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殳

房子

要有一所大房子，

比夢中的還大一些，

虎頭犬在廊下捕捉陽光，

妻子決定投資月光，

和海浪。我跟我的朋友

討論“左翼”和延安，有時涉及

當下的社會史視野、網紅

拉姆和網不紅的兩元居，

身在高校，即在高崖，

有數種危情和動情，男孩子

其實很簡單的，他會自己

欺騙自己。盡管專家說房價

下降不是好事，我們還是希望

下降，從窗戶端出一盆水，

面朝大海，秋冷群山。

看看軍事醫院里的川普，看看

Novichok，人是人道主義的，

我們愛上另一所房子，

睡覺的時候，吾廬獨暖，

星和云和昨天都很美。

燈火

燈火一朵朵熄滅，一朵朵盛開，

一個學者裹緊高貴的斗篷，

他認真排比了左右的學歷和祖譜，

點一支煙，又使勁掖了掖皮袍

想起拄拐而口吃的同行，

眼前裊裊升起的煙變成人間煙火，

引出玻璃窗外燈火的真相——

萬家燈火都缺乏尊嚴，仇恨

捕捉了人間的至愛，低劣的根性。

另一個學者吐出高貴的魚泡，

想像山體長成自己的下肢，高了

一些，終于可鄙夷和同情他人，

并且敘述正義、良心和自然人性。

他也吐出精致的煙圈，詛咒

精英的墮落和文明的崩壞，他說

這時最好喝象屎咖啡、談莎士比亞

和伯林，和無法忘記的大隱

隱于消費。只有野蠻粗俗的人，

才去開燈，關燈。學者們

總是讓燈亮著，去照亮黑暗。

出租車司機說到了，你們都是

有面子的人，過得舒服……

學者們紛紛報出自己的出身，

試圖共情，同情，多情，

像燈火，朵朵開，朵朵滅……

去天文館的路上

被小孩小孩了的人，

是一定會被童年童年的，

他們會架起一座彩虹和飛機云，

會把星星藏進瞳仁里，

然后汲水汲一桶快樂的星星，

送給母親和伽利略。

他們還會俯視黑暗的管道，

被星座帶進星星的花園，

這有一朵牧羊的星星，

那不是剛剛早起的同伴嗎？

睡眼里也都是星星，

嘩嘩流動的水等待變形，

天鵝天琴和獅子金牛相遇，

織女和牛郎涉渡幾朵云，

不知道是誰家的喜鵲在飛？

另有一張張傻乎乎的臉，

是他們慣有的模樣，

被宇宙宇宙得過分聰明和無知，

足以戳亮一些黑黑的黑洞，

足以把人世渺小得那么偉大，

他們是驕傲的，

像是突然間掌握了兩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