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象之日

人物簡介

依姆：摩梭女孩，向往自由但不愿背叛傳統，追求愛情，巴旦杰布的情人。

巴旦杰布：松壩頭人兒子，商隊領隊，機智勇敢，依姆的情人。

次江平措：游蕩在世間的唐古拉山邪物迷尸，長相妖魅，歌喉迷人。

舞臺空景

【次江平措悠悠走在前方唱著歌，后面跟著麻木前行的依姆。】

次江平措：你來自何方，將隨我流亡。神明放逐我，我又該往何方？

依姆：我來自麗江，要隨你流亡。塵世舍棄我，你又在何處？

【巴旦杰布追上來，拉住依姆的衣袖。】

巴旦杰布：依姆，你要去哪兒？

【依姆沒有回應，依舊癡癡地往前跟著次江平措走，見勢，次江平措上前拉住巴旦杰布。】

巴旦杰布：我知道你，你是個邪物。

次江平措：你不怕我？

巴旦杰布：你要把她帶到哪兒去？

次江平措：不知道，但是她曾有恩于我，我想報答她。

巴旦杰布：以這樣的她不知道的方式？還是把她變成你的同類？

次江平措：因為你，她已經被家族拋棄，無處可去。我想把她帶到你家的領地上，這樣或許可以解決你二人的問題。

巴旦杰布：但你問過她愿意了沒有？為什么這樣把她帶走。

次江平措：和你說話這段時間我沒有辦法唱歌，她就要醒了，你自己問她，我是沒問，但我想成全你們。

【此時，依姆悠悠轉醒。】

依姆：我這是在哪兒？巴旦，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要和卓瑪結婚了嗎？

巴旦杰布：我們在麗江啊，玉龍山下，我原本是來和你道別的，沒想到撞見迷尸

這邪物蠱惑了你，你就一直跟著他來到這里，我就跟過來了。

依姆：邪物？他怎么可能是邪物？我之前在湖邊救下了他，如果真是邪物，那為什么沒有直接殺了我？

次江平措：依姆，迷尸不殺人，只會同化，這是神明的懲罰。

依姆：是把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人嗎？你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

次江平措：不是把你帶到這里，原本想帶你到松壩，結果半路遇到了巴旦杰布。

巴旦杰布：依姆，你想不想嫁給我？和我一起回家，做松壩的女主人？

依姆：我不愿意和你一起去，何況你已經和卓瑪訂婚，我阿媽也并不答應我們的婚姻。

巴旦杰布：那我們就這樣放棄嗎？

依姆：那能怎么辦？你已經和卓瑪訂婚，我跟著你去松壩干什么？

巴旦杰布：那不去松壩，我們去其他地方，過自己的生活。

依姆：你當真放得下松壩頭人繼承人的位子，放得下央金卓瑪，放得下你的家人，肯跟我去外面生活？

巴旦杰布：只要你愿意……

依姆：你知道我不愿意，我放不下我的家人，我不像你，從小錦衣玉食，我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苦，我不希望你受苦，何況還是背井離鄉的日子。

次江平措：你看吧，她不愿意，也不會愿意。

依姆：或許當初你就不該路過麗江，不該來到那場篝火會上，我們要是不相識，你回去娶你的卓瑪，我在這里找到能和我廝守的人。

巴旦杰布：你不該這樣想的，我來之前讓商隊幫忙帶了信給你，你難道沒有收到嗎？

次江平措：巴旦，忘記告訴你了，我來的路上看見你家管家拿著你阿爸的信物攔停了一隊馬幫，可能拿下來的就是你給依姆的信。不過……

巴旦杰布：不可能，管家很久沒出過官寨大門了，而且他怎么敢背叛我？

次江平措：背叛？他沒有背叛任何人，他執行的只是松壩主人的命令，而你，只是松壩的繼承人，還算不上真正的主人。

依姆：次江你剛才要說什么來著？被巴旦打斷了的內容。

次江平措：哦，我是想說，那封信被我拿到了，或許說，我唱了首歌把那該死的老管家給騙了，大概會害得他被巴旦的阿爸毒打一頓。

巴旦杰布：你把信攔下來了？可是都這個時候了有什么用呢？

次江平措：我想依姆還是很想看看你給她寫了些什么。

【次江平措從衣服里拿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信封口的蠟已經掉落，封口大喇喇地露著】

依姆：次江你看過這封信了？

巴旦杰布：你拆開它干什么？

次江平措：我辛辛苦苦奪來的信，好奇就想看看嘛，本來以為會沒人要了，鬼知道會遇到寫這封信的人呢？不過啊，信里面的內容怪大膽的，我就不說了，依姆你自己看吧。

【巴旦杰布試圖拉住次江平措，讓他閉嘴，但卻一直沒能拉到】

巴旦杰布：你偷看就偷看了，還要說出來，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依姆接過信件讀了起來】

依姆：于本月末，在你花房窗前接應你，暗號是三聲雞叫，第三聲雞叫后接你出窗戶，在這之前請收拾好必要物品，錢財不可不必擔心，我會打點妥當，只希望你能跟著我去松壩，如果不愿意，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生活。

巴旦杰布：是的，我這次來就是來接你的，信上沒辦法詳談，只能來了麗江聽你的意愿再做決定。

依姆：巴旦，這不公平。

巴旦杰布：這有什么不公平的？

依姆：我是說，對卓瑪不公平，你們兩家已經商定婚事，如果我再插足進來，無異于要了卓瑪的命，我們兩個也許可以考慮分離的。

巴旦杰布：依姆，你搞清楚，現在是卓瑪在插足我們的事情，不是你凡事都應該講求個先來后到吧？我倆明明已經在一塊兒了，她父母卻

非要和我家攀姻親。

依姆：卓瑪自己知道嗎？

巴旦杰布：她不知道，這門親事是雙方父母定下的，所以我不可以騙她，即使是用逃婚這樣的方式。

次江平措：我覺得卓瑪不會怪罪你們的，我見過她，所以我可以擔保這件事，她是個善良活潑的孩子。不過巴旦杰布，你應該去一封信給卓瑪說清楚，如果她知曉所有事情，沒準還會為你們二人送上祝福。目前看來沒人祝福你們，也許卓瑪會是唯一一個，就當是為了祝福。

巴旦杰布：但是現在我們沒有紙筆啊……依姆，你繡工了得，要不然……

依姆：那把你的針線包給我，你說我繡，繡成后還要拜托次江你幫我們送去啊。

次江平措：小事，迷尸送信，三日必達。

【說著依姆扯下自己的一塊裙裾，在月光的照耀下繡起了信】

巴旦杰布：

巴桑家的仙女卓瑪啊，

云彩帶去我的惆悵。

雙親匆匆定下我們的婚事，

可憐我在外早有戀人，

她是我心中的度母，

我不想與她分離，

奈何父母雙親不肯松口。

我如今為了戀人遠走他鄉，

翻過了重重雪山與湖泊。

我自知一顆心放不下兩個人，

無法遵從婚約娶你入松壩，

只愿你早日得良人，

我會在遠方為你祈福一生，

以此作為毀約補償。

【巴旦杰布的歌聲在山谷間回響，依姆手中繡著信，次江平措幫忙扯線，一時間彩線翻飛，在雪山腳下形成了一道壯麗的“云彩”】

依姆：巴旦，我繡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巴旦杰布：【接過繡布細看】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依姆你繡得很漂亮，可謂錦上添花。來，次江，這封信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把信親手交給卓瑪啊。

次江平措：你就放心吧，我不管怎么說，也是個邪物，除了神，還有誰能從我這里索取什么呢？

依姆：次江，你把這個也給卓瑪帶去，毀了她和巴旦的婚姻，我也不無辜，這是我最珍愛的寶貝，是阿奶給我的遺物，我沒什么能夠補償她的，只能把我最珍視的東西送給她。

次江平措：行，我幫你們把東西帶到，算是我欠依姆的一個人情，如今算是還了。你們此去多多保重，來日有緣我們會再相會的。

【遠處星光點點，還有呼喚的聲音】

依姆：是我阿媽趕來了，定是發現我著了次江的道，帶了那么多人來找我。

次江平措：趁現在，你們兩個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巴旦杰布：依姆……我們可以去新的地方。

依姆：如果你愿意的話，那我們就走吧。

次江平措：我們現在只能往山上跑，山下的路被他們堵死了，等到上邊兒我們想辦法把他們引開，再借機跑下山吧。

巴旦杰布：行，那我們快些走吧。

【遠處的火光逐漸逼近，山上飄起了大雪，三個人被山下追來的人逼得往山上跑】次江平措：我唱歌引開他們，你們兩個不同于我，這樣下去你們會被冷死在這里。但是我唱歌只能迷惑一個人，迷惑不了所有人，我將他們沖散，你們兩個趁勢快快下山。

巴旦杰布：那你怎么辦？他們會因為你是妖物殺了你的。

次江平措：沒事，我生于雪山，罰于雪山，他們奈何不了我。

巴旦杰布：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們在普達措等你，要看你平安我們才能安心離去，如今是我們欠了你人情啊。

次江平措：你們趕快走吧，注意避開他們，我拖不了太久的，回頭就在普達措見。

巴旦杰布拉著依姆在風雪中前行，次江平措的歌聲再度響起：

唐古拉山的妖精，

背負著神明的懲罰，

欲望使人沉淪，

最終你我同類，

再回不去祥和的人間，

風雪作伴，

星月相依。

陷進我的雙眼，

落入我的歌喉，

再沒人能記得你的存在，

只有山間的清風，

林間的溝壑，

知曉你的歸處。

依姆：我們要不要等等次江？

巴旦杰布：我們跟他說好在普達措匯合的，我相信他，再說我們留下也是拖累他。

【說話間，遠方又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逼近，山上山下如今都有火光映照，而依姆和巴旦杰布就站在半山腰進退兩難。】

依姆：那是……你的家人們嗎？

巴旦杰布：是，快走。

【二人一時慌了神，山上清醒的村民已經開始折返下山，次江平措的歌聲逐漸淹埋在茫茫風雪中，巴旦杰布拉著依姆往山下去，卻被松壩頭人的手下堵了回來，想往后退，依姆的鄉鄰又將他們往山下趕，一步步退到斷崖邊上，眾人緊緊相逼。】

畫外音：依姆，你背棄祖訓，不行走婚行嫁娶，當遭天譴！巴旦杰布，舍棄未婚妻，同外族女子私定終生，當萬劫不復！次江平措，身為背負天罰的妖孽，插手世間姻親，神罰將無轉圜余地，當生生世世為迷尸。

巴旦杰布：山神娘娘，這就是您的旨意嗎？這就是您最后的決定嗎？世間諸多不公您是當看不見嗎？如此為難我們究竟是為了什么？

畫外音：一切我都看見了，只是你二人本無緣，如此逆天而行有違天道。

依姆：那若是我們就是不服您所謂的天道呢？我不信人世間的愛在所謂的道面前，毫無半分地位。

畫外音：服不服又能如何，所有苦難終歸是你們自找的。

【依姆和巴旦杰布被步步緊逼的人群推到了斷崖邊緣，再不可退，背后就是萬丈深淵。】

依姆：我們不服，我們愿意承擔所有苦難的后果與不公，包括生命的消逝，只希望有一天能讓所有所謂的天理消失。

巴旦杰布：所謂的天道將我們逼上絕路，我愿獻身于茫茫雪原，生在雪山，葬在雪山，與摯愛長眠于此，我巴旦杰布心甘情愿。

【二人轉身躍下萬丈深淵，黑幕。】

【朗朗長調回響山間，身著博拉的牧羊女趕著羊出現在玉龍山下，牧馬人騎著馬兒身披羊毛氈子來與牧羊女相見，二人笑著唱起了流傳已久的歌謠。】

【完】

指導教師：袁宏琳

作者簡介

念思懿，云南藝術學院戲劇影視文學專業本科生;袁宏琳，云南藝術學院戲劇學院副教授。

根據迷尸傳說改編。本作品為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基金項目《民族民間故事在編劇教學中的應用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21J0607，項目負責人：袁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