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素
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經濟泡沫破裂?!皹酚^”的出版界認為,出版業因其獨特性可免“身陷囹圄”,至少到1996年,出版業飛速增長已持續40年。可是,1997年拐點出現,“出版不況”(出版業不景氣)以迅雷之勢席卷全業,出版社、批發商、“取次”、零售商無一幸免。1996年至2019年,作為出版“大端”的漫畫雜志連續23年呈現負增長之窘態,2019年電子漫畫更是首次超過紙質漫畫的銷售額。日本實體書店1999年為22296家,2009年為15765家,2017年為12526家,而2018年則為12026家,19年間累計減少10270家,年均閉店540.53家。與其唉聲嘆息,不如上下求索、推陳出新。
人文恪守:
核心競爭力的優化與升級
在網絡書店和大型連鎖書店的雙重圍剿下,日本街區書店舉步維艱、寸步難行。大型連鎖書店與網絡書店,各有競爭妙策,如果與之正面交鋒,街區書店則毫無勝算?;诖耍植加诖蠼中∠锏耐鶃硖脮?、定有堂書店、惠文社一乘寺店、長崎書店、榮真堂書店、吉祥寺書店避其鋒芒,紛紛進行差異化定位與人文化堅守,打造極受讀者歡迎的USP(獨特的銷售主張)與ESP(情感化的銷售主張),業績頗佳。
太田博隆認為:“不管是開書店還是其他小店,最重要的是和當地的關系,得融入當地的社交圈和文化,要理解當地到底需要什么?!苯謪^書店應該以關聯街區為基點,時刻探尋消費者的需求形態并為其創造最大價值。由于周邊高校的賦意與增值,左京區業已成為京都文化性社區的NO.1,該區內隨處充斥著自由主義的人文氣息,彌散著20世紀60年代學生運動的余韻。懸崖書房2004年開業至今,已經成為左京區居民尤其是“麻煩”與“問題”學生的心靈棲居與寄托之港灣。懸崖書房的外墻壁上“標新立異”地懸掛了一輛看似搖搖欲墜的老舊“破車”,使消費者頓生“望而卻步”之感,但卻是“刷新無聊街區的‘物語’”,蘊含著民主自由主義思想和靈魂。消費者時常聚集此店,品味主題圖書,暢飲啤酒、飲料,交流民主自由思想和精神。可見,街區書店的真正意義絕非“賣書”而已,而是要成為街區的關鍵地或集會場所。街區書店應該盡己所能成為立地街區不可或缺的分子與元素,建構自身的社會性與人文性,為街區消費者提供一種別樣的情愫與體驗。
街區書店視“書品”為一種“工具”,一把“鑰匙”,更是一種“思考”和“疑問”的媒介,其經營的重點不是“書”,而是一種基于人文驅動的“生活”與“關聯”。日本街區書店時刻關注讀者的獨特需求,不賣“暢銷書”,而販“長銷書”,已經成為建構和培育街區“文脈”的“靈媒”。像懸崖書房這種以“經營顧客和服務創新”為中心的人文恪守,恰能滿足消費者精神焦慮與迷失的心理需要。
“微數據”:
大數據云計算的創新性應用
2011年,大數據橫空出世,幾乎全方位浸入傳統產業的各個邊角,并建構了新的產業結構與產業邏輯。日本大型連鎖書店緊追潮流頗具創新地使用大數據。2017年11月,AI店員“米姆先生”亮相第一書店新宿店,消費者只要摁下按鈕,“米姆先生”即會利用攝像頭“刷臉識別”顧客,然后根據性別、年齡、閱讀偏好等個性特征薦書,日本書店大數據運用“新態”由此開啟。街區書店亦不甘人后,以“微數據”的理念建構自己的大數據云計算妙用路徑。
三月書房店位于四町二條商業街入口處,面積僅為33平方米。書架將空間分為兩個“特區”,經營主題雖有不同卻又彼此關聯。漫畫書籍置放在柜臺右前方,巖波文庫本置于右側中央,而各類歌集有序陳列于拐角處的玻璃書架上。無政府主義和音樂書籍、CD、DVD則安置在左側書架,略顯雜亂無章,卻又合乎邏輯,“每一本書都與相鄰的書有著各種各樣的關聯,書架本身就構成一種世界觀”。宍戶恭一之所以能精準把握消費者的需求,得益于銷售點終端引入所帶來的大數據云計算巧用。POS系統不僅可以一并處理書店的庫存與銷售記錄,更可以提取特定日期、特定領域的銷售記錄,為書店分析客流形態、尋找日后商機提供便利條件。消費者購書時掃碼即可付款,因POS機與書籍電子標簽聯動,消費者的消費數據可被即時收集、存儲、記錄、分析與利用。宍戶恭一或店員每天檢視、研究數據動態,或改變進貨種類、或調整書籍組合、或重構書籍分類。
三月書房、今野書店等街區書店借助POS系統視消費者絕非彼此孤立的個體,而是具備同一性特質的消費集群,更是一個數字。可以說,街區書店POS系統的引入物美價廉效益高,不僅可以規避網絡書店與大型連鎖書店“數據崇拜”與“數據主義”的隱憂,更可以實時關注讀者、洞察讀者,進而找尋自己的生存之點,增加消費者的體驗價值。
“去書店”:
書店場景的生活提案化再造
1997年至今,“出版不況”愈演愈烈。2013年9月30日百年老店神戶海文堂書店閉店,此事件猶如巨石投入“靜波”,給日本出版業帶來巨大震蕩,學界和業界紛紛拋開“樂觀”心態積極找尋出版界繁華謝幕的因由與應對之策。
按照書籍內容與主題進行陳列是日本街區書店逆市而為的“秘匙”之一。位于鳥取的定有堂書店定位為人文書店,主要滿足媒體、學校、政府等機構人員的人文需求。書店內圖書按照“微主題”擺置,販售每一類書籍前店主奈良敏行均提前細心品讀,然后將自己的讀書心得、注記寫在書封上。奈良敏行還開辟了動物保護專區,以貓咪為主題的書籍共有兩個書架之多,以滿足動物保護主義者的需要。惠文社一乘寺店書架的每一個角落均按照獨特的主題置放書籍,并不以“十進分類法”或“五十音”作為分類標準,文庫本、繪畫、銅板紙書混亂地糅合在一起。例如,惠文社一乘寺店的招牌書架“少女書架”專門擺放大正、昭和時期的少女文摘、圖片集以及論述少女的主題書籍。一日,店員野村突發奇想,將以男性為目標讀者的科幻小說《秋千的彼岸》塞于此架,立刻改變了書籍的“性別”,引起女性讀者的關注與追捧,販量急增。
“出版不況”,既因為讀者信息獲取多樣化與分層化,更在于書店“投其所好”空間再造所帶來書品價值的減值。傳統書店只是商品“賣場”的邏輯已不符合潮流,書店如若依然固步在“物”的邏輯之下“自封”,那么只能“走投無路”。因此,書店的經營者必須以讀者為中心,建構書店為讀者的“買場”邏輯,一切以讀者的利益與需求為旨歸?;菸纳缫怀怂碌?、定有堂書店的營銷創新實踐說明,“書店經營陌生化”與“生活提案可視化”的確是以讀者為中心吸引街區讀者“去書店”的不二法門。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