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裝窮”與“炫富”

王丹譽

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封建時代，皇帝是全國權力、財富最大也是最合法的擁有者，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也在情理之中，“炫富”大可不必，至于“裝窮”更是不可理解。然而，在歷史上確有一批皇帝在“裝窮”，也有一批皇帝在“炫富”，還有一批皇帝既“裝窮”又“炫富”。

武平六年（575年），一個特殊的“貧兒村”在北齊最奢華的皇家園林華林園成立了。最為蓬頭垢面、衣衫藍縷的“貧兒”就是北齊后主高緯。他既不是為了獻愛心，也不是為體驗貧兒生活，而是以這種獨特的扮相和方式，追求一種“行乞其間為樂”的快感。

高緯繼承了祖宗的奢靡之風，而且發揚到極致。為了相互攀比新奇，往往早上剛穿的新衣，他下午就扔掉了。修宮殿更是追求雄偉壯麗至極，而且隨意推倒重建。他當皇帝以后，工程從未停息，晚上也要打著火把加緊施工，到冬天就燒開水和泥繼續修建。他在晉陽西山開鑿一尊大佛，每晚點燈就要燒掉上萬盆油，火光都能照到幾十里之外的宮中。

齊后主以“裝窮”為樂，已屬千古奇觀，更有甚者是南朝劉宋后廢帝劉昱，經常化名微服出行，有時候大白天躺在大路邊睡覺。他還喜歡與各色人等討價還價，交易中經常遭到謾罵侮辱。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不但不生氣，還以此為樂。

不過，還有些人“裝窮”是為了騙取最終的“炫富”。開皇二十年（600年），隋文帝來到二兒子楊廣的王府，發現侍者全是穿著粗布舊衣的年老貌丑的婦女，帷帳都是劣質的素紗，樂器不僅斷弦無續，而且布滿灰塵。隋文帝被表象蒙蔽，認為楊廣生活儉樸、不好聲色，后來還立他為太子。殊不知，楊廣生活奢侈無度卻故意裝窮，貪色好納卻裝作不近女色。

楊廣當皇帝后，一反“裝窮”的常態，變本加厲地“炫富”。大業元年（605年），剛登上皇帝寶座的楊廣修建西苑，方圓二百里，其中僅開挖一處叫“海”的人工湖，周長就達十多里，再堆出三座仙山高百余尺，山上建滿臺觀宮殿，錯落有致，巧奪天工。秋冬樹木凋零之后，用彩錦剪成華麗的樹葉，貼綴在枝條上，色彩略變就換新的，始終保持像陽春一樣茂盛。將彩錦剪成荷枝菱花，即使結冰也要鑿開冰面裝飾如常。

慢慢的，在自己人面前“炫富”對楊廣來說已經不過癮了。大業六年（610年），他把邊疆各族首領和各國使節召集到東都洛陽，在端門街展演各種精彩節目，“戲場周圍五千步，執絲竹者萬八千人”，樂聲傳遍周邊數十里，通宵達旦，光燭天地，折騰了整整一個月，花費以億萬計算，從此每年都這么搞。

他還批準外商來做生意，先命人把市場店鋪整飾如新，建筑布局規制整齊劃一，名產珍寶堆積如山，人員衣著華麗。外國人從店前路過，必須要請進店，好酒好菜免費招待，不僅要讓外賓喝醉吃飽，還要告訴人家：“中國物產豐富，酒食從來都是免費供應。”外賓驚嘆不已。有個外商看到中國人用錦繡纏繞樹枝，就問：“你們也有貧窮人，他們衣不遮體，為什么不把這些好布料送給他們，反而用來纏樹？”工作人員羞愧得無言以對。

無論是精彩“裝窮”，還是過度“炫富”，都是封建時代病態社會的典型病例。皇帝作為“代天理民”的最高統治者，也是天下國家財富的最終擁有者。他擁有一切時自然會表現出許多復雜、怪異，甚至變態的心理。如果想治好他們的“裝窮”和“炫富”病，除了他們本人要放棄對財富的占有欲，根本上還得改變封建社會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