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山林（四首）

初 夏

在初夏，下午三點鐘

你來我的園子。薔薇

在圍墻上瘋狂開放。你說

請晚一會兒開門，松蔭里

我需要一點時間確認

流水的誘惑

點燃燈籠，石榴花

將于盛夏時節

一一清點她

晶瑩閃亮的兒女。請讓

神獸歸位——望天吼、貔貅、獅子

每一個方位都要鎮守

我在園子里踱步，等待

扣門聲從流水中析出

鯉魚躍出池面，夏日

和你，值得斑斕的

火焰與頌詞，值得

深潭和倒影

準備好一壁懸崖吧，準備好孤松

懸崖務必斬截入水。只有墻外

需要平緩的草坪和斜坡

也要準備好游廊

穿水渡壑，夏天會一層層

在你和我之間

打開

無盡

再準備好你，準備好

危險。在夏天，下午三點鐘

帶我

打開你的園子

城市山林

這禮貌的過客，緩緩

穿過城市

玻璃大樓是站在季節之外的

另一類植物? 浩浩蕩蕩

非洲草原角馬一樣

遷徙的人群? 獅子和鱷魚

隱身其中

鬼魂漫無目的地游蕩

原野以孤寂擠壓城市

它需要更高的密度

仿佛擠壓中有更多山峰生成

仿佛我的心是你正在走過的

街道? 需要更多更長的陰影

河流之上，群鳥翻飛

掠過純粹的幕墻好像

能夠擦傷潭水? 暮色降臨

城市需要更多燈光來探測

更深的山林

沉水石

紫藤低垂，翅膀

輕盈，肉身沉甸

我在一場細雨和決心

之間擺動

香氣圍攏

庭院四壁空白

白云躊躇

卷過城市和山崗

噢，我是你敲擊石頭山谷的回聲

極端的峭壁直入深水

鯉魚石

路斯說裝飾即罪惡，他其實

在說抒情是可恥的。形容詞

是名詞的裝飾，花崗巖

是大酒店的裝飾，鄉村

是城市的裝飾。在城市里

我們保持干凈的臉以及

臉上輕微的淡漠，摒棄

多余的抒情材料

只用鋼、混凝土和玻璃

我需要一座房子

在清水混凝土墻壁

光滑的包裹中

蔚藍穿透玻璃傾瀉

而下，撫摸我

鋒刃閃爍

在靜謐的光明里

作者簡介：曲青春，1970年生于山東招遠，現居鄭州。建筑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