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是一場幸運的遇見

張悅穎

三尺生綃作戲臺，全憑十指逞詼諧。有時明月燈窗下，一笑還從掌中來。”小小的一張皮影，簡單的布幕舞臺，操作者靈巧的手指，加上一點光亮，就能表現出生活中的人生百態、歷史中的無數逸事。中國是皮影的故鄉，距今已有兩千多年歷史的皮影，是世代民間藝人智慧的結晶。它集繪畫、雕刻、文學、音樂、舞臺表演于一體，被稱為中國民間藝術的“活化石”。

小時候看過一部名為《孫子從美國來》的電影，里面的皮影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我和皮影的初遇。自此我心中埋下了一顆對皮影充滿向往的種子。

終于等到了大學生皮影藝術協會的成立，我有幸觀看皮影藝術家們的表演。這是我和皮影的重逢。燈光落下，鑼鼓聲起，藝人們的表演開始了。兩個藝人，一個舞臺，多種多樣的樂器，各型各色的皮影，組成了一臺精彩紛呈的皮影戲。藝人們的表演引得觀眾掌聲不斷，贊嘆連連，小小的皮影在技藝高超的民間藝人的操縱下，以假演真，虛虛實實，孤燈幻影中演繹出了千秋事、萬古人。我不禁好奇，僅僅兩個人，如何操縱如此繁多的樂器與皮影。懷著憧憬我加入了皮影班，一探究竟。

許是緣分使然，我加入的是陜西師范大學甘肅道情皮影班，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跟隨老藝人學習皮影的操縱。初次見面就被兩位老師高超的皮影技藝所震撼。

老師為我們表演了原創皮影戲《二郎神大戰孫悟空》。首先是前戲：“那年玉皇壽誕到，他和眾仙赴蟠桃。仙桃吃了無其數，仙酒又喝八馬瓢。把孫悟空，喝醉了，玉帝面前胡指戳。先盜玉帝交天翅，后盜王母大紅袍。玉皇怒來，王母惱，差來天兵把他捉。西方里搬來，如來佛，五行山下壓住，壓住他。”在此期間，孫悟空時而摘蟠桃，時而拿著金箍棒胡亂指戳，時而喝醉踉踉蹌蹌，十分生動，將一個靈動活潑又調皮搗蛋的孫悟空形象塑造得活靈活現。接下來二郎神出場，你看他“頭戴三山火焰飄，鎖子金甲綠戰袍，上陣全憑哮天犬，三尖二刃九環刀”。威風凜凜，英姿勃勃。二郎神楊戩，領了玉帝敕旨，捉拿妖猴，眾諸神，一涌往上殺。

接下來進入打斗環節，孫悟空和二郎神時而飛躍上天時而下潛入地，打得難解難分。終于悟空難以抵抗，變作一條蛇，盤旋舞動。二郎神也迅速變成一只昂首挺胸的仙鶴。蛇不敵仙鶴，又化作一只耀武揚威的老虎。二郎神也搖身一變，變成龍盤旋空中。二人激烈打斗，老虎節節敗退，用最后殘力化作一只蝎子，龍也變成能克制蝎子的公雞，又是一番打斗，蝎子不敵，倉皇逃跑，鉆到石頭縫里，公雞在外面探頭探腦，找準時機，叼住蝎子，并將他拖出洞外。繼而兩人變回原形，公雞變成二郎神，蝎子變回孫悟空。“可喜，一戰拿住妖猴，收兵玉帝上面交旨去。”伴隨著飄過的祥云，二人離去退場。

鑼鼓聲停，燈光亮起。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第一次看到現場皮影戲的我簡直拍手叫絕。

一口敘說千古事，雙手操縱百萬兵。皮影戲臺上的角兒，本身是沒有生命的，沒有表情的變化，放在哪都是死物一件。所以在幕后皮影人需要精準地拿捏人物的情緒、故事的起伏，分毫不差地通過自己的唱腔和打擊樂器傳達出來，這樣才能使皮影變成有靈魂的、活生生的藝術形象。

很快老師進入教學環節，他讓我們自己操控，激發我們對皮影的興趣。建立了一定的興趣后，老師耐心細心地為我們講解皮影操縱注意事項。短短兩節課，我們已經基本掌握了皮影學習技巧。剩下的時間，就開始不斷重復練習，老師說，熟能生巧，他們也是這樣一點點練習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老師們非常有趣，每周六的皮影課是我一周最快樂的時光，教室里總是充滿歡聲笑語，愛扮鬼臉似乎永遠年輕的許明堂老師，技藝高超又可愛的四弦老師總能讓大家在無比歡樂的氛圍中學到知識。老師時常給我們指點細節，他說細節和熟練永遠是皮影表演的制勝法門。我受益匪淺，人生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總是能在藝術中看到生活的影子。

一個月過后，皮影在我心中開始慢慢淡忘，卻也不是全然忘卻，是未曾提起，從未忘記，但的確已經無法像從前那樣占據我的大半日程。忽然有一天，收到了老師從甘肅寄來的皮影禮物，是根據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生肖刻的獨一無二的專屬禮物。我的禮物是龍，也恰是我在皮影表演中的扮演角色，可能生活就是這么巧妙，一個皮影，將所有的思緒拉回到了幾個月前，和老師和同學的快樂相處盡在眼前。皮影已經被我很好地收藏起來，幾年幾十年后拿出來，也應該是如此的畫面。加入皮影社團，向兩位藝人學習皮影，是我大學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因為它我失去了無數個可以休息的清晨，但我收獲了與老師、同學深厚的情誼，掌握了操作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皮影的技藝。皮影無疑是我大學乃至人生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們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來重視這些古老的藝術，我們自己都不可能全身心投入。我們只能保留一份對傳統文化親近的心，不要敬而遠之。只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傳承發展傳統文化的隊伍，傳統民俗藝術的魅力才能大放異彩。

故事不斷地圓滿，但從來不謝幕。

（本文作者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8級學生，皮影演藝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