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和小竹

黃旭華

小翠直言自己就是個大俗人。這種俗與她地攤上廉價的、供人隨意挑選的蔬菜毫無二致。她能在公共食堂狼吞虎咽，也能隨便就被一個低俗的笑話逗得哈哈大笑。

無論走到哪里，你都能看到她大大咧咧的樣子，聽見她爽朗開懷的笑聲。但就是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卻特別喜歡詩歌。

從小，她就對唐詩三百首非常癡迷。長大后，她嫁給小竹，就因為讀了小竹發表在報紙旮旯的幾首打油詩。

小竹是典型的白面書生，相貌清秀脫俗，舉手投足文質彬彬，說起話來和風細雨。即使是最粗俗的人見到小竹，也會情不自禁地有所收斂。

小翠亦如此。在別人面前，她是錙銖必較的悍婦，在小竹面前，卻是溫良恭儉讓的淑女。

婚后，小竹天天把自己關在小書房做著成名成家的夢，小翠則每天天不亮就騎著三輪車去批發市場進貨。

他們最浪漫的時刻，就是每天的晚餐。小翠會淡妝素抹精心打扮一番端坐在餐桌前，小竹則一襲正裝抑揚頓挫地為她吟誦自己寫的愛情詩歌。那恩愛勁兒，連神仙也羨慕。

五年后，小竹依然籍籍無名，而小翠的眼角眉梢卻過早掛上了細密的皺紋。兩人的爭吵越來越多。小翠埋怨小竹自命清高，一心撲在能餓死人的詩歌上，對家庭大事小情不管不問。

小竹則斥責小翠不懂藝術太粗俗，一門心思鉆進了錢眼里。兩人各自據理力爭，越鬧越僵，以致吃飯分桌，睡覺分榻。

轉機出現在幾個月以后。那天小翠照例匆匆吃著午飯，突然感到一陣陣胃酸上涌，到醫院一查才知道自己有喜了。

聽到消息后的小竹大喜過望，激動地朝小翠張開熱情的雙臂，小竹卻冷冷地避開了。

之后，小翠天不亮又挺著大肚子推著三輪車準備去批發市場進貨。

望著她那步履蹣跚、略顯滄桑的背影，小竹想起妻子一直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擔，心生慚愧，陡然萌發了照顧呵護她的沖動。

從此以后，紅星菜市場的一個菜攤前就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男的負責批發進貨，女的負責守攤吆喝。夫唱婦隨，配合默契，把蔬菜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風生水起。

只是，每到晚餐時，小翠仍然會淡妝素抹精心打扮一番端坐在餐桌前，小竹也會一身正裝抑揚頓挫地為她吟誦自己寫的愛情詩歌。那恩愛勁兒，連神仙也羨慕。

點評：

小說寫出了兩個很普通的小人物。小兩口在前半生，沒有什么大的矛盾，生活中沒有電閃雷鳴，似乎很平靜，但實際也如兩根平行線，沒有碰撞，淡如白水。隨著生活的深入，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開始有了色彩。比較冷漠的兩個年輕人，開始融合了，新的鮮活的生活開始了。小說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而是運用行云流水的敘述，展示了現代社會的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