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各種對華輿論攻擊工具中,“威脅論”最為常見、也較為有效,因此多年來老調常談、樂此不疲。在國際輿論斗爭中,“威脅論”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是一種“恐懼勸服”,即以訴諸恐懼的手段讓受眾相信威脅的存在,從而產生情緒和行為偏向。長期以來,“中國威脅論”是美國等西方國家遏制中國戰略的主要輿論造勢手段。對此,中國需要從解構恐懼心理入手,通過建立信任、強化好感、精準施策來消除恐懼。與此同時,要著力在兩個層面大力創新傳播理念和模式,將“中國威脅論”轉化為“中國機遇論”。
【關鍵詞】中國威脅論 國際輿論斗爭 恐懼 訴諸恐懼
當前,國際格局處于深度變革之中,美國等西方國家持續對中國進行戰略打壓和輿論攻擊,國際輿論斗爭整體處于日趨激烈的態勢。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各種對華輿論攻擊工具中,“威脅論”最為常見、也較為有效,因此多年來老調常談、樂此不疲。例如,美國五大情報部門負責人2021年4月共同出席參議院情報委員會舉辦的“全球威脅”公開聽證會,“中國威脅論”成為多位高級官員的主要論調;日本政府2021年《防衛白皮書》特意設置中美關系卷首特輯,刻意渲染“中國威脅”;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2021年4月宣布斥資10億澳元研發制導導彈,此舉被媒體指向“中國威脅”。
在國際輿論斗爭中,“威脅論”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是一種“恐懼勸服”,即以訴諸恐懼的手段讓受眾相信威脅的存在,從而產生情緒和行為偏向。在廣告學中,運用恐懼進行勸服的策略也被稱為“訴諸恐懼”,例如用不堪入目的肺部圖片來宣傳禁煙。訴諸恐懼的目的是把傳播對象推向相反立場,例如:吸煙→對于肺部損害的恐懼→禁煙。同樣,訴諸恐懼在國際輿論場上也是常用的手段,是“威脅論”形成和產生效用的重要心理機制。
訴諸恐懼以及威脅性話語建構在西方有著悠久的傳統,近年來在對華輿論攻擊中更是成為常態,其目的就是凸顯立場對立、觀念對立、價值對立,從而弱化、消減甚至壓制對方在價值引領、形象建構以及輿論傳播等方面的力度。美國等西方國家已經把中國確立為“戰略對手”,其對于中國的遏制和打壓將是新常態,“中國威脅論”也會成為國際輿論場中揮之不去的雜音。對此,我們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和戰略儲備,強化對其威脅話語建構策略的研究分析,不斷完善反擊的策略和手段,在國際輿論斗爭中實現有效應對和反擊。
一、訴諸恐懼與炮制“中國威脅論”
恐懼是人類一種本能的心理反應和基本情緒,在傳播學、政治學等多個學科領域都具有一定應用價值。在大眾傳播領域,“訴諸恐懼”是一種常見的說服方法,通過喚起受眾內心的危機感和恐懼心理,進而采取某些抵抗恐懼的措施、或接受某些信念,最終達到促使其態度和行為轉變的目的。
西方對于訴諸恐懼的研究與應用由來已久,亞里士多德在其《修辭學》中就對此有專門論述。亞里士多德認為,恐懼是因為人們擔心未來發生危險的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而產生的一種強烈不安或者痛苦的情緒體驗,訴諸恐懼是修辭說服的一種基本論證方式。①
在沖突或戰爭中,恐懼常被用來強化信息散布的輿論效果。例如,在水井等公共設施下毒會對社會成員產生普遍威脅,成為古今中外“訴諸恐懼”的一種常見“謠言”。在羅馬帝國的早期基督徒和中古黑死病時期(1348年),在井里下毒及類似犯罪被用來指控當時的猶太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早期,交戰各國間散播著敵方間諜正忙著在公共供水系統下毒的謠言。1923年9月1日,在東京發生大地震的幾小時之內,關于朝鮮人在井里下毒的謠言便開始散布。在中國抗日戰爭期間,中國也時常會出現關于漢奸在城市飲用水里下毒的傳聞。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尼日利亞內戰時,下毒的謠言也在比夫拉地區蔓延。在井里下毒的謠言的蔓延,直接喚起了一般民眾心中最深刻的集體恐懼,也就是對死亡的畏懼。②
“訴諸恐懼”也是一種鼓動非理性、非人道攻擊行為的手段。在中國清朝末期,德國威廉姆大帝曾派手下四處散布謠言,說中國人在義和團運動中使用“匈奴咒語”。對此,各國外交使臣深感恐懼,各國以此為理由對中國民眾開展瘋狂復仇。③可見,“訴諸恐懼”是制造“威脅論”的有效手段,也有助于統一意志、協同行動來消除“威脅”。
在西方近現代政治傳播中,恐懼常常被作為一種說服性策略加以普遍運用。這種策略被證實可以帶來相當可觀的政治收益,因而成為西方一種重要的政治資源。④英國學者弗蘭克?富里迪(Frank Furadi)在《恐懼如何運作:二十一世紀的恐懼文化》(How Fear Works: Culture of Fear in 21st Century)一書中指出,較之于20世紀晚期,西方社會今天越來越多地運用“訴諸恐懼”這種話語修辭。但“訴諸恐懼”也會產生負面效應,造成當代西方公共生活的分化與對立,激發憤怒、厭惡、嫉妒等一系列負面情感,侵蝕著當代西方社會的信任與互惠。⑤
在國際輿論斗爭中,“恐懼”為“威脅論”提供了共情傳播的心理基礎。亞里士多德將勸說策略結構為三個部分:理性論證、言者信度和內心共情。其中,“內心共情”可以提升傳受雙方政治認同的關聯度。⑥恐懼可以激起對某種特定價值體系的反對甚至仇視,與此同時,推動對相對立的價值觀念的好感或支持,例如對專制的恐懼,就會激發出對自由的尊重。⑦
也正是利用這一點,美國等西方國家就針對性地炮制出各種各樣的“恐懼”,為謊言與陰謀論提供支撐。美國政府將中國定義為“戰略競爭者”,德國政府高官也曾公開聲稱,“德國代表著自由、民主和自由貿易”而“中國不屬于這個圈子”。
和以往歷史階段不同,當前中國與西方國家之間除了發生政治意識形態的較量之外,在經濟、軍事、宗教、文化、外交等各個領域也形成了對立關系。⑧基于戰略遏制的需要,美國等西方國家會進一步放大中國與西方之間的差異,并籍此制造和散布恐懼。這些“恐懼”被制造出來以后,西方媒體再進行專業化“加工”,設定情緒框架,誘導受眾對某一特定事件或對象產生某種情緒,并進一步導致受眾對該事件或對象形成特定的解釋方式和應對策略。⑨
美國前助理國防部長、尼克松總統首席中文翻譯傅立民(Charles Freeman)指出,美國的政治和輿論精英不斷散布關于中國的恐懼,美國媒體推波助瀾加深大眾對中國的誤解,給美國大眾戴上了“有色眼鏡”。⑩于是,“恐懼”就按部就班地轉化為了“威脅”,“中國威脅論”就憑空創造了出來。
二、消除恐懼與應對“中國威脅論”
恐懼源于對安全的需求,是一種企圖擺脫危險困境的逃避情緒。11美國等西方國家之所以運用恐懼心理特征來建構“中國威脅論”,就是試圖利用民眾的安全關切來形成心理效應。
對于民眾來說,美國等西方政府通過“中國威脅論”制造的“恐懼”多少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尤其是那些涉及制度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和環境安全等的“威脅”議題。制度安全主要關切其所處政治體制的穩定及國家治理模式的持續,軍事安全主要關切免除外國或外部軍事力量入侵的安全,經濟安全主要關切其所處社會經濟的正常發展及個人經濟利益得到保障,環境安全主要關切其所處生活環境的品質標準得到維持。
例如,美國聯邦調查局負責人2021年4月在參議院情報委員會“全球威脅”公開聽證會上妄稱,中國對美國的民主價值觀和經濟安全構成嚴重威脅,實際上是在散布“中國制度威脅論”和“中國經濟威脅論”。另外,美國政府2021年4月在年度威脅評估報告中聲稱,中國未來10年會將核武庫規模擴大至少一倍,這就是在渲染“中國軍事威脅論”。
當前,美國等西方國家憑空制造了“中國威脅論”,并不是關心民眾福祉,而是為其國家戰略進行輿論造勢。“今日俄羅斯”網站2021年5月刊載了一篇名為“西方虛構了一個想象中的邪惡中國,引導其民眾憎恨和害怕——且在奏效”的文章,一針見血地指出:“西方政府正煽動仇華情緒對民眾洗腦。”
對此,“中國威脅論”也要從恐懼心理的構建模式入手,通過情緒引導和心理攻勢來予以紓解。就應對“中國威脅論”的具體策略和路徑而言,建立信任、強化好感、精準施策非常關鍵,反向構建“中國機遇論”具有積極意義。
(一)逆向轉化恐懼
西方憑借國際傳播優勢和話語霸權,在國際上將中國塑造為世界性或區域性威脅。當前,中國要全面改變在西方輿論攻擊面前總是處于被動解釋說明的狀況,逐漸習慣于主動反擊。
美國等西方國家自工業革命以來對包括中國在內的許多其他國家實施過殖民、侵略、掠奪等,時至今日仍在以虛假借口對他國發動戰爭、策動政變、制造沖突。這充分表明,美國等西方國家才是當今世界安全、自由、民主和發展等的最大威脅,在必要的時候需要向國際社會說清楚、講明白。
因此,要大膽創新和突破原有輿論斗爭模式,巧妙設置議題,基于中國視角和世界眼光來闡釋美國等西方國家長期以來對世界所造成的巨大威脅,將“中國威脅論”所承載的恐懼訴求進行轉化,把注意力轉向“澄清謬誤、明辨是非”。
需要注意的是,中國和不同國家地區的歷史交往與現實關系存在一定差異,這些國家或地區關于“中國威脅論”的關注點也存在不同。因此,在應對“中國威脅論”的國際輿論斗爭中,中國相關機構和媒體要精準施策、差異化傳播,針對特定國家地區傳播對象的特定關注點進行傳播主題策劃,有針對性地、有選擇地將“中國威脅論”進行反向議題設置。
(二)借力打消威脅
隨著國際傳播實力的穩步增長,中國逐漸具備了對沖西方傳播優勢和話語霸權的實力,反擊“中國威脅論”的綜合能力也在不斷提升。鑒于目前國際輿論斗爭的實力對比和整體格局,中國在與西方的輿論斗爭中要著力強化、改進和優化斗爭的策略、理念、模式、技巧和手段。例如,中國要改變與美國等西方國家那種硬碰硬、針尖對麥芒的方式,畢竟在傳播實力存在差距的客觀情況下,此種方式有時候難以達到理想的效果。
當然,這并不是說我們要退縮、沉默,在涉及中國的關鍵問題、核心利益等方面的國際輿論斗爭中,我們一定要勇于斗爭和敢于斗爭。這里想強調的是,我們在國際輿論斗爭中要善于斗爭。針對美國等西方國家炮制的“中國威脅論”,我們要強化對“借力打力”的戰略研究和策略分析,巧妙設置主題和發聲方式,針對西方威脅的話語建構、修辭和傳播有針對性地進行精準反擊,把握時機和方式來講述中國對于全球治理、經濟發展、軍事安全和環境保護等方面的卓越貢獻,實現“反向公關”和“逆向輸出”,大力呈現中國的發展成就以及給世界帶來的機遇,將美國等西方精心散布的“中國威脅論”轉化為“中國機遇論”。
(三)強化信任傳播
針對美國等西方國家制造的涉華“恐懼”以及散布的“中國威脅論”,信任傳播是重要的應對策略和化解手段。所謂信任傳播,就是基于信任共情心理、致力于增進信任的大眾傳播行為。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Niklas Luhmann)認為,信任有助于增加“對不確定性的承受力”。12他指出,可以通過信任來彌補理性的不足以及由此帶來的信息不完整的缺陷, 減少社會交往過程中的復雜性, 從而確保內心的安全感。13
因此,中國在國際傳播輿論斗爭中要加強頂層設計,主動創新傳播模式和國際合作方式,通過媒體合作增進傳播主體之間的信任,通過優化議題設置模式來增進媒體機構與目標受眾之間的信任。
另外,美國學者摩根(Morgan)和亨特(Hunt)提出了“承諾-信任理論”,認為承諾和信任可以使得雙方減少短期行為,同時更為謹慎地對待高風險行為,由此合作關系得以長期保持。14因此,中國需要在國際傳播中更加清晰明確地闡釋主張、表達承諾,如中國在上世紀提出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就是典范。中國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中提出,要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有效地打消了外部世界對中國的擔憂、忌憚與防范,為建立相互信任、進而發展合作關系提供了堅實基礎。當下,中國在應對“中國威脅論”時,更要以這種清晰明確和簡單直白的表達方式向世界傳遞承諾性的政策理念和國家方針,以達到增信釋疑的目的。
(四)注重好感傳播
好感傳播,即基于利他動機、致力于增加好感的國際傳播,以此來消弭外界針對中國的恐懼心理,消減對“中國威脅”的擔憂。以對非傳播為例,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為了應對西方國家在非洲散布的“中國威脅論”,在新聞報道中策劃開展好感傳播。例如,2021年國際護士節當天,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在對非新聞節目中展現新冠肺炎疫情下中國援非醫務工作者的故事,推出《為和平而來 中國第24批赴剛果(金)維和醫療分隊護士講述維和經歷》《新冠肺炎疫情下堅守在治療一線的醫護工作者——記在納米比亞的中國護士》等報道,講述奮戰在剛果(金)、納米比亞、科摩羅、盧旺達等國家的中國援非醫務工作者為當地病患無私奉獻的感人事跡,增進非洲受眾對于中國的信任和好感。2021年國際勞動節和青年節,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在對非新聞節目中又主動策劃和設置議題,報道因中非合作而與中國結緣的非洲勞動者、在非洲奮斗的青年外交官及維和部隊等,著力拉近與非洲受眾的心里距離。通過好感傳播與傳播對象建立內心共情,增加好感度和信任度,消除“中國威脅論”所引發的抵觸情緒和防御心理。
三、結語
“中國威脅論”是美國等西方國家對華輿論攻擊的手段,以為其對華戰略遏制造勢。美國等西方國家試圖在政治制度、軍事、經濟和環境等主題上制造“中國恐懼”、宣揚“中國威脅”,妄圖以此來凝聚共識、統一立場、協同行動,達到遏制中國崛起、維持固有霸權的目的。中國政府提出“一帶一路”倡議,積極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展現出“和平發展、攜手共進”的大國和平崛起姿態,尤其2020年以來,全世界面臨新冠肺炎疫情的嚴峻挑戰,中國積極作為、主動擔當,進一步凸顯了負責任大國的形象。在應對“中國威脅論”方面,中國有著充分的事實依據和內容資源,當前亟需的是提升國際輿論斗爭的戰略布局能力、精準打擊能力、話語建構能力以及綜合傳播能力,讓“中國威脅論”轉化為“中國機遇論”,同時褪去西方民主自由燈塔形象的虛假外衣,揭露其威脅世界安全、自由、民主和發展的真實面目。概言之,中國要把握機遇、審時度勢,積極開展信任傳播、好感傳播、精準傳播,并創新議程設置實現借力打力,有效應對“中國威脅論”。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價值觀的國際傳播研究”(項目批準號:17ZDA285)的階段性成果。
李宇系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國際傳播規劃局高級編輯、博士
「注釋」
①朱樂亞:《醫藥廣告話語中“訴諸恐懼”論證的語用論辯研究》,《大學英語教學與研究》2018年第6期,第78頁。
②[美]保羅·A.柯文:《在中國發現歷史:中國中心觀在美國的興起》(林同奇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64-65頁。
③[英]馬克·馬佐爾:《誰將主宰世界》(胡曉嬌等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5年,第65頁。
④李艷麗、楊華軍:《我們心底的怕:恐懼的政治功能及其啟示》,《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第67頁。
⑤范昀:《恐懼時代的公共性重建:努斯鮑姆論公共生活中的恐懼》,《學海》2019年第4期,第74、79頁。
⑥毛延生:《以情致用:特朗普政治勸說話語中的恐懼驅動模式》,《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3期,第17頁。
⑦李艷麗、楊華軍:《我們心底的怕:恐懼的政治功能及其啟示》,《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第70頁。
⑧易文:《直面挑戰,構建共識:新形勢下中國對東盟傳播的再思考》,《對外傳播》2019年第6期,第25頁。
⑨毛良斌:《基于恐懼誘導情緒框架效應傳播效果的實驗研究》,《新聞與傳播》2014年第3期,第14頁。
⑩曾筱凡:《剛柔并濟應對復雜形勢下對美輿論博弈》,《對外傳播》2019年第2期,第14頁。
11陳薪宇:《基于恐懼訴求理論的廣告創意設計研究》,《科學中國人》2017年第6期,第133頁。
12[德]盧曼:《信任:一個社會復雜性的簡化機制》(翟鐵鵬、李強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1頁。
13董才生:《論吉登斯的信任理論》,《學習與探索》2010年第5期,第65頁。
14錢麗萍、劉益:《關系營銷理論探討——三種理論的區別和聯系》,《成組技術與生產現代化》2002 年第3 期,第17頁。
責編: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