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倩青 農寧宇
(廣西大學商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世界各國經濟嚴重衰退,貿易保護主義逐漸抬頭,對世界經濟投資與貿易帶來較大沖擊。2020年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對原本就存在脆弱性的全球產業鏈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動搖了20世紀90年代以來不斷深化的全球產業鏈分工體系的基礎,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紛紛提出供應鏈彈性、高端制造業收縮、核心產業自主和國家安全等生產要求。我們需要分析疫情之后全球產業鏈的趨勢和走向,從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動因和作用機制出發,分析新冠疫情對全球產業鏈重構的影響及疫情之后出現的全球產業鏈新趨勢、新走向,抓住全球產業鏈重構先機,把握時代機遇,全力作好各種應對方案和有力措施。
對發達國家來說,制造業持續外遷對國內產業結構和經濟發展產生不良影響。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制造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從20世紀90年代起逐年下降,從總體上看國內制造業處于持續外遷狀態,對國內產業結構和居民收入水平帶來不小影響。
一是發達國家國內中低端就業機會減少。加劇中產階級的不滿和原本就激烈的階級矛盾,政治極端化在經濟上則表現為貿易保護主義,主張高端制造業“回流”和逆全球化,提出全球產業鏈重構的訴求。二是國內嚴重的制造業衰落和外移導致產業空心化和產業結構軟化,引起發達國家對現有產業發展模式的深思。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開始主張重振制造業,鼓勵高端制造業和高新技術產業關鍵生產環節回流,減少對中國等新興發展中國家的生產依賴。三是為轉移內部矛盾,開始對跨國公司的全球產業布局實施頻繁干預,并試圖挑戰鞏固全球產業鏈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跨國公司作為全球產業鏈分工的承擔者和執行主體,其全球產業布局被發達國家人為干預,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作為全球產業鏈的固基之石受到嚴重的威脅和挑戰,全球產業鏈重構早已提上日程。
對發展中國家來說,主要表現為對全球產業鏈不公平地位的不滿。生產的全球性分工給發展中國家帶來許多發展機遇和就業機會,只要該國某個產品生產環節存在比較優勢,便可通過全球生產體系享受經濟全球化紅利,但這是建立在不公平的國家化分工基礎上的。在以微笑曲線(施振榮,1992)來形容的全球產業鏈中,由發達國家掌握的高附加值產業位于微笑曲線兩端,其產業鏈中利潤率最高,成為全球產業鏈的實際獲益者;而發展中國家占據只能依靠技術含量較低的加工制造環節來參與產業鏈分工,被動承接發達國家低端環節的轉移,在參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容易陷入“低端鎖定”的困境。因此發展中國家天然對原有全球產業鏈不滿,希望通過全球產業鏈重構來提升地區在產業鏈中的地位以獲得更多福利。
產業鏈的形成是生產分工的結果,其根本動力也是分工帶來的效率提升。因此產業鏈重構的根本原因是各國各經濟主體追求更低成本、更高效率的分工生產協作體系。同生產分工一樣,產業鏈重構的影響因素包括供給、需求和制度等三大類。
第一,新冠疫情暴發初期,世界主要經濟體實施人員流動限制、邊境管控、停工停產等疫情防控措施,造成生產要素流動停滯,對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造成巨大沖擊。第二,新冠疫情暴發后期,跨國公司意識到生產供應鏈過度依賴中國等特定地區以及供應鏈斷裂后應急不足的缺陷,未來一段時間可能會發生中國存量外資外移和產業外遷的現象,影響全球產業鏈和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第三,從供給層面的技術因素來看,新冠疫情客觀上加速了全球制造業向數字化方向轉型升級。產業鏈斷層壓力和世界局勢壓力也迫使制造業更快地向智能化、數字化轉型。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中國加大對“新基建”的關注與投入,“新基建”成為新冠疫情后拉動經濟復蘇和快速增長的主要發展方向,并成功將第四次科技革命和科技端基礎設施建設掛鉤。
第一,新冠疫情的全球暴發會導致國際市場需求的總體萎縮。世界銀行數據顯示2020年全球經濟將陷入二戰以來最嚴重衰退時期,人均產出下降的經濟體比例將達到1870年以來的最高水平。第二,新冠疫情對不同國家的需求沖擊帶來的影響不同。新冠疫情對不同國家的影響程度取決于該國的制造業規模、國內市場規模和投資在經濟增長中的貢獻。國內市場需求越大,新冠疫情帶來的國際貿易沖擊對國內造成的影響越小。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由于擁有較強的制造業體系和龐大的國內市場規模,在新冠疫情暴發初期得到及時調整恢復,受新冠疫情和產業鏈重構的影響相對較小。由此產生的國際市場上的需求轉移,全球市場需求和經濟中心進一步“東升西降”,給新興發展中國家帶來更多發展機遇,將會從需求端影響產業鏈重構。
新冠疫情暴發產生的產業沖擊,動搖了跨國公司對全球產業鏈的信心,未來跨國公司將更審慎地決定未來全球生產布局和全球產業鏈空間結構,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或許會再次掀起逆全球化思潮和奉行貿易保護政策,加速了國際經貿規則和全球經濟治理框架這一制度基礎的摧毀,從制度層面加快了全球產業鏈重構進程。除此之外,部分國家在考慮全球產業分工布局時會更多考慮社會成本最低原則,即把追求產業安全可控性作為生產環節、片段和工序區域配置的重要標準(劉志彪,2020)。跨國公司對全球布局的決策不僅要考慮成本和市場因素,還將更多考慮政府管理效率和社會應急能力。特別是中國、越南在疫情暴發之初表現了較強的應急能力和應對機制,其國家治理能力得到國際上廣泛認可,鞏固了世界制造中心的地位。今后世界各國也將更加重視提高國家治理能力,加強跨國公司對產業轉移目的地治理能力的考察。
傳統全球產業鏈根據比較優勢將各生產環節分散到不同國家和地區進行生產,充分發揮比較優勢和規模經濟優點的同時,也帶來了鏈條環節過多,空間距離過長的弊端,無形中提高了整個產業鏈斷鏈的風險。一旦發生全球性災害,世界各地分工協作的優勢就會迅速轉變為劣勢,給全球制造業帶來巨大沖擊。新冠疫情后期,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出臺疫情貿易限制措施、外資審核高標準、技術封鎖措施以及鼓勵企業回遷、刺激本土產能的激勵政策如表1所示,全球產業鏈將在空間形態上向區域化、周邊化、本地化轉變,世界主要大國將原本跨國公司分散在各個國家和地區的不同生產環節和生產工序收回到同一個國家或相鄰區域進行集中生產,有效彌補了傳統水平分工的全球產業鏈抗風險能力弱的缺陷。

表1 新冠疫情發生后部分發達國家政策調整的主要內容
自2008年以來,受貿易保護主義、美國單邊政策等因素的影響,多邊貿易談判陷入僵局,全球多邊貿易體制遭到嚴重破壞,區域性經濟合作組織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伴隨著全球產業鏈區域化、本土化趨勢的增強,全球產業鏈重構將在超大型的區域貿易協議框架下進行,一些區域性經濟合作組織,如北美、歐盟、中國—東盟、美洲、非洲各類自由貿易區以及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的參與國經濟規模占全球總規模的10%~30%,在構建區域內聯系與對話機制、推動區域或雙邊多領域合作、建立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方面將擁有更大的話語權,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隨著此類協定的簽署實施,北美、歐洲、亞洲三大經濟板塊的區域化特征將進一步加強,將重構全球經貿秩序、格局和產業鏈格局。
縱向分工縮短是指將原本跨國公司分散在世界各地不同公司的各個生產環節和生產工序的產業鏈分工收回到同一個公司內部進行,在同一個跨國公司內部自行完成不同生產環節和工序,形成產業鏈垂直整合。縱向分工縮短從經濟學上看不符合比較優勢和規模經濟的原則,但卻能夠提高跨國公司對不同生產環節的自主性和可控性,吸取疫情期間產業鏈斷鏈和應急不足的教訓,實現生產自主可控和規模經濟。由此帶動產業鏈上下游眾多企業在區域內集聚,在一定地域內既實現水平分工橫向密集又做到垂直整合密切分工的結構性產業鏈重構,有效避免了全球產業鏈收縮帶來的經濟效益損失。既彌補了原有產業鏈脆弱性的缺陷,提高全球產業鏈抗風險能力,又能延續原有全球化分工高效率、高利潤的優勢,實現經濟全球化福利全世界共享。
第一,新冠疫情放大了經濟生產過程中的數字化特征,加速了全球數字化趨勢。在新冠疫情嚴重的地區人員流動受到嚴重限制,人們不得不采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和云計算等新技術來保證政治和經濟的正常運轉。數字平臺成為全球產業鏈的新的驅動力,為傳統產業鏈轉型升級提供計算、服務、處理和分析數據的能力,指導和調節生產者的貿易行為,從需求角度作用于全球產業鏈重構。第二,新冠疫情的沖擊促使未來產業發展更重視數字基建的重要性,特別是云服務、物流網和遠程服務對世界投資與貿易的重要性。以中國為例,中國現階段正著力于5G、數據中心和物聯網等新基建的建設,通過信息基礎建設推動傳統產業向網絡化、數字化和智能化方向發展。
一是“招商引鏈” “引資補鏈”和“引資擴鏈”。產業鏈集群化是本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重要特征之一,中國要利用此次產業鏈重構的契機,吸引世界市場上的流動資本投資我國制造業的發展,緊密外資和中國制造業之間的關系,促進中國制造業發展和產業鏈集群。二是“政策完鏈”。運用綜合調控手段對國內產業鏈布局作出科學的空間調整,加快形成產業鏈集群。對于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經濟安全的制造業產業鏈,要吸取疫情期間的教訓,完善應急管理體系,提升現代化治理水平。相關政府部門要盡快進行政策創新,進一步優化國內產業發展的營商環境,制定更多適應于全球產業鏈重構所需的規章制度。三是“技術升鏈”。必須繼續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鼓勵技術創新,加強中國制造業核心環節研發突破,鼓勵高端制造業的發展。重視新基建建設,聚焦5G、數據中心、工業互聯網等重點,把關鍵生產技術掌握在自己手里,實現產業自主可控的有利格局。
第一,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從供需兩方面著手,供給方面要堅持和深化供給側改革,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保證疫情中后期間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需求方面要擴大內需,深化收入分配體制改革。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問題,擴大企業投資需求。第二,堅持“國內大循環與國際循環相互促進”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在國內大循環與國際大循環均衡發展相互促進的同時有選擇性有側重地傾向于中國內部市場的開發,改變原有外向型經濟主導的發展格局。第三,以新基建建設推動數字產業化,為雙循環賦予新動力。跟上并引領第四次工業革命潮流,同時能夠釋放國內需求,推動傳統產業向數字化轉型升級,為“雙循環”新發展注入新動力。
受新冠疫情影響,東盟超過歐盟成為我國第一大貿易伙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總量也在不斷增長,占外貿總值在疫情期間首次超過30%。可以根據亞洲周邊不同國家的具體情況和比較優勢,利用中國在技術、資本等生產要素方面的比較優勢,有針對性地開展對外合作,推動區域性經濟合作和產業鏈集群化。加快與東盟之間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的產業鏈建設。推動與日本、韓國、新加坡等亞洲新興國家以電子信息為主的東亞高新技術產業鏈構建和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以產能合作為主的資本密集型產業鏈構建。從亞洲地區著手,逐步構建全球自由貿易合作網絡。積極推進中日韓自貿區談判和中歐投資協議談判,加快對日韓的自由貿易港區建設,形成世界上新的具有強大發展潛力的經濟增長點。
一是要由政府牽頭,建設和完善支撐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數字基礎設施,構建通用性技術體系。提升寬帶與網絡硬件設施的聯通效率,鼓勵各大高校、科研機構和大型制造企業建立創新合作平臺,形成政府、研究機構和企業良性互動的產學研一體化創新系統,建立創新主體多元化來分擔創新風險。二是積極發展基于5G、智能經濟、大數據的新業態、新產品、新模式。積極出臺鼓勵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政策體系,建立以政府帶頭、市場主導的數字技術與傳統制造業相結合的新模式。三是推動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提升在制造業企業生產環節中數字化技術的使用率,指派相關技術人員對企業內工業互聯網、物聯網平臺的使用科普與應用推廣,讓數字化技術更加深入滲透到制造業生產的每一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