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對不起

［美］泰貝莎·海曼　陳亦權編譯

七年級的時候，我跟隨父親去到曼哈頓，進入了約克中學讀書。

作為一個插班生，我知道我將會面臨許多困難。我很想早一些適應新班級。當我在課堂上向同學們介紹我自己以后，我聽到了掌聲，還有一些帶著惡意的噓聲。我勇敢地微笑著坐下來，期待能避開某些不快樂的事情。

午餐時間是一個令人愉快的驚喜。那時，很多女同學都圍在我的桌子邊，她們的談話很友好，我慢慢開始放松下來。她們對我介紹了學校、老師和其他同學。她們指著獨自坐在窗邊的一個女同學告訴我：“瞧，她是一個書呆子，她叫瑪麗·盧。”然后她們哄堂大笑。

“瑪麗·盧”這個名字曾出現在六年級的語文課本中，那是一個癡呆而丑陋的女人。事實上，那個女同學叫“瑪麗·路易絲”，不過同學們就用這個來嘲笑她。

瑪麗·路易絲是一個面容嚴肅、一本正經的年輕女孩，她有一對藍眼睛，橄欖色的皮膚和一頭金黃的小卷發，她穿著長毛裙和一件星型襯衫。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被同學們和癡呆而丑陋的“瑪麗·盧”聯系在一起，或許就因為她的學習成績過于拔尖。

我覺得瑪麗很漂亮，但我有足夠的理智不說出來。同學們的笑聲越來越大，瑪麗在走過我們的桌子時，沒有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觸，她的臉抬得很高。

放學后，同學們邀請我到學校的大門口參加一個活動。我很高興能成為她們那個“俱樂部”的一員。我們站在大門口，我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我多么希望我可以盡快回家，但她們告訴我，我需要做一件事情。

瑪麗抱著背包走下了學校的臺階，我身邊的一些女同學開始發出尖刻的評論和嘲笑。我終于知道我們在等什么了，我也知道了我需要做什么。我并不愿意那樣做，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做了那件事，就能融入她們。

當瑪麗走近我們時，很多惡毒而刻薄的話從我嘴里飛出。我身邊的同學們都為我鼓掌，其實她們并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一些女同學排在我的身后，她們成了我的拉拉隊，她們使我擁有了更多力量去做別的事。我鼓起勇氣，拉下瑪麗身上的背包，然后推她，背包的帶子斷了，瑪麗·路易絲摔倒在地上，我有些害怕，想去扶起她并向她道歉，我想告訴她這并不是我的真心。

同學們的掌聲使我放棄了那些。她們都在稱贊我，仿佛把我當成了領導者。但是，我的內心并不覺得驕傲，我心里很疼——如果你曾經從蝴蝶身上摘下過一只翅膀，你會知道我的感受。瑪麗站起來，把書收了起來。她既沒有流淚，也沒有反抗。她把頭抬得很高，膝蓋上流著一小滴血，她沒有擦拭，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向街對面。

同學們轉身離開，我注意到一個男人站在街對面。他所有的特點都讓我覺得這是瑪麗的父親。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孤獨的女孩朝他走去。當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沉默著看向我，眼中含著淚水，他扶著瑪麗一步一步向別處走去。

我覺得很羞愧，我為了能融入一個新班級而傷害別人。我覺得我應該學會擁有仁慈和力量，我應該要給人尊嚴。我想在第二天就向瑪麗道歉，我再也不愿意加入那群女同學的殘忍的“俱樂部”，我想告訴她我想成為她的朋友。但是，從第二天開始，瑪麗·路易絲就沒有再來上課，后來我們才知道，她的父母把她帶到馬薩諸塞州去了。

我從那以后再也沒有見過她，那個只和我做過一天同學的瑪麗·路易絲。我們只做過一天的同學，但是我卻在那一天做過一件傷害她的事，那件事情也讓我此生后悔，如果我可以再次見到她，我想對她說：“瑪麗，對不起。”

馬明摘自《啟迪與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