爾革命必須走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暴力革命的道路;尼共（聯合馬列）認為，非暴力的議會斗爭和議會外斗爭是當前革命的主要形式，在需要時也必須采用武力。

尼共（毛主義中心）和尼共（聯合馬列）合并后，尼共明確指出，以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為黨的指導思想。它認為，馬克思主義誕生后，就在工人階級和資產階級斗爭的背景下成為工人階級解放的指導思想，并為全世界無產階級提供了行動指南。有分析人士認為，尼泊爾共產黨當前爆發的內部沖突其實是一定會發生的，因為早前的聯盟和團結都是為了獲得政治勝利而做出的倉促之舉，尼共（聯合馬列）和尼共（毛主義中心）內部的根本分歧并沒有解決。兩黨合并前方針路線不同，合并后，兩黨的理論方針難以統一，這必然會導致“雙主席制”的失敗。

（三）尼共內部派系斗爭從未停止

尼共（聯合馬列）和尼共（毛主義中心）合并前，尼共（聯合馬列）和尼共（毛主義中心）各自內部都是分分合合，派系林立，矛盾眾多。奧利領導的尼共（聯合馬列）由尼共（馬列）與尼共（馬克思主義）在1991年1月合并而成。1991年11月，尼共（馬克思主義）的大部分黨員干部因為在大選中被分配到對其極為不利的選區感到不滿，從尼共（聯合馬列）分裂出來成立新黨——尼共（九月）。1998年3月，因不滿于尼共（聯合馬列）支持尼泊爾政府與印度簽署《馬哈卡利條約》，麥納里與中央政治局委員巴姆·戴維·高湯姆一起帶領尼共（聯合馬列）45%的議員、50%的中央委員、56%的地方各級政府領導、30%的地方干部以及20%的黨員分裂出去另建新黨，定名為尼共（馬列）。2002年，經過協商，高湯姆帶領尼共（馬列）的部分黨員干部重回尼共（聯合馬列），而麥納里拒絕合并，依然留在尼共（馬列），自任總書記。而尼共（毛主義中心）自成立以來內部一直存在著以副主席基蘭為首的“強硬派”和以副主席巴特拉伊為首的“溫和派”之間的斗爭，主席普拉昌達是兩派都接受并爭取的人物。2009年1月11日，尼共（毛）與尼共（團結中心—火炬）合并，成立尼泊爾聯合共產黨（毛主義），簡稱尼聯共（毛）。2010年4月和11月，尼共聯合（納巴拉杰·蘇貝迪派）和尼共（火炬）先后并入尼聯共（毛）。2012年6月19日，以基蘭為首的“強硬派”從尼聯共（毛）分裂出來成立新黨——尼共（毛），后改名為尼共（革命-毛）。2015年2月尼聯共（毛）在黑陶達召開會議，巴特拉伊提出要求，要么擔任黨主席要么擔任政府總理，但未得到普拉昌達的回應，于是9月，他帶領溫和派的成員分裂出去，在11月建立了新黨——新力量黨，后改名為尼泊爾人民社會黨。

（四）印、美大國的間接干涉

奧利早年與印度關系密切，一度被輿論視作印度在尼共（聯合馬列）中的代理人。他曾在1996年尼泊爾和印度締結《馬哈卡利河條約》上發揮重要作用，幫助印度獲得尼泊爾境內相關河流的開發權。此外，據《印度斯坦時報》副主編普拉尚特·查撰寫的《新共和國之戰：尼泊爾當代史》一書披露，2009年奧利曾在印度支持下撮合各派力量推翻積極發展尼中關系的普拉昌達政府，后又屢次破壞尼共（聯合馬列）與尼聯共（毛主義中心）之間的盟約。從中可以看出，奧利與印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自2017年大選獲勝的尼泊爾共產黨執政以來，印度一直對尼泊爾保持高度警惕。印度認為一個由共產主義控制的政府看起來更傾向于中國，并擔憂印度的影響力在尼泊爾逐漸下降。

美國方面，除了不斷針對中國與尼泊爾在“一帶一路”框架下合作發出噪音外，還試圖通過“千年挑戰公司”（MCC）計劃向尼泊爾贈款五億美元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美國國務院“印太”戰略報告則明確將尼泊爾列為“印太戰略伙伴國”。尼共黨內奧利派系支持MCC協議在議會批準，普拉昌達-尼帕爾派系認為該協議有損尼泊爾主權，也會對中尼關系造成傷害，要求必須經過修改才可以在議會審核批準。這也使得MCC成為兩派矛盾焦點之一。

三、結語

“雙主席制”本身即存在缺陷，即沒有最高領導。尼共（聯合馬列）與尼共（毛主義中心）合并后，兩黨的最高領導普拉昌達和奧利同時出任尼泊爾共產黨的主席，地位平等，這就是尼泊爾共產黨的“雙主席制”。然而，“雙主席制”這樣的雙頭制設計是雙方協商的產物，但也為后續的矛盾激化埋下了伏筆：畢竟誰擁有主導地位是繞不開的話題。尼泊爾共產黨實施“雙主席制”將導致“雙頭政治”，奧利和普拉昌達就會組建自己的派系，從而形成兩個領導核心的政治格局，兩派圍繞權力的分配展開斗爭，不利于尼泊爾共產黨的發展。因此，尼泊爾政局就陷入了混亂，尼泊爾共產黨內部矛盾重重，紛爭不斷，并最終導致尼泊爾共產黨決裂，導致“雙主席制”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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