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很疼

佟雨航

一位醫生朋友給我講了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

然然是醫院接收的一位燒傷患者，年僅六歲半。當天，然然媽點燃爐子給剛購進的雛雞取暖，一時不慎，爐腔里躥出的長長火苗引燃了雞舍的塑料墻體和棉被，火勢猛烈，吞噬了正在旁邊看書的然然。最終，然然全身上下大面積三度燒傷，然然媽身體也大面積二度燒傷。母女倆被趕來救火的民眾送到市區醫院救治，然然因傷勢嚴重，被轉入了重癥病房。

然然爸常年在外面打工。然然出事的當天，然然爸正在外地的工地上。當他聞訊趕到醫院，看到然然渾身上下被白色紗布纏裹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在外面的小手指被燒得發黑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個踉蹌癱倒在地。幾天后，然然的主治醫生（我的朋友）找到然然爸，告訴他然然身體10%～12%的皮膚需要植皮，而親人間的皮膚匹配度最好，成活率最高。然然爸聽后淚如泉涌：“我是然然的爸爸，我可以把我全身的皮膚都割給我女兒……”

為了省下千余元的取皮手術費用，然然爸苦苦哀求醫生，不要去手術室做取皮手術，只要在條件簡陋的換藥室做。在取皮過程中，他堅決拒絕使用價錢昂貴的全麻藥物，而是使用價格低廉的局麻藥。醫生忠告他：“那會把你疼死！”然然爸流著淚說：“再疼，會有我女兒此刻的疼嗎？”一百多次的取皮，可以想象他有多疼，然然爸咬緊牙關執意不喊出聲，可最后他還是喊出了聲。凌遲般的取皮手術，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但喊歸喊，喊完他對醫生說：“醫生，你多取些皮，對我女兒好。”見慣了“血腥場面”的在場醫護人員無不動容落淚，他們都被這個剛強、慈愛的父親感動了。然然爸右下肢一半的皮膚被生生割下來植到女兒然然的身上。剛做完取皮手術，他不顧護士的好心忠告，忍著撕裂般的劇痛，一瘸一拐地挪到然然的病床前，悄悄地望著女兒。他說，他怕女兒醒了找不到爸爸。

區區千余元，在很多人眼里，不過是幾盒煙、一瓶酒的錢，但對然然爸來說，那就是女兒救命的錢，是女兒康復的希望。他說：“能從自己身上省一點兒，把省下的錢用在女兒的用藥上，女兒就多了一份康復的保障。”然然爸“割皮救女”的舉動感動了醫院，醫院為他免除了大部分手術費用。

一位經常給然然打針的護士問然然：“你能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爸爸對你的愛嗎？”然然脫口而出：“父愛很疼！”那位護士立刻呆住了，她以為然然會說“父愛無私、偉大”之類的教科書式話語，不料然然卻用了“父愛很疼”這樣一個樸實貼切的詞匯——痛在父親身，疼在女兒心。

“多么偉大慈愛的父親，多么懂事孝順的女兒！”醫生朋友含淚相告：“當時，在場的醫護人員都被這對父女間那血濃于水的摯愛親情感動得熱淚盈眶。”

杜宇摘自《紹興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