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還是被吃

[挪威]安妮·斯韋德魯普-蒂格松

美麗的長著綠眼睛的瓢蟲繭蜂是一種寄生蜂。雌蟲把它產卵用的管子（產卵器）刺進一只瓢蟲體內，產下一枚卵。卵會孵化，在接下來的20天中，繭蜂的幼蟲將一路啃掉瓢蟲的許多內部器官。之后，幼蟲便若無其事地以某種方式從瓢蟲的腹部擠出去，這時不幸的寄主還活著。繭蜂幼蟲在瓢蟲的足之間為自己織出一個小絲球，在那里變成蛹。

接著，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瓢蟲的行為陡然變化：它不再移動，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面活盾牌。但每當一只饑餓的繭蜂敵害接近時，瓢蟲都會猛地一動，以嚇走任何可能考慮吃掉這只剛剛把它吃空、此刻卻孤立無助的怪物。這情形會持續一周，直到繭蜂羽化飛走，留下瓢蟲自生自滅。

這里最大的問題是，繭蜂母親是如何做到控制瓢蟲，把它變成一位保姆的？畢竟，從它產下卵，然后消失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周了。答案是繭蜂母親在將卵注入瓢蟲體內的同時還會注入一種病毒。這種病毒在腦中積累，受計時機制的控制，就在幼蟲擠出去的那一刻讓瓢蟲癱瘓，讓繭蜂得以接管瓢蟲的大腦，使它不僅成為寶寶餐，還成了寶寶的保姆。關于這一切，我們能說的唯一一件好事是：瓢蟲有時能在這場劫難中幸存下來。真是夠令人難以置信的。

成為攝魂蠊泥蜂獵物的蟑螂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你很可能會想起《哈利·波特》里面的攝魂怪——那些攝走人們靈魂的飄忽不定的黑色怪物。這就是攝魂蠊泥蜂名字的來源。它是蠊泥蜂屬的幾個物種之一，是即使在挪威也能發現的這一屬的一個代表。這些泥蜂在童年時期生活在蟑螂的身體里。

在這個例子里，整個過程同樣始于一位揮舞著產卵螫針四處尋覓的母親。首先，它在蟑螂的胸部下針，讓它的足麻痹幾分鐘——因為下一階段事關高級的腦部手術，要求“病人”一動不動地躺著。現在，泥蜂蜇向頭部了。它把一定劑量的神經毒劑極為準確地注入蟑螂腦部的兩個特定位置。這會阻斷信號，讓蟑螂無法控制自己的移動：移動的能力還在，但是沒法自己做動作。現在蟑螂完全臣服于泥蜂的意志了，而泥蜂的意志就是將蟑螂帶到自己可以在它身上產卵的地方。可蟑螂太大，泥蜂搬不動，所以現在，蟑螂喪失了曾經擁有的一切自由意志卻還能移動，事情就變得很方便了。現在，攝魂蠊泥蜂只需咬住蟑螂的觸角，就可以想把獵物領到哪兒就領到哪兒了——像一條拴著繩的狗一樣——徑直領向它的死亡。

蟑螂成了順從的獵物，允許自己被領進地上的洞穴。在洞里，泥蜂產下一枚卵，粘在蟑螂的足上。接著攝魂蠊泥蜂用小石塊擋住地洞入口，然后消失不見。它小小的幼蟲寶寶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把自己吃胖。一開始，它從蟑螂的足中吸食體液，接著就鉆進這個生靈的體內，狼吞虎咽地吃掉它的腸道，然后才在終將死去的蟑螂體內化蛹。

呃！或許達爾文不知道這個更好一些。在如此冷酷無情的行為中很難看到任何仁慈的存在。還得再說一次，進化從來都不是由愛和同情心推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