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有完美的一生

黃佟佟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現了很多好看的譯制片，《母女情深》就是其中最杰出也最讓人忽視的一部。

雖然勇奪1984年五項奧斯卡獎項，但此片依然沒有太大影響力。也許是講親情的片子天然就沒有太大商業性，也許是因為名字起得太溫暾，我個人以為按劇情這部電影的名字可以叫作《愛笑的艾瑪的悲慘一生》。

事實上，如果用常人的眼光來看，漂亮女孩艾瑪確實擁有悲慘的一生，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她有一個非常神經質的媽媽奧羅拉，喜歡把仰慕她的男人抓在手邊，卻不容他們近身，年紀很大了還穿粉紅色的紗裙，躲在中產階級的豪宅里與世隔絕，唯一與這世界的聯系是女兒。她反對女兒嫁給毫無前途的研究生佛萊普，覺得他無能、毫無想象力，女兒嫁給他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將獲得悲慘的命運。

事實上，母親的觀察力驚人，佛萊普確實是一個英俊的loser，除了會撩騷，一無用處。作為男人，他事業上毫無建樹，在各個三流大學之間流浪，隨時面臨失業的危險。作為丈夫，他所賺微薄，卻不停地讓妻子懷孕，慫恿妻子向母親借錢。作為父親，他毫無責任感，將三個孩子丟給老婆，自己在外流連，夜不歸宿，和女大學生偷情出軌，在妻子去世之際，他在一旁呼呼大睡。

最后三個孩子都丟給別人養育，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負擔不了。而三個孩子呢，女兒還小，小兒子敏感多情，大兒子叛逆，比起不爭氣的爸爸，他更恨媽媽，因為她和銀行職員曖昧。

面對如此人生際遇，任是誰也一臉震驚，但艾瑪一直用沒心沒肺的笑容面對。母親脆弱，她便和她情同姐妹，天天煲電話粥，整部劇最嚴厲的責問不過是當母親向重病的她訴說新戀情時，她淡淡地說“媽媽，我現在病得快要死了，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你不要老說你自己”。而丈夫出軌花心性情逃避，她就嫁雞隨雞，安然地過著窘迫的日子，老公找出了她早年送他的領帶，她感動得要死……努力承擔一切，還要保持燦爛的笑容，讓日子看起來總是如此輕快好玩，但內心的焦慮和不滿不是完全可以忘記的。

生活就是這樣殘酷，在最后的紐約之行里，做了一輩子家庭婦女的艾瑪看到了身為事業女性的同輩人過著輕松跳脫的生活，她發出了生命的吶喊，“得癌癥不過也是人生際遇的一種，每個人的人生都有意義”。是??！愛笑的艾瑪短暫的人生也許就是用來渡人的，來幫助脆弱的母親，扶助無能的老公，原諒幼小叛逆的孩子。她告訴他不要用這種態度對待他的母親，因為以后他一想起這件事就會心疼的——直到影片的最后二十分鐘，命運像風暴一樣卷來，你才會霍然驚醒，每一個人都有著無法改變的缺陷。但看到這些不完美，平靜地接受它們，也許才是生而為人的最大功德，我們就是這樣不完美的人啊，但是只有努力地理解，努力地相愛，才能讓這荒蕪的人生稍微長出綠意。

葬禮過后，偷懶的老公面色如灰。不愿意讓自己身處任何危險境地的艾瑪母親勇敢地肩負起養育三個孩子的重任。沒有人可以擁有完美的一生，可是，任是多么千瘡百孔，油煎火辣，也要縱身跳下人生的大海。

是的，無論多難，我們都將在波濤里掙扎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