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俄國文豪相輕記

孫越

俄羅斯黃金時代的大作家屠格涅夫，就看不上另一位著名小說家陀思妥耶夫斯基。

話說北宋大臣、詩人張耒寫了首詩求教蘇東坡。蘇東坡閱后諷刺他，謂其詩歌為“熱湯清燉王羲之”。張耒聞之心中不悅，反唇相譏蘇東坡，說他詩中人名使用不當。曹丕在《典論》中說：“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其實“文人相輕”古今如此，外國也不例外，俄羅斯黃金時代的大作家屠格涅夫，就看不上另一位著名小說家陀思妥耶夫斯基。

1845年，屠格涅夫結識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年，他27歲，剛寫出敘事長詩《巴拉莎》并得到大批評家別林斯基的好評，心中充滿得意。次年，25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發表了處女作—書信體小說集《窮人》。文學批評家巴巴耶夫說，《窮人》受到俄羅斯文壇追捧，連沙皇尼古拉一世都覺得有趣，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歡喜掛在臉上。

屠格涅夫家境殷實，常在家舉辦文學沙龍。他那次不僅邀請彼得堡知名作家，也邀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趕到時，作家們正說笑話，樂得前仰后合。陀思妥耶夫斯基進屋看見眾人哄笑，誤以為在笑他，就面露尷尬，對屠格涅夫吼道：“你們取笑人！”屠格涅夫趕忙解釋。誰知陀思妥耶夫斯基聽罷更生氣，說：“得了吧，你們笑的時候，眼睛都看著我！”說罷拂袖而去。

兩位作家在理念上格格不入。屠格涅夫覺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基督教浪漫主義色彩濃厚，脫離現實主義思考，混淆了傅立葉空想社會主義與基督教之間的關系。陀思妥耶夫斯基批評屠格涅夫的小說宣揚無神論，筆下的世界一片晦暗陰沉。

即便如此，1863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做《年代》雜志出版人時，仍計劃刊登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說《幽靈》。但他讀完稿子，覺得小說通篇充斥著病態思想，讀來令人作嘔，便放棄了刊登的想法。

1866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表作《罪與罰》問世。屠格涅夫認為，小說第一部分寫得勉勉強強，但第二部分連篇累牘的自我懺悔令人難以卒讀。他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就像托爾斯泰的某些作品一樣，沉重壓抑，令人讀不下去。

第二年，屠格涅夫自己發表的長篇小說《煙》，反映了他關心俄羅斯未來卻又找不到出路的悲觀之情，提出只有歐洲價值觀才能拯救俄羅斯的觀點。陀思妥耶夫斯基讀罷，怒斥《煙》是一部反俄之作。

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債務糾紛。1865年，陀思妥耶夫斯基賭癮大發，寫信給他所認識的作家，向每人借100美元償還賭債。屠格涅夫擔心他賴賬，只借給他50美元。時隔十年，即1875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償還屠格涅夫債務時，由于時間過久，兩人都記不清債務金額了，就連當年的借款憑證也找不到了。于是，兩人發生了借款額到底是50美元還是100美元之爭，致使兩人之間嫌隙加深。

1879年，他們在俄國杜馬紀念普希金活動上相遇。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希望與屠格涅夫和解，在演說中盛贊屠格涅夫的小說《貴族之家》女主人公麗莎是俄羅斯小說中最出色的女主角之一。屠格涅夫并未將此話當真，反而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后，對他仍是頗有微詞而無敬頌之語，很令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