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路峰

上世紀70年代初,正當貧困時期,家里人多勞力少,父母上工賺工分維持生計,有時連吃飯的問題都解決不了,父親根本拿不出錢來為我們買像樣的衣服鞋襪穿。我們姐弟四人穿的,都是補丁打補丁的舊衣裳,腳穿的鞋都是補了又補的土布鞋。
母親看在眼里,憂在心頭。那年頭,家里貧窮,買新鞋買不起,納布鞋沒有布料,母親為了給我納一雙新鞋,到處收集零碎的布條,向鄰居親友討要,到圩鎮的染布廠坊去收撿,然后一點點積累起來,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集齊一雙布鞋的布料。于是,那年寒冬臘月的晚上,母親點燃煤油燈,在夜深人靜時,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納鞋底、做鞋面。
母親為給我做布鞋,連續三四個晚上都沒有合眼,手指凍得發紫,仍然不停地一針一線地做布鞋。我實在過意不去,對母親說:“媽,我現在的鞋還能穿,您不要太累了,睡吧。”母親卻說:“你那雙鞋太舊了,該換了,只要你們吃好穿好,媽媽再苦再累也值得。”說著母親就催促我早點睡覺,明天要早起去上學。我鉆進被窩里,望著忽閃忽閃的煤油燈光入睡了。剛剛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見母親“唉呦”叫了一聲,我睜開眼睛,看見母親正捂著手疼得難受。我趕緊爬起來,只見母親的右手食指正在流血,我急得哭了,趕緊找來一塊布條把母親的手指包扎起來。可是母親卻笑著說,不要緊,不要緊,過幾天就會好……然后母親又催我去睡覺,自己繼續做布鞋。望著母親,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激之情。母親在燈光的映照下,弓身的背影卻是那么的可親可愛,那么的認真執著,望著母親那慈祥的面容,我的眼睛濕潤了。第二天,我穿著母親為我做的那雙布鞋去上學,一路上我感覺非常暖和,走起路來既輕松又舒暢。
那一年,母親擔任村里的婦女主任,她白天要到生產隊去參加勞動,晚上還要召集婦女掃盲學習,一天到晚都忙忙碌碌的,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是十一二點鐘了。
一個星期后,學校組織到野外去搞勞動,挖水溝,我不忍心把母親給我的那雙布鞋弄臟,就脫下藏在教室里的桌子底下。可是,下午我回到教室時卻發現那雙布鞋不見了,找遍了整個教室都沒有找到,我急得哭了,問同學,問老師,都說沒有看見。我回到家,哭著向母親說:“媽媽,我的布鞋不見了。”我原以為母親會大罵我一頓,而母親卻撫摸著我的頭說:“路兒,布鞋丟掉就算了,也許你的同學比你更需要這雙鞋。不要找了,我再給你納一雙吧……”
又是一個星期后的一個下午,我在教室里上課,突然有一位同學說:“路峰,有人找你。”我抬起頭時,發現母親身穿一件單薄的藍布衣裳站在窗外,她手里拿著一雙布鞋,揚了揚,大聲說:“路兒,我給你送布鞋來了!”
此刻,全班同學的眼睛齊刷刷地望著母親,母親凍得渾身發抖。我跑出教室,接過母親手中的布鞋,抱著母親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