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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瓦窯堡到《延安文學》

2021-09-24 00:59:52魏建國
延安文學 2021年5期

陳 倉 魏建國

2021年初,上海《青年報·生活周刊》推出了“中國著名文學期刊主編系列訪談”欄目。來自革命圣地延安的文學期刊《延安文學》,早早被列入了訪談計劃,并作為《青年報·生活周刊》為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的獻禮,特意安排在七一前夕發表。6月27日,作為系列訪談的第27 期,《青年報·生活周刊》用四個整版的篇幅,發表了著名作家、青年報記者陳倉對延安文學雜志社社長魏建國的專訪。由于受到報紙版面的限制,《青年報·生活周刊》刊登的并不是訪談的全部內容。在此,本刊全文刊發訪談內容,以向讀者全面介紹《延安文學》2010年至今的辦刊歷程。

——編者

陳倉:你是延安本地人嗎?結合自己的經歷,介紹一下你的家鄉吧。

魏建國:我于1966年2月18日出生在陜北子長縣城關公社,即現在的子長市瓦窯堡鎮。子長市是陜北一個非常重要的縣市,一直是延安地區13 個縣市中人口第一大縣。現在的寶塔區那時叫延安市(縣級市),因為是專署所在地,算城市,規格比縣城高,人口才比子長多些。1968年北京知青來延安插隊時,分配到延安13 個縣市中自然條件相對較好的11 個,只有子長與吳起兩個縣沒有去。吳起縣是因為太偏遠,子長縣則是兩個原因:一是自然條件太差,生活太苦。1973年周總理回延安為老區人民落淚,就是聽說子長縣三岔(李家岔、澗峪岔、南溝岔三個自然條件最差的公社)的群眾生活極度困難后而流淚的;二是人口多,文化在延安各縣又最發達,高中初中畢業生多,本縣的插隊知青和回鄉知青就夠多了,再難以容納北京知青了。我是1973年春開始上學的,1984年高中畢業。讀書時期,與延安其他各縣同齡人相比,我們沒有和北京知青接觸的經歷。所以,北京知青對延安人民在生活方式與思想文化方面的巨大影響,我們就始終缺乏切身感受。其他各縣的很多同齡人,啟蒙老師就是北京知青。

子長的歷史非常悠久,是中華文明發祥地之一。《史記》記載的“黃帝崩,葬橋山”中的“橋山”,其實并不是現在延安南部黃陵縣那個橋山,而是現在子長境內的高柏山。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子長縣文化館一位干部叫齊天谷,寫過一篇《橋山黃帝陵考》的學術論文,被《北京大學學報》刊發。中國歷史地理學的開創者譚其驤先生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是國內外學術界公認的權威著作,該書第二冊《西漢?并州、朔方刺史部》地圖中的“橋山”,清楚地顯示就在今延安北的子長,而不是延安南的黃陵。黃陵那個橋山,是在北宋建立后,因為陜北不在宋王朝控制下,而在北方游牧民族統治下。漢人為了祭祀祖先,才在當時的坊州,即現在的黃陵縣,專門設置了一個機構,種樹,祭祖,護陵,演變成現在的黃陵縣。黃陵橋山的那些古柏,據林業部門測定,樹齡大多在一千年上下,并不是傳說中的三五千年。秦始皇統一六國后,劃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陜北為上郡,郡治在今綏德。高柏山下就有秦上郡陽周縣遺址,修長城的秦大將蒙恬就是被趙高囚禁在陽周獄中的。

2014年1月10日,部分《延安文學》顧問在北京合影。左起:李建軍、王久辛、魏建國、何西來、白燁、王巨才、閻綱、周明、劉茵、王宗仁

子長縣由安定縣改稱而來。陜北在漫長的歷史上,長期處于中原王朝的邊陲地帶,是漢民族與北方游牧民族反復拉鋸的地方,歷來戰亂不休。陜北的許多縣名,如定邊、安邊、靖邊、保安、懷遠、綏德、安定等,無不寄托著人們渴望安定、結束戰亂的愿望。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將安定寨升格為安定堡,還是出于軍事需要。元統一后,疆域擴大,天下安定,人口增加,陜北由邊陲變為內地,原來主要作為軍事存在的安定堡,軍事功能減弱,行政功能增強,元憲宗二年(1252),升安定堡為安定縣,明清沿用。1942年,為紀念西北革命領袖、西北紅軍創始人、西北革命根據地締造者謝子長烈士,經陜甘寧邊區政府批準,將烈士家鄉安定縣改名為子長縣,縣城由安定鎮遷至瓦窯堡鎮。2019年7月,經國務院批準,撤銷子長縣,設立縣級子長市,由陜西省直轄,延安市代管。

子長市最著名的人文景觀是鐘山石窟,系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列延安四大石窟之首,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成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其他三處直到前些年才升格為國家文保單位。鐘山石窟又名萬佛巖、石宮寺,始建于北宋,歷經金、元、明、清至今。窟內有大小佛像萬余尊,以佛祖釋加牟尼的“橫三世”為主體,形成三組大型立體石刻,是古代石刻藝術和彩繪藝術的一大珍寶,具有極高的歷史、科學、藝術價值。鐘山石窟與全國那些著名的石窟相比,規模固然比不上,但名聲、地位卻相差不大。為什么呢?二十年前我當新聞記者時,曾就此采訪過文物專家。他告訴我,我國佛教石窟藝術在隋唐達到高峰后,就慢慢下來了,像敦煌、云岡、龍門那樣大規模開鑿的石窟基本上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安定鐘山石窟這么大小的規模,就顯得很突出,足以代表北宋時期石窟藝術的最高成就了。加之鐘山石窟雕刻又十分精致,其聲名遠播也就毫不奇怪了。

陳倉:從資料中看到,你的家鄉瓦窯堡被稱為“紅都瓦窯堡”。請談談這方面的情況。

魏建國:瓦窯堡在陜北是一個著名地方,特別是近現代以來,比安定縣城的名聲要大得多,歷史悠久,人口眾多,商業繁華,糧食豐富,燃料方便(柴炭皆多),水土優良(水做酒、做豆腐、煎藥、煎茶均好,土是標準黃土,可止血,可治病,可保存瓜果蔬菜),因此,很早就享有“天下堡,瓦窯堡”的美譽。同時,瓦窯堡又因地形險要,地當要沖,兩河交匯,三川縱橫,依山建城,里外三道城墻,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被稱為“瓦窯堡,小北京!三道城,無與倫!”南北進兵,誰奪得此地,善于經營,誰即可獲得發展或轉敗為勝。

瓦窯堡現在僅是全國兩千多個縣治中極普通的一個,只剩下在陜北還有點名氣,在全國則藉藉無名了。歷史上的瓦窯堡卻是名聲顯赫,在中國革命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被稱為“紅都瓦窯堡”。1935年11月10日至1936年6月21日,瓦窯堡是中國革命的中心,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繼江西瑞金之后的第二個首都,也是全國的政治中心之一,是國內外各派政治勢力關注的焦點。中共中央在瓦窯堡期間,制定實施了一系列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方針政策,開展了許多工作,如糾正錯誤肅反,反對關門主義,領導東征西征,調整政治、經濟、文化政策,和共產國際接通關系,戰勝了張國燾的分裂主義,創辦紅軍大學,恢復中華蘇維埃的國家機關……所有這一切,促使中國革命發生了根本轉折。在這些工作中,最重要是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瓦窯堡會議,確立了一條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治路線,使中共由被動求生到政治上主動出擊,高舉抗日大旗,在全國格局中取得了政治上的主動權、話語權。毛澤東說:“沒有陜北我們就不得下地。我說陜北是兩點,一個是落腳點,一個是出發點。”瓦窯堡是當之無愧地可以同時承受這兩點的地方。

歷史上,陜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始終是以綏德、米脂為中心的無定河流域,安定及陜北各縣甚至延安、榆林都并不顯眼。但從1924年起,情況發生了變化。這年秋,共產主義思想首先在綏德師范出現并開始傳播,先傳到榆林,其次是瓦窯堡,再是延安,然后逐漸到陜北各地。大革命失敗后,黨的力量在綏德、榆林、延安這三個陜北最主要的城市都遭受重大損失,反而是以安定和瓦窯堡為中心的區域,開始變得突出激進,逐漸成為革命力量最雄厚的地方,瓦窯堡成為土地革命、武裝斗爭的中心地區,斗爭最激烈,武裝斗爭開展最早,參加者最多,革命最徹底,敵我雙方付出的犧牲也最大。到1933年土地革命大爆發,安定成為陜北革命根據地的核心,革命事業蓬勃發展。無論安定縣城還是瓦窯堡,都成為紅色的熱土,英雄的土地,成就了與其漫長而蒼白的歷史并不相稱的政治輝煌,涌現出一大批勇敢的革命者、領導者和戰斗骨干。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輝煌軍史上,西北紅軍一共有過五個軍的番號,即紅26 軍、27 軍、28 軍、29 軍、30 軍。紅26 軍只有番號,始終沒有設過軍長。剩下四個軍長中,除過紅28軍軍長是保安人劉志丹外,紅27 軍軍長賀晉年,曾當過紅29 軍軍長的李仲英,既當過紅30 軍軍長又當過政委的閻紅彥,清一色都是安定(子長)人,閻紅彥和李仲英還都是土生土長的瓦窯堡人。新中國成立后,1955年大授銜,陜西省只有20幾名開國將軍,子長縣就有閻紅彥上將和賀晉年、李赤然、高維嵩、賀吉祥、吳習智五位少將,名列全省第一,被稱為陜西的“將軍縣”。其中,閻紅彥是整個西北紅軍中的唯一上將,也是陜西省的三名上將之一。本來,如果按資歷、戰功、職位等客觀條件,賀晉年完全可以授上將,但因為長期與高崗一起工作,高崗問題爆發后,無形中被牽扯進去,軍銜被壓低,只授了少將,是全軍公認的第一少將。賀晉年的胞弟賀吉祥,戰功、資歷、職位遠低于他,1955年也是少將。1988年恢復軍銜制時,賀晉年的兒子賀毅,時任武警水電部隊一號首長,與李鵬總理、鄒家華副總理在莫斯科留學時都是學電力的同學,被授予武警少將。賀晉年一家兩代三位少將,在全國也不多見。民國時期,安定縣只是個四、五萬人口的山區小縣,但先后參加人民軍隊的就有7064 人,有名有姓的烈士就有1149 位,沒有留下名姓的更多。子長大地確實是一片英雄的土地。

子長民風素稱強悍,英雄輩出,從歷史到現在,可謂一脈相承。很早就聽過一個民間傳說,說子長人是梁山好漢的后代,所以民風強悍,好抱打不平。我原以為是無稽之談,后來才了解到,這個說法并不完全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來歷,只不過不是北宋末年,沒有那么早,而是清末左宗棠平定陜甘回民起義時,將一些投誠或被俘的起義人員,身強力壯者拔去從軍,老幼婦孺則安置在瓦窯堡、安定周邊。這些經歷過殘酷戰爭的幸存者們,無一不是從死人堆里爬滾出來的,性格強悍成為必然。瓦窯堡周邊許多村名中帶有屯、寨、堡一類字,充分證明了其屯兵駐軍的歷史。戰亂頻仍的社會環境,催生了子長民間的尚武精神,人們身上洋溢著強烈的英雄情結,敢于斗爭,追求正義,崇尚公平。

根據我的觀察與理解,與陜北各縣相比,子長人還有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就是敢為天下先,不迷信上級,有自己的行為準則和獨立思考能力,哪怕是中央的政策,只要認為不符合基層實際,也不會無條件執行。這也是自古及今子長的地方官不好當、老百姓不好管的根本原因。最明顯的例子是計劃生育中的獨生子女政策,子長人普遍不接受,認為一個孩子太少太孤,以后一對小夫婦要贍養雙方四個老人,很不現實,無力承擔。所以,干部職工想方設法生二胎,農村人一心要生個男孩,成為約定俗成的傳統,人與人之間哪怕有再激烈的矛盾,如官場爭斗,如民間訴訟,其他辦法都可以用,唯有二胎問題,絕不能成為爭斗的武器。如果誰敢用,大有“全縣共誅之”的氣勢。事實上,也確實沒聽說過有這種事。官方對此無可奈何,事實上也只能心照不宣。我的那些在子長工作、生活的同學、朋友,幾乎都是兩個孩子。三十年后,在人口老齡化問題日益嚴重的今天,反思子長人集體生二胎的行為,是不是一種集體的超前意識?頗值得研究。

2012年10月5日,魏建國在北京與作家們合影。左起:李西岳、柳建偉、梅斌、何啟治、孟偉哉、劉秀文、李曉燕、魏建國、王培元。

陳倉:生活在瓦窯堡這樣的紅色熱土上,從小是不是就能聽到很多紅色故事?你挑幾個特別的故事講給我們聽聽吧!

魏建國:在我生命的最初十八年,身邊始終彌漫著歷史的煙云和革命的氛圍,只不過自己年少無知,感覺不到這個強大氣場的存在。當我深入了解瓦窯堡的歷史,特別是在負責《延安文學》,成為文學界一分子之后,終于明白,對于文學而言,家鄉瓦窯堡,實在是文學創作的風水寶地。瓦窯堡的歷史太豐富了,出了那么多的歷史人物,土生土長的,外地到來的,數不勝數。中國共產黨的領袖群體,新中國的締造者們,都在瓦窯堡留下了他們的身影。瓦窯堡的每一個家族,每一個子民,都參與了那場陜北有史以來最為宏大的革命,創造了高度的政治輝煌,成為許多載入史冊的重大事件的創造者、參與者。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被革命的滔天巨浪裹挾進去了,沒有能夠置身事外的。這片熱土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她的一磚一瓦甚至一草一木,都是這段輝煌歷史的見證者。對于作家而言,生長在這里,真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在我自己身上,無意中就發生過無數次與重大歷史事件或歷史人物交匯的經歷,略舉一二:

我出生的大雜院,曾經是中央軍委的被服廠、鞋襪廠。相鄰的一個四合院,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教育部的原址。我小學時的操場,就是1936年劉志丹犧牲后召開追悼會的現場。

我從小的一個玩伴小毛,他父親是一個操外地口音的小個子,我們跟著大人叫“汪小鬼”。后來才知道,他是陜西商洛山陽人,1935年隨徐海東的紅25 軍長征到陜北,后來安置落戶到瓦窯堡,是真正的長征老紅軍、紅小鬼,本名叫“汪學貴”。

上小學時,班里一個姓謝的同學,和我上下院住,他父親謝紹彥是謝子長的親侄子,與江青是中央黨校同班同學。1939年,陜甘寧邊區政府請毛主席為謝子長題詞,謝紹彥作為家屬去見毛主席,在主席窯洞里碰見江青。江青驚訝地問他:你來這里有啥事?謝紹彥年齡小,不懂事,反問江青:你在這里干啥?

我初二時的同桌,是西北紅軍著名戰斗英雄郭立本的外孫女。郭立本堪稱西北紅軍中的頭號勇士,雙手打槍,張手可打空中飛鳥,徒手可以攀爬城墻,給西北革命中的許多重要領導人如謝子長、劉志丹、賀晉年、趙通儒都當過警衛員,戰場上救過王世泰的命,與閻紅彥是生死弟兄,參加了西北紅軍戰史上幾乎所有的重要戰役、戰斗,并且每戰必先登。打了那么多大仗、惡仗,竟然幸運地活了下來。后來,黨中央和中央紅軍到了陜北,紀律嚴明,一片開國氣象。郭立本自由慣了,受不了共產黨的嚴明紀律,又遇到了一個十分漂亮、賢惠的好女人,娶了回來,守著老婆再不出去了,成了普通老百姓。子孫后代也都是普通人。

我的大舅張志廉,1932年的黨員,1934年任區委書記。1935年11月黨中央進駐瓦窯堡后,大范圍擴紅,給區委分來了任務指標,別人都看書記怎么辦?大舅頭一個報了名,隨毛主席參加了東征,隨彭德懷參加了西征,歷任紅一方面軍總部通訊連班長,紅四方面軍4 軍政治部保衛部偵察員,八路軍129 師司令部偵察組長,陳賡386 旅旅直特派員,太岳區專署公安處長,772 團政治處保衛股長,太岳區五地委社會部長。1949年進西安后,任西北行政委員會公安局政治部處長、副主任兼西北公安干校校長,行政十級。1957年5月病逝,葬于西安烈士陵園。大舅參軍一個月多后,母親才出生。嫡親兄妹,一生沒見上幾次面。

母親的表兄路文昌,西北紅軍中的著名烈士。1935年底,劉志丹任紅28 軍軍長時,下面有三個團,路文昌是紅2 團團長。1936年東征,紅28 軍從瓦窯堡出發向北,計劃從神府過黃河。紅2 團路過綏德田莊時,攻打附近的一個寨子,被救援的敵人抄了后路。路文昌命令部隊撤退,自己斷后。掩護部隊撤走后,他又命令身邊唯一的警衛員也撤。警衛員不肯,他用手槍指著頭罵到:“你給老子撤不撤?不撤,槍斃了你!”警衛員只好含著淚撤了。路文昌和敵人對射許久,把最后一顆子彈留給自己。壯烈犧牲后,頭顱被敵人割下,在寨子上掛了三天,才被贖回。

這些與我有直接關系的人或事,在瓦窯堡是平常不過的了,但遠不是這所古堡的全部。古堡里被載入史冊的人和事,實在是數不勝數。

瓦窯堡城南的后橋村,有個叫惠蠻的歪脖子老者,是被國民黨殺而未死的幸存者。1935年夏,駐瓦窯堡的國民黨84 師500 團,在后橋村一次殺了十七個半老百姓,半個就是惠蠻,脖子上被砍了一刀。家人收尸時,發現還有氣息,趕緊抬走,終于搶救過來。這就是子長革命史上著名的“后橋慘案”。

楊國棟,子長市玉家灣鎮人,中共陜北特委首任組織部長,代特委書記、代軍委書記。1925年榆中鬧學潮,楊國棟與劉志丹一起被開除,一起到上海,到廣州,考入黃埔4 期,志丹在步兵一團二連,楊國棟在政治大隊二隊。畢業后,志丹被派回北方,在馬鴻逵部工作。楊國棟則分配在北伐軍葉挺獨立團,當到連黨代表兼連長,汀泗橋戰役中帶頭沖鋒身負重傷,部隊準許返鄉退養。經過戰爭血與火的生死考驗后,這位曾經不怕犧牲的革命者徹底輸了膽,喪失了戰斗意志,再也舍不得拼命了。結果,大浪淘沙,脫離了革命。

與楊國棟一樣脫離革命的瓦窯堡人還有營爾斌。營爾斌于1923年從榆中畢業后考入北京大學,學費是安定全縣人民在正常負擔的賦稅以外,每家每戶額外多交二升糧,匯總起來折成銀錢,供他上北大的。1924年經李大釗介紹入黨,曾任中共北京市委書記。1926年由北方局派赴蘇聯中山大學學習,與蔣經國同學。1931年回國,1932年回瓦窯堡,1934年到西安找省主席邵力子,幻想在教育界找一個職業,結果被送到南京留俄學生招待所自首了,離開了革命。后來,他一直為國民黨效力。1947年胡宗南進攻延安,營爾斌隨胡部進了延安。蔣介石來延安時,營爾斌作為地方紳士,代表地方父老給蔣介石獻了所謂的“萬民傘”。1948年當了國民黨的“國大”代表。1949年追隨蔣家父子跑到了臺灣。

不要說這些著名人物,在瓦窯堡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隨便拉出來一個,外表普普通通,卻大都有著不平凡的歷史。你看到的那個鐵匠,說不定就是周總理的警衛員,救過總理的命。1937年4月,周副主席去西安談判,在延安南湫沿山遭到土匪襲擊,犧牲了很多戰士。那個鐵匠當時是周副主席的警衛員,背著周恩來,突出了包圍圈;街頭一個蹣跚行走的小腳老太太,可能是某位省委書記或軍長、師長的原配夫人,家庭婦女,因為沒念過書,出不了門,一輩子守在老家,默默而終;市場上一位賣菜老農,可能是一位神槍手,抗日戰場上打死過很多日本鬼子;一個擔水的中年人,可能是當年那個被毛主席抱在懷里逗弄過的大胖小子;縣醫院老院長白光耀,曾經是白求恩大夫的勤務員,跟隨他轉戰華北抗日前線,親眼目睹了白求恩大夫病逝的全部過程……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

1987年我剛參加工作時,瓦窯堡流傳過這樣一個故事:那時,陜北城鎮青年的出路,除過考學、招工、招干外,就是當兵服役、退伍安置。一個青年為當兵,他的爺爺,一個毫不起眼的瘦小老頭,到北京去找老領導。很快,省軍區來人直接把小伙子接走了。人們都很奇怪,后來才知道,爺爺是一位老紅軍,給一位首長當過警衛員。他去北京找到老首長,首長很高興,幫他解決了問題。

這些重大的歷史事件,這些普通百姓的人生經歷,都是極好的小說素材,到了高明的作家手里,足以寫出鴻篇巨著。可惜,我自己缺乏文采,無法表達其中的萬分之一,只能從事歷史資料的挖掘,將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挖掘、整理出來,留給后人,不要讓這些輝煌的歷史,被時代的云煙所湮沒。因此,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把業余時間都投入到陜北早期黨史的研究之中,挖掘出數百萬字的第一手資料,編著出版了《陜北早期黨史資料》《民族英雄謝子長》《焦維熾》《史唯然》《瓦窯堡時期中央文獻選編》《陜北世事》等黨史人物傳記和歷史資料,在黨史學界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陳倉:能不能談談你的成長經歷?你是如何走上文學道路的?

魏建國:前面說了,我是1973年春上學的,在子長縣城關公社五七小學,以毛主席“五七”指示而命名。學校和家只有一墻之隔。那時雖然還在“文革”中,但已基本正規了。前三課是“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這些字學會后才是漢語拼音,從“a”“o”“e”開始,不到一個月,學到“zh”“ch”“sh”時,我就成了小老師,被語文老師叫到講臺上,拿著教鞭,領著同學們讀拼音了。很快,留級下來的班長下了臺,宣布我當了班長。班干部一直當到大學畢業,早早把官當完了。結果,成年后到社會上混,和官場再無緣分。拼音一學完,就開始對著拼音找書看了。從此就對讀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直保持到到現在。二哥比我高兩級,比我們多上一節自習。等他放學回來后我經常翻他的書包,找書。為此沒少挨打,但忍不住還是要翻。我讀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是《大刀記》,作者郭澄清,“文革”期間出版的浩然之外有限的幾部長篇之一,寫的是河北從義和團到抗日戰爭的歷史,主人公梁永生,兒子梁小勇,三代人反抗從八國聯軍到日本鬼子的侵略,是在二年級寒假春節前看完的。小時候家里活多,柴,炭,水,掃院,推磨,壓碾子,都要干,看書都是擠時間,為看書沒少被大人責罵。二哥家務活比我多,他還沒看完,我就看完了,反過來給他講。三、四年級是求知欲最強的時候,可惜無書可讀。只要能找到,什么書都讀。大姐是1976年初中畢業,1978年高中畢業,那時盡管課外活動多,不重視文化課,畢竟有課本。我就找她的課本讀,數學、物理看不懂,語文、歷史、地理能看懂,逮住哪本讀哪本,好些課文她們還沒學,我就讀過了。語文課印象最深的是不知哪一冊上有一篇《考場上的反修斗爭》,寫我國留學生與蘇聯導師在考場上的交鋒,內容是對肖洛霍夫一篇反映衛國戰爭的作品的理解,具體哪篇沒記住,肯定不是《靜靜的頓河》,應該是《一個人的遭遇》吧。第一次知道“衛國戰爭”這個詞,就是從這里看到的。課文中多次講到衛國戰爭付出八百萬人的犧牲,這個數字印象極深。后來才知道,二戰中蘇聯的損失遠不止八百萬,而是兩千多萬。在大姐的歷史課本上,第一次知道了太平天國和洪秀全、陳玉成,對陳玉成印象深,對李秀成、楊秀清印象淺。后來,還在“文革”前的一本中學語文課本上讀到《岳飛槍挑小梁王》,選自錢彩的《說岳全傳》。那冊課本封面與前后幾頁扯得沒有了,看內容應該是高中課本。這是我第一次讀到岳飛,《說岳全傳》是上初中后買了一套,完整讀完的。那冊課本上還有《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這篇我早就看過《水滸全傳》了。一個同學的鄰居是上海人,姓屠,支援陜北,在子長電廠當工程師。他女兒叫屠絢絢,和我二哥同班,很漂亮,很洋氣。他家訂有《少年文藝》,我看過不少。1977年后他們回上海了。后來,讀到茅盾的《子夜》,里面有一個人物姓屠,馬上想到是不是屠工的本家?

1976年十歲,上四年級,發生了很多大事,周總理逝世,天安門事件,唐山大地震,毛主席逝世,粉碎“四人幫”,都記得很清楚,只有朱老總逝世沒啥印象。之后,社會就慢慢變了,第一個變化是學制延長,由春季入學改為秋季入學。本來1978年春該小學畢業了,多念了一個學期,秋季畢業。

小學五年半,亂七八糟讀了些沒名堂的書,因為沒有書可讀,時代的局限,耽擱了。真正的經典只讀過一部《水滸全傳》,120 回本,上海人民出版社的,還是“四人幫”搞“評《水滸》,批宋江”,當反面教材出版的,簡化字,橫排本。是在1975年夏三年級的暑假期間。一位同學的爺爺是土地革命時期的老紅軍,退休了,家里有一套。我常到他家玩,逮住就看。老人被我感動,同意讓我拿回家看。那真是廢寢忘食,很快就把三本都看完了。一開始還想要批判,看到最后一回,吳用和花榮在宋江、李逵墳前自縊,不由地哭了。那時記憶力好,一遍過去,主要人物、故事情節都能記住。最喜歡魯智深,拳打鎮關西,大鬧五臺山,倒拔垂楊柳,大鬧野豬林,抑強扶弱,仗義執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其次是武松、李逵,對林沖談不上喜歡,宋江以下沒感覺。試想,小學三年級的水平,就是看紅火熱鬧,哪知道林沖才是最經典的文學形象?直到上大學后才為林沖浩嘆。現在回頭來看,《水滸傳》對我的影響,更多是體現在性格塑造上。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正是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我的性格被魯智深、李逵塑造了很大的成份,抑強扶弱,抱打不平,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仗義執言,深入骨髓,以至走上社會到處碰壁,雖然有時不得不迎合,但內心依舊棱角分明,不愿低頭。

1978年秋上初中,還在原來的學校,改辦成初中,叫城關中學,我們是該校第二屆中學生,第一屆三年制初中和三年制高中。1978年后撥亂反正,形勢越來越好,書多了,不再愁沒書看,許多經典都出版了。初中三年讀得書最多最雜,古代,現代,當代,讀了不少。《三國演義》是初一讀的,線裝書,繡像本,第一幅圖是張角,最后一幅貂蟬。繁體字,豎排,很多字不認識,繁體字“備”不認識,靠“蒙”。最喜歡常山趙子龍,長坂坡七進七出,奪得青釭寶劍,看了無數遍。專門搞了一個筆記本,摘錄,就叫“青釭”。《紅樓夢》《西游記》《封神演義》《說岳全傳》《說唐》《儒林外史》《鏡花緣》《三俠五義》都是省吃儉用買來,讀完。《三言二拍》《今古傳奇》能讀懂,《聊齋志異》讀的白話本。新中國十七年文學基本都讀了,三紅一創等,最喜歡打仗的書,《敵后武工隊》《林海雪原》《鐵道游擊隊》。梁斌的三部曲先讀到的是《播火記》,小學時讀的,還以為賈湘農是主人公。后來讀到《紅旗譜》,才知道主人公是朱老忠。初二時因闌尾炎住院一周,逮到一本當時正在流行的張揚《第二次握手》,大約30 萬字,一夜沒睡就看完了,同病房的一個大人感到不可思議。但外國文學讀得很少,只讀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牛虻》《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倒是無意中看了一些外國文學連環畫,如《茶花女》《悲慘世界》《戰爭與和平》等。

1981年秋上高中,就很正規了。子長中學是延安地區重點中學,全地區排名第二,僅次于延安中學,1943年由陜甘寧邊區政府創辦。我們這屆六個班,按成績劃了一、二兩個重點班,我是一班的語文課代表。語文老師肖戈,陜師大中文系畢業,要求同學們記日記。我是課代表,自然要帶頭,堅持下來了。后來,大概全年級也只有我堅持最長,十年,共記了三十本,約300 余萬字,到1991年結婚后才停了。二十年后的2010年,負責《延安文學》后,又開始記日記,已經記到第二十冊了。

高一還有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訂閱山西師范學院剛剛創辦的《語文報》,受益匪淺,印象深刻的事至少有兩件:一是《語文報》介紹了萬國郵政聯盟主辦的“國際少年書信比賽”,新疆伊犁一名女生趙爽獲得第一名,是中國人在國際上拿到的第一個寫作金獎,其獲獎作品“一個郵遞員的一天”,發表在《語文報》上,導致我對文學的興趣瞬間增大。趙爽和我們同一級,1984年高考,好像考了南京大學,后來出國,再沒有聽說。后來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創新作文大賽”等,或多或少都受過趙爽獲獎的啟發,涌現出一批文學天賦過人的學生,真正走上了文學道路,代表人物是邱華棟。二是有一期《語文報》上介紹全國的中學生文學社團,有蘇州中學的“滄浪文學社”,這成為促使我創辦文學社的誘因之一。

子長中學有一個圖書室,可以借閱。但課程負擔重了,沒時間看大部頭,只完整讀完一部《基督山伯爵》和《少年維特之煩惱》等有限幾本,斷斷續續讀了《悲慘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等,列入計劃的《約翰?克里斯多夫》始終沒時間讀,直到2017年那次發狠補課,一年讀了一百余部外國經典文學名著,才補上了這課。《人民文學》《收獲》《十月》《當代》等還是一直看,八十年代有影響的中短篇小說大都讀過,當代作家也都了解,王蒙、劉紹棠、劉心武、蔣子龍、從維熙、李存葆、孔捷生、史鐵生……陜西作家路遙、陳忠實、賈平凹更是關注對象,追著作品看。

2015年7月7日,魏建國(右)與著名作家劉慶邦合影。

高二分文理科,是我人生第一次面臨選擇。那時雖然愛讀書愛文學,但心里依然做著從軍夢。一個表兄在西安空軍工程學院工作,我專門給他寫信咨詢,了解到考軍校要符合入伍條件,主要招理科,文科很少,像他們學校只有外語系招文科。那時我已經戴上眼鏡了,外語又是最弱的一門課,這才徹底死了從軍的心,決定學文科。

到文科班后,本來還想當語文課代表,或歷史課代表,沒想到班主任亂點鴛鴦譜,讓我當了地理課代表。這下好了,地理也得好好學。從此學會了讀地圖、用地圖,受益至今。到文科班不久,1982年10月中旬,某期《語文報》介紹了蘇州中學滄浪文學社,于是產生了辦文學社的念頭。那段時間,正好買到一本《青春詩選》,里面有普希金的名作《十月十九日》。普希金的中學是在皇村中學上的,十月十九日是皇村中學開學的日子。普希金在西伯利亞流放期間,皇村中學一位同學特意來看望,他寫下了這首歌頌同學友誼的長詩。那時,馬上就到10月19日了,也不懂俄歷與公歷是不同的。我把想法告訴了最要好的幾個同學,大家一致贊成。1982年10月19日,子長中學歷史上第一個文學社——野草文學社,正式成立,共七個人,出版了油印四開小報《野草》,雙周刊。此舉讓我們受到了尊重,增進了友誼。后來讀到劉紹棠懷念魯迅的一篇文章,才知道10月19日本來就是文學史上的一個紀念日——1936年10月19日,偉大的魯迅先生逝世。后來,每年這一天,文學界都要紀念先生,逐漸演變成一個專屬于文學的節日。我們的《野草》問世,竟然也在這個日子,頗有霍去病用兵“暗與兵法合”的況味,可能也是一種天意吧!文學社堅持了整整一年,《野草》出版了20 期。1983年上高三,要面對高考,把《野草》交給了七個學弟學妹。他們又辦了一年,交不下去了,才結束了《野草》。

高中期間有一個意外收獲。1981年,二哥考上了延安大學中文系,對我影響很大。我的學習自小比他好得多,他能考上延大,我怎么也在延安大學之上吧,對自己很有信心。現在想來真是盲目自負。因為二哥的原因,我在高中和大學期間,讀了不少大學中文系本科的教材。因為自己的專業是歷史,所以讀中文系教材時,對中外文學史特別感興趣,游國恩的《中國古代文學史》,唐弢的《中國現代文學史》,都認真讀過,有的還結合著讀了作品。我在高中階段學到的文學知識,實際上遠遠超出了中學范圍。同時還讀了不少作品,如《西方現代派文學作品選》《中國古典十大悲劇集》《中國古典十大喜劇集》等。

1984年高考,如果按正常情況報考中文,很有可能會走文學創作的路子。陰差陽錯,后來被錄取到歷史系,學得還不錯,完全鉆進去了。史學與文學是兩個體系,要求完全不同。文學需要想象力,不受拘束放開飛;史學要求“無一字無出處,無一語無來歷”,扼殺想象力。歷史越熟悉,越無法創作,生怕有硬傷,自己被綁死了。文學只是載體,并不體現本質,重在表達,是翅膀,其價值在于傳播,所謂“言之無文,傳之不遠”是也。而史學則是揭示人類社會的本質屬性,注定要深邃。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三國演義》和《三國志》。終于,我逐漸和文學創作斷了緣分,好在文學閱讀的習慣始終保持著。

1987年大學畢業后,在基層中學教書,一直沒有放下書,讀了不少外國經典,主要是《靜靜的頓河》《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等以及托爾斯泰的主要作品。那時,內心還是不甘心平庸,一直在努力,在拼搏,先后在15 個單位嘗試過不同的工作,當教師,經商,坐辦公室,當了十年新聞記者,2006年正式調進《延安文學》編輯部,終于找到了最喜歡也最適合自己的工作,當了編輯、副主編到社長兼主編。編刊物之余,個人主要是寫人物傳,陜北黨史人物,出版了幾本書。雖然純文學創作搞不成了,當個文學編輯還是可以的,為他人做嫁衣裳也是文學工作,也在為文學事業做貢獻。愛好文學,不一定就要去創作,閱讀和編輯,也是愛好的一種方式。閱讀帶給人的愉悅感覺,一點不亞于創作帶來的愉悅感覺。而作為編輯,看到自己編發的作品被讀者認可喜愛,也是一種享受。編刊過程中,我從文化視角關注文學,扶持作者,不是單一地就文學而文學。主持《延安文學》十二年來,樹立起了自己的雜志風格,有了自己的辦刊標準。

這些年,知道自己閱讀經典少,一直在補課,讀外國文學名著,目標是二百部經典名著。2017年最努力,讀了近一百部,加上以前讀的,現在已讀了大約一百五六十部,蘇俄、法國、美國、日本等的經典文學作品基本過了一遍,英國文學把莎士比亞的讀過了,其他的還沒讀完。二百部的目標,不愁完不成。現在讀書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盲目,不亂看了,選擇性極強,讀得都是公認的經典作品。終于明白,哪怕是獲過諾貝爾獎的作品,真正流傳下來的其實也就是很有限的那幾部,大部分也被淘汰了。時間最公正,最嚴厲。

陳倉:2015年夏咱們在魯迅文學院學習時,我記得在中國作協副主席、報告文學作家何建明老師的課堂上,師生互動時你談到手頭正有一部書稿,是從檔案館中挖到的,寫于上世紀五十年代,作者是陜北一位老革命,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寫的,是珍貴的第一手資料。當時大家聽你說這個情況的時候,都是非常激動的。后來情況怎樣?

魏建國:這部書稿叫《陜北各縣早期黨史資料》,作者趙通儒就是瓦窯堡人,是20 世紀50年代撰寫的黨史資料,主要記述了1924年秋陜北建黨到1935年秋黨中央到達陜北這一時期的史實,記錄了陜北早期共產黨人的奮斗歷程,對陜北乃至整個西北革命史、黨史研究及有關人物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我是2007年1月從陜西省檔案館發現的,整理出來后,2011年到2012年在《延安文學》上連載了兩年,共12 期,發表后反響強烈,好評如潮,全國各地各界人士都是贊嘆不已,沒有聽到一句非議的話,全部是贊嘆、欣賞與迫不及待地要看下文。原中國作協黨組副書記王巨才看到后,當即和我聯系,鼓勵我一定要把好事辦好,盡快出單行本。魯迅文學獎得主吳克敬不止一次當面對我說,他拿到《延安文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讀連載,并一直問啥時出單行本?復旦大學政治學博士賀永泰在學校圖書館看到《延安文學》的連載后,專程來雜志社與我們面對面交流……2013年,我把書稿送到中共黨史出版社。2015年魯院學習時,黨史出版社還沒有審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繼續等黨史出版社,走學術路子?還是另找出版社,走市場路子,影響更大?我當時給同學們講的,就是這個意思。何老師聽我說完后,笑著說,怎么不找你同桌?先讓他看。我的同桌是作家出版社的名編鄭建華,他編的一本書成為全國暢銷書,印量到千萬冊,碼洋過億。建華兄通讀書稿后,認為專業性太強,走市場不合適,建議還是走學術路子。這樣,我才下了決心,和黨史出版社簽了出版合同。直到2018年11月,書名去掉“各縣”兩字,改為《陜北早期黨史資料》,由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發行。

《陜北早期黨史資料》共25 篇文章,約22 萬字,主要內容為陜北社會狀況、黨在陜北的誕生和發展、陜北特委早期主要活動和黨史重要人物等四個方面。作者作為革命親歷者,真實記錄了清末民初的陜北社會現狀,記述了中國共產黨在陜北誕生、發展、壯大的完整歷史過程,初步揭示了陜北成為中國革命碩果僅存的根據地的原因。全書提及真實人物600 余人,許多瀕臨失傳或已告失傳的人物也載入書中,其中黨史著名人物就有李子洲、王懋廷、謝子長、劉志丹、杜斌丞、呼震東、楊明軒、焦維熾等逾百人。此外,我撰寫了前言、后記及作者簡介約4 萬字,并配發了215 幅歷史照片,部分照片為首次公開發表。這本書一出版,當月就被北京權威的“長安街讀書會”推薦為干部學習新書書單,并且名列第二。這個榜單的第一本書是清華大學胡鞍鋼教授的新著《我與改革開放同行》,第三本是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的新作《中國道路與新城鎮化》,列入榜單還有博爾赫斯、溫鐵軍等的著作。由此可見,這本書在學術界的影響。

陳倉:據我了解,2012年,陜西人民出版社就出版了你編著的黨史人物傳記《焦維熾》。在當時,作家寫黨史人物的并不多見,焦維熾這個人物也并不廣為人知。就像你自己在該書《后記》中說的,這是一本不合時宜的冷門的書。你為什么要編寫這本書?

魏建國:子長縣出了為數眾多的杰出人物,如謝子長、閻紅彥、賀晉年、趙通儒等。他們的存在,實際上已經遠遠超出了陜北的地域,具備了全國意義。他們為中國革命所作出的突出貢獻,不僅對西北革命,對中國革命,也有重大意義。在這些人物中,焦維熾是一個十分突出的代表。他是中共黨史上一名著名烈士,1910年生。1924年秋考入榆林中學,1925年與劉志丹等同時入團、轉黨,是陜北最早的黨團員之一。1926年秋轉學到延安省立四中。1927年春延安團地委成立后,任第一任書記。大革命失敗后,任共青團陜北特委書記。1929年初赴西安參加省委,歷任團省委代理書記、中共陜西省委委員、組織部長兼秘書長等要職,是土地革命時期陜西黨團省委主要領導人之一。1932年2月,到陜甘游擊隊任隊委會常委兼警衛大隊政委,是陜甘游擊隊中主要的政治負責人。1932年5月,焦維熾和謝子長領導了靖遠起義。起義失敗后,焦維熾回到省委,起草了向黨中央匯報起義經過的報告,后被派到蒲城組織暴動,于1932年8月8日發動了蒲城永豐、晉王起義,不幸失敗被捕,堅貞不屈,被敵人剜掉眼睛,割掉舌頭,最后慘遭槍殺,壯烈犧牲。

焦維熾自小聰明過人,被稱為“神童”,參加革命后,黨內地位很高,革命意志堅定,理論水平很高,是省委成員中唯一可以和素負善辯之名的省委書記杜衡辯論的領導人。最感人的是他犧牲之壯烈,堪稱西北黨內第一。他犧牲的經過,即使在文學作品中也極為罕見。我們無法想象,一個血肉之軀,忍受痛苦的能力到底能達到怎樣的程度?焦維熾在眼睛被剜、舌頭被割、眉毛被拔的酷刑下,忍受著我們難以想象的痛苦,從容面對死亡,至死沒有任何口供,包括名字都沒有告訴敵人。敵人始終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么人。直到全國解放后,兇手才知道當年被他們虐殺的是共產黨的省委領導人。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由于犧牲過早,知者不多。即使在烈士家鄉,也知者甚少。因此,我決定把焦維熾作為寫作對象。經過努力,終于在2009年夏完成了30 萬字的《焦維熾》一書,交付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由于黨史人物類圖書審查嚴格,尤其涉及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文字,必須由中央相關部門審讀把關。書中有一篇三四百字的文章,是從習仲勛回憶錄中摘錄的涉及焦維熾的文字,書稿因此被送到北京,一審就是好幾年,直到2012年才公開出版。當年5月29日,《求是》雜志社資深編輯陳金霞,讀了這本書后,產生了強烈共鳴,當即給我寫信,感慨萬端地說:

2015年7月30日,魏建國(右)與著名作家邱華棟合影。

魏總編:

拜讀您的大作《焦維熾》一書《后記:刺破夜空的流星與不合時宜的文字》后,心生感慨。最讓我心有戚戚焉的是您論當下對中國革命的否定的那一段充滿憂慮和良知的文字。

是的,人們對當下的焦慮已經遠遠勝過對過往的回溯。精神的高地已經荒蕪許久了。在這個財富分化、缺乏公平博弈的社會,大多數人政治上沒有話語權,經濟上承受巨大的生活壓力,他們如此卑微地生活,輾轉在社會底層,他們也確乎茫然很久了。

當下的焦慮折射出的是階層固化的事實,是既得利益集團的囂張。這既得利益集團中不乏當年革命先烈的后代,這就是您說的“歷史的吊詭之處”。難道社會主義的中國依然不能逃脫中國歷史的怪圈嗎?這或許不是我們能解答的。但正像您說的,“輿論陣地的占領者難辭其咎”。我們不能因為今天的社會問題而否定當年先烈的熱血付出,我們不能因為社會的集體冷漠而放棄輿論引導。

也許我們的思想和追求不合時宜,但我們無法放棄信仰。

我們需要讓更多的人了解焦維熾這樣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我們需要像您這樣甘守寂寞為先烈立傳揚名的作家。我景仰您。

一切的辛勞,將隨新作的問世而遠去。一切的思緒,將隨歲月的悠長而沉淀。

聊聊數言,共勉!

求是雜志社 陳金霞 敬上

《焦維熾》出版后,獲得了2012年度陜西省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史研究會優秀科研成果一等獎和2013年度延安市政府文藝精品獎。

陳倉:你的新書《史唯然》現在出版了嗎?進展如何?

魏建國:史唯然也是安定人,并且是安定縣城里的世家大戶,1902年生。就讀安定縣第一高小時,就與高年級同學謝子長來往甚密。1921年春考入榆林中學,比謝子長低一級,比劉志丹高一級,與曹力如同桌,都是學生中的活躍分子,積極參加了學生運動和社會活動。1925年春,經謝子長、李象九介紹,史唯然加入中國共產黨,任中共瓦窯堡軍隊特別支部書記。1927年春,史唯然在西安中山軍事政治學校學習,黨內任一大隊黨支部書記,介紹本大隊學員高崗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27年10月參加清澗起義,任營副、軍委委員、西北工農革命軍游擊第一支隊第二大隊長。起義失敗后投身兵運活動,歷任中共陜西省委交通,中共陜南特委軍委,中共上海中央局交通。1935年在上海被捕,后押至南京首都反省院。1937年抗戰爆發后經周恩來、葉劍英保釋出獄,歷任八路軍南京辦事處副官,武漢辦事處招待所主任、副官長,重慶辦事處總務科科長,西安辦事處會計科科長、總務科科長、副主任。1942年回延安,歷任陜甘寧邊區政府總務處副處長,中共中央西北局行政處處長,西北貿易公司、西北農民銀行監委兼政治處主任,邊區政府工商廳第一副廳長,甘肅行署財委副主任、工商處處長,西北軍政委員會貿易部副部長,西北合作總社副主任等職。1951年負責組建了民主建國會西安分會。1953年因病休養,1955年8月在北京病逝,追悼會在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習仲勛、馬明方、程子華、馬文瑞、白如冰、喻杰、王子宜、常黎夫、范子文、譚生彬等參加,閻揆要致悼詞,遺體安葬八寶山革命公墓,中組部寫了墓志,民政部追認為革命烈士。史唯然為黨的事業忠心耿耿,勤勤懇懇,三十年如一日,奮斗終生。他的工作領域涉及陜北建黨、武裝斗爭、秘密工作、統一戰線、總務后勤、財政金融、供銷合作等諸多方面,活動范圍分布在西北、華北、華東、中南、西南的廣大地區。史唯然是陜北最早的共產黨員之一,黨在西北地區舊軍隊政治工作的開拓者之一,也是西北干部中第一名由黨中央在全黨范圍內使用的干部,是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陜北人民的優秀兒子。

《史唯然》一書由傳記、日記、文稿、文獻、回憶、附錄六輯構成,共53.4 萬字,原中國作協黨組副書記、中國散文學會會長王巨才同志作序,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其中約10 萬字的《史唯然傳》是我撰寫的。全書價值最大部分是日記,共四個年頭,約10 萬字,其中1944年7月1日至1945年12月31日這一年半為逐日而記,一天不落;1948、1949年的日記則不完整,斷續,零散。這些日記,記錄了當時國內外發生的重大事件,黨政軍領導人的一些重要活動,機關干部的學習、工作、勞動和生活狀況,以及邊區軍民的精神面貌等。日記都是原始手稿,是真正的第一手史料,具有不可估量的史料價值。這本書已經在今年七一前出版了,作為建黨一百周年的獻禮,并于7月27日召開了出版座談會,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得到了學術界的高度評價,也受到了讀者們的歡迎。

陳倉:《延安文學》1979年創刊。延安做為革命老區,以前有沒有文學陣地?雜志在改革開放的時候創刊,這中間有什么契機嗎?

魏建國:延安以前沒有文學陣地。1979年前后,正是文學期刊復刊的一個高峰期,文學環境的變遷使得文學領域也發出了解放思想的聲音。《延安文學》創刊于1979年,原名《山丹丹》,雙月刊,64頁,第5 期增到80 頁。1980年更名為《延安文學》。1987年面向國內外公開發行。2000年擴版,由80 頁擴到240 頁。創刊至今,已經走過了43 個年頭,始終扎根泥土,關注現實,發表了陜北幾乎所有文學愛好者的處女作或代表作,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為繁榮陜北、陜西乃至新時期的中國文學事業,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陳倉:《延安文學》經過四十多年的發展,前輩們當初的辦刊理念和定位,以及欄目設置、品牌活動(包括文學獎),哪些是延續下來的?哪些是不斷發展出來的?

魏建國:由于受社會思潮、文學觀念、個人風格的影響,《延安文學》的辦刊理念和定位,在不同時期可能各有側重或不同,但歷任主編及編輯們對這塊來之不易的文學陣地的呵護堅守,都是嘔心瀝血、不遺余力的。從創刊至今一直保持的欄目主要有“小說工場”“西部散文”“詩讀本”“北方評論”“企鵝島思想文化隨筆”等。

2010年3月我參與編輯業務后,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延安文學》最吸引讀者的究竟是什么?是“文學”還是“延安”?如果只是“文學”,他們大可以去訂《人民文學》《收獲》《當代》《十月》等,《延安文學》肯定要受到冷落。我想,讀者與其說是沖著“文學”,不如說更多是沖著“延安”來的。那么,“延安”到底有什么?我認為無非是兩個:一個是紅色文化,黨中央毛主席在延安十三年的輝煌歷史;一個是陜北民間文化,民歌、信天游、陜北說書、安塞腰鼓、陜北秧歌等。因此,我們在繼續辦好傳統的小說、散文、詩歌等欄目的同時,新開辟了“紅色記憶”和“人文陜北”兩個特色欄目。

“紅色記憶”欄目一直由我主持,以“人無我有”的資源優勢,重在發表陜北紅色革命題材的文史作品,尤其是連載的趙通儒回憶錄《陜北早期黨史資料》發表后引起了巨大反響。經過十二年的努力,“紅色記憶”已成為《延安文學》的一個品牌,在全國文學期刊中獨樹一幟,成為一種現象級表現,成為全國文學期刊中的品牌欄目。2016年全國文學報刊聯盟年會上,《延安文學》與《人民文學》《當代》《收獲》《十月》等分在同一小組。小組討論時,主持會議的《北京文學》月刊社社長楊曉升老師,盛贊《延安文學》立足資源優勢,拓寬辦刊思路,開辟“紅色記憶”欄目,在千刊一面的大環境下,辦出了特色,產生了影響。今天,輿論環境已發生了根本變化,在建黨一百周年的背景下,學習黨史,宣傳黨史,成為各個輿論陣地最重要的工作,全國上下,全黨內外,一致行動,掀起了學習黨史的熱潮。而早在十二年前,我們就開始了這項工作,開辟欄目,宣傳黨史,無疑走在了全國文學期刊界的最前列,具有很強的超前意識。

“人文陜北”欄目則重在刊發陜北歷史、民間藝術、北京知青等方面的內容。這個欄目為整理和保護陜北非物質文化遺產也發揮了很大作用。“人文陜北”欄目首先立足于本土作家的培養,挖掘本土文化和文學“資源”,尤其對本土有寫作潛力的年輕作家給予極大的支持;此外對外來人書寫這一片區域題材的支持,尤其是對知青題材的挖掘,重點關注北京知青題材,發表了相關的一系列創作,具有一定的史學價值和文學價值。

為了打造《延安文學》的品牌形象,我們還于2012年設立了“延安文學獎”,分中篇小說、短篇小說、詩歌、散文、評論、隨筆、報告文學、特別獎等八個類別,三年一評。為了保證評獎的純粹和公平公正,我們不設獎金,只頒發榮譽證書。至今已評選了四屆。評選出的獲獎作品大多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散文?海外版》等選刊轉載,有的被收入各種年度選本,可以說代表了《延安文學》刊發作品的最高水平。《文藝報》《陜西日報》《西安晚報》等省內外媒體,都在醒目位置予以報道,認為“延安文學獎”是一個真正的純粹、干凈、以質取勝的純文學獎。

陳倉:聽陜西文學界的朋友講,你擔任延安文學雜志社社長、《延安文學》主編不久,就編了一套《延安文學200 期作品選》,五卷,洋洋灑灑三百余萬言,把《延安文學》創刊以來的優秀作品都收進去了,堪稱一部真正的“陜北文學史”。請你談談這個情況吧。

魏建國:2012年,《延安文學》將出刊至200 期。一份純文學期刊竟然在貧瘠的陜北生存了33年,這不能不說是奇跡。只有階段性地總結,才會有延續和生存、輝煌下去的可能。因此,我產生了編一套《延安文學》紀念叢書的想法。

創刊以來,上萬名的作者超過五千萬的文字,對一個人來說,即使匆匆一覽都難以承受,更別說要在這浩如煙海的文字之中精心挑選了。在我和同仁們的努力下,最終300 萬字的文學作品被挑選了出來,其中我親自看過的文字不少于三四千萬。這絕對是難以想象的一件大工程,如果沒有驚人的毅力和全身心地投入,肯定完不成。這套叢書最終在一年內得以完成,為此,我付出的代價直接表現為視力嚴重下降,右眼由500 度上升到650 度,左眼由450 度上升到575 度。 這套叢書是《延安文學》33年辦刊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現,毫不夸張地講,可稱為陜北文學的史冊,幾乎收錄了所有陜北作家的作品,代表和體現了真正的陜北,是陜北文學記憶的見證。我堅信這套叢書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因為它不是漂在喧囂層面上的浮華,而是積淀下來的厚重和真實。我在“后記”中說:“文學是需要沉淀與過濾的。一定范圍內的年度選本與一定時期內的選本有著本質區別,前者是為文學史提供素材,后者本身就是歷史。”

任何一種形式的文學選本,都反映了編者的思想認識水平,體現了他對時代與社會的理解和認識。這套叢書也不例外。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生動繁復、洶涌澎湃的時代。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我們就完成了從物資匱乏到產品過剩的飛躍,在經濟領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就,在世界經濟史上極為罕見。但是,如果從文化層面理智地反思這一過程,從精神高度冷靜地審視這一結果,我們無法不產生深深地憂慮:以道德淪喪、環境破壞為代價的工業化道路是否理智?以農村不可遏止的消亡換取城市永無止境地拓展,對于擁有13 億龐大人口基數的中國而言,到底是上帝的福音還是魔鬼的召喚?以鄉土社會日以復加的凋敝為代價的現代化發展道路是否還能夠暢通無阻,高歌猛進?以犧牲公平為代價換取的效率至上,讓改革的巨大成果被極少數既得利益者過多地占用,因此讓絕大多數民眾產生了嚴重的心理失衡,對于未來中國到底蘊含著多少不確定因素?……我們欣逢盛世,盛世需要危言。這種深切的憂患意識,成為我們編選這套叢書的指導思想。

陳倉:《延安文學》最大的優勢就是紅色文學基因。你們在這方面有沒有特色欄目?

魏建國:我是2006年春進入延安文學編輯部任副主編,負責總務、后勤等服務性工作,沒有介入具體編輯業務。2010年第3 期開始參與編輯工作后,建議立足延安紅色資源豐富的實際,開辦一個新欄目,拓展雜志的發展方向,擴大影響范圍。這個建議,得到了主持工作的史小溪老師的全力支持,由我主持的《紅色記憶》欄目順利開辦。經過十二年的努力,《紅色記憶》已成為《延安文學》一個最重要的品牌。

陳倉:作為天然具有強烈的紅色基因的《延安文學》,你們有沒有舉辦過相關的品牌活動?

魏建國:主要是策劃出版了兩個專號:2015年和2016年,為了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和長征勝利80 周年,我們分別出版了《延安文學》“紀念抗戰勝利70 周年”專號和“紀念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專號。

這兩個專號順時應勢,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國內多家媒體或轉載出版消息,或刊發專號文章。其中“長征專號”中《長征路上的國家銀行》一文,引起中央電視臺的關注,派出一個攝制組專程來延安,通過我們聯系到了作者,進行了專訪。2016年9月30日,《陜西日報》開辟6 個整版紀念長征勝利,其中4 個整版出自《延安文學》紀念專號,轉載了專號中的《參加長征的陜西人》《長征戰役中的西北紅軍》《長征路上的外國人》《長征:突破一切》等4 篇原創作品。2016年10月21,《西安晚報》又以兩個整版轉載了專號中的《參加長征的陜西人》。陜西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柏峰認為,“《延安文學》的長征紀念專號選材精當,內容豐富,史料詳實,圖文并茂,堪稱一部完備的長征簡史。”

此外,還有許多讀者或致電,或登門,或托熟人,或給編輯部留言,紛紛求購索贈,對專號贊譽有加。新華社陜西分社社長劉書云專門向延安市委宣傳部打電話,了解專號情況。陜西省政協《各界》雜志主編遠村將專號目錄發到微信朋友圈后,引起熱烈反響。參加過長征的陜西人、1943年犧牲的烈士袁鴻化的后人,從專號中看到介紹烈士的文字后,非常激動,苦于無法和雜志社聯系,遂給延安市委宣傳部寫信,才與雜志社取得了聯系。類似的事例不勝枚舉。

陳倉:今年是建黨100 周年,你們有沒有什么主題策劃?你認為紅色文學創作和現實的關系是什么?如何才能與時代結合?

魏建國:我們打算再編一期“紀念中國共產黨建黨100 周年”專號,和以前編過的“抗戰”“長征”兩個紀念專號,形成一個系列或者說傳統。這個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

我覺得“紅色文學創作”與“黨史研究”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文學創作追求文采的華美、想象的馳騁、才思的飛揚;而歷史研究下得是則考據功夫,嚴謹謹慎,去偽存真,“無一事無出處,無一字無來歷”。但二者有一個共同的基礎,就是要以真實的歷史為依據。紅色文學創作,首先要把握好正確的歷史觀、價值觀,守好意識形態關,隨意解構歷史,調侃崇高,低俗媚俗,玩弄歷史虛無主義,這樣的作品,一定要受到歷史的審判和嘲弄。其次,紅色文學雖然寫的是歷史,一定要關照現實,燭照心靈,起到知古鑒今、資政育人的作用。再就是在文學技巧和表現手法上,一定要“歷史元素,現代表達”,根植中國共產黨百年輝煌的歷史這塊土壤,不斷探索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當代社會相協調的新的表現方法和藝術語言,實現文學的不斷創新發展。

陳倉:《延安文學》雖然地處一隅,經過多年努力,也產生過許多具有全國影響的作品,最突出的莫過于獲過魯迅文學獎。你能介紹一下這篇獲獎作品的前前后后嗎?

魏建國:延安雖然地處一隅,但經過幾代《延安文學》人的努力,推出了不少有影響的作品,使《延安文學》在全國文學期刊界逐漸樹立了形象,擁有了立足之地。《手銬上的藍花花》原載于《延安文學》2007年第6 期,是吳克敬“陜北系列”中篇小說之一,是作者在《西安晚報》工作時,采訪了一位女犯人,根據她的故事寫出的。2010年10月,吳克敬獲魯獎的時候,我剛接手延安文學雜志社的工作。《延安文學》成為全國地市級刊物中第一個獲得魯迅文學獎的期刊,讓我們感到很振奮也很意外,及時請責任編輯之一的成路對吳克敬作了專訪,并在2010年第6 期上作了一個吳克敬作品專輯給予積極推廣。

陳倉:《延安文學》是當地作家走上文壇的重要通道。請你結合具體事例,講一講你們在推出當地作家和發現文學新人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

魏建國:我們的稿源主要來自當地和全國的基層文學愛好者,和“都市學院派”作家相比,雖然在寫作技巧和水平上還很不成熟,但是他們擁有深厚的生活經歷。經過我們編輯的反復修改認真校對,發表出來的作品不但沒有降低刊物質量,反而因其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具體感人的藝術形象,贏得了廣大讀者的喜愛。

在編刊過程中,我們設置了“朔方星空”“陜北青年詩人作品選”“大學校園詩選”等欄目,盡量優先發表陜北本土作者的作品和文學新人新作。凡是陜北作者的稿子,不管能不能發表,哪怕是第一次投稿的中學生,我都要親自過目,對本地文學隊伍的情況做到心中有數。2013年5月,我們組織召開“《延安文學》第一屆青年作家創作研討會”,請已進入全國文學視野的我市優秀作家介紹了讀書寫作經驗,40 名青年作家參加了座談。這是自1986年以來,延安文學界規模最大、參加人數最多的一次青年作家創作促進會。2014年初,我們還專程去北京,向中國作協的領導和文學界的前輩們,鄭重推薦了一批已具備走向全國實力的陜北青年作家。這一無私之舉,令陜西在京的文學前輩與中國作協的領導深受感動。我們不僅注重扶持當地作家,也注重推廣全國作家,二者有所側重但又一視同仁,只要作品好,我們就推廣。

我們看重現實主義作品,一直堅守現實主義風格,關注底層人物命運,多刊發反映百姓疾苦的作品。對于那些小資小我、炫富擺闊、搜奇獵艷、胡編亂造、杯水風波、故弄玄虛、調侃崇高、顛覆歷史、藐視讀者、不可一世的作品,堅決予以批評、拒絕和抵制。因此,選稿的時候,堅持“人民性、思想性、藝術性”的標準,以“注重質量、不惟名家、不薄新人”的原則,以“接地氣、重寫實、有暖意”的情懷,在“千刊一面”的文學環境中,形成了獨有的特色和品牌。

陳倉:現在比較有名的作家,似乎總想上大刊名刊,因為不僅影響大,而且稿費也高。您在約名家稿件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么不愉快或者很感動的事?

魏建國:我們很少向名家約稿。一是因為經費有限,稿酬標準較發達地區低得多;二則即使名家愿意賜稿,也很少會把最好的作品交給我們這樣的基層刊物。與其發表名家庸作,不如關注文學新人。編輯本質上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我的做法是多做雪中送炭的事,少做錦上添花的活。只有這樣,文學事業才能永葆活力,文化文脈才能薪火相傳。

陳倉:你和前幾任主編都有哪些交往?這些前輩在為人為文方面,應該有很多令人敬仰的故事值得我們學習的吧?

魏建國:我是2006年進入延安文學雜志社的。那時曹谷溪主編已經退休。曹老是《延安文學》的創始人之一,《延安文學》是在他和其他編輯前輩的努力下,由內部刊物辦成國內外公開發行、由5 印張擴版為15 印張的大型文學期刊,從而奠定了《延安文學》成為陜西文學重鎮的地位。在半個多世紀里,曹老為了鐘愛的文學事業,為了陜北文藝的繁榮和文學隊伍的培養,可以說夙興夜寐,不遺余力。他退休以后,并沒有像其他干部一樣清閑下來,他的家儼然成了一個辦公場所,甚至比一個單位還忙。他為一個個登門求訪的文學新人悉心指導,并撰寫序文或推薦文章;他還擔任《路遙研究》主編,自籌經費保證刊物的連續出版;他還先后主持編纂了《綏德文庫》《志丹書庫》《延川文典》《寶塔文典》等系列大型叢書,為研究陜北文化提供了豐富的寶藏。

閻安主編,是我進社時的主編,但我倆作為子長老鄉,早在我上中學、他讀大學時就已相識。1987年,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我,和閻安師兄共同創辦了一所私立學校。據我所知,那是1949年以來陜北第一所私立學校。這所學校僅僅存在了半個月就夭折了,原因自然只有一個——超前。閻安任主編后,緊跟新世紀以來的文學發展潮流,以詩性讀本、藝術大刊的辦刊胸襟,使得《延安文學》逐漸掙脫濃重的泥土氣息的束縛,從而變得新潮、現代、先鋒,面貌煥然一新。他繼續加強了同國內文學期刊界和文學同仁的交流,并以其出色的詩人才華,使得《延安文學》在業界的影響愈加矚目。尤其是他任主編期間,《延安文學》刊發了吳克敬的中篇小說《手銬上的藍花花》,榮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緊隨《人民文學》《收獲》等名刊大刊之后,成為魯迅文學獎設立以來第一個榮獲該獎的地市級刊物,從而使《延安文學》躋身國內一流文學期刊行列。

我是從史小溪老師手里接過《延安文學》的。史小溪老師從上世紀80年代就擔任《延安文學》副主編,到2010年退休前主持《延安文學》工作,二十多年里,他以慧眼識珠的敬業品質,和詩性獨立的藝術追求,不僅發掘培養了大批散文作家,還創作了以《黃河萬古奔流》《陜北八月天》等一批膾炙人口的散文佳作。史小溪老師為人為文都干凈純粹,是西部散文的旗幟性人物。“西部散文”無論是作為一個散文流派,還是作為《延安文學》的一個品牌欄目,史老師的貢獻都是功不可沒。他到齡退休后,雜志社開始獨立設置,我是第一任社長,并兼任主編。2013年主編由侯波擔任,他是在全國有影響力的小說家,2019年底調到市作協當了副主席,2020年夏楊建接任了主編。我作為社長至今,無論哪位主編,我們配合得都非常密切,大家都是一心為了辦好雜志。

陳倉:從延安走出了許多重量級作家,最突出的就是路遙。路遙的成功和《延安文學》有沒有關系?你和路遙有交往嗎?講講你所認識、理解的路遙吧。

魏建國:路遙身上有很多常人難以企及的特征,這也是《人生》和《平凡的世界》能夠感染億萬讀者的原因。我個人認為,路遙身上最顯著的氣質,卻是他的英雄氣,他敢于舍棄,人生短暫幾十年,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么,自己需要什么,不屑什么。有了這樣的心胸和理想,才成就了他的文學事業。另外,路遙身上的人民情懷,作為勞動人民的兒子,不論在什么時候,他永遠沒有喪失一個普通勞動者的感覺。生活是勞動人民創造的,只有成為他們中間的一員,才可能使自己的勞動有所價值。歷史用無數的事實告訴我們:離開大地和人民,任何人都不會成功。

我和路遙本人并沒有直接交往。他在世的時候,我還沒有進入文學界。但路遙與《延安文學》的關系十分密切,他把延安文學雜志社當作自己的半個家。而《延安文學》的同仁也把路遙當作自己的家里人。

1981年8月,《延安文學》編輯部召開短篇小說討論會,邀請路遙、賈平凹、和谷三位青年作家到會指導。路遙的發言比較長,在《延安文學》只登了一部分,那句常被人們引用的名言“像牛一樣的勞動,像土地一樣的奉獻”,就是在那次討論會上講的。

1982年,路遙的《人生》發表后引起轟動,《延安文學》刊登了一些相關評論、爭鳴文章。路遙不時回到延安,了解延安文藝界的反映,特別想知道普通陜北老鄉的反映。

1986年,《延安文學》積極籌備在全國公開發行,想在公開發行的第一期上選發《平凡的世界》的一兩章。當時《平凡的世界》還沒有在任何刊物上露過面,所以選哪一章亮相,路遙考慮得很多。因為這是他的第一部長篇,發表其中的一兩章,對整個長篇影響很大。在他多方考慮、認真選定后,又擔心《延安文學》會不會改動他選定的稿子。路遙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嚴格,一絲不茍,這是《延安文學》知道的,所以《延安文學》同意一個字不改,照原樣發表。

1987年1月,《延安文學》公開發行出版了第一期后,在陜西省委宣傳部會議室召開了首發式茶話會,路遙作為《延安文學》編委第一個發言。他說:“現在刊物才剛剛公開發行,如何辦好,需要有個過程。我個人覺得還是要立足陜北,面向全省,走向全國。從內容到形式要克服浮躁和洋味十足的作品,不要看上去像老農民穿西服。現代意識主要是一種生活觀念,編輯人員從一開始就要有一個嚴謹的態度”

陳倉:除了路遙之外,你們的作家隊伍,堪稱是一個非常豪華的陣容,丁玲、艾青、蕭軍、賀敬之、泰兆陽、魏巍、胡采、杜鵬程、胡風、史鐵生、陳忠實、賈平凹、高洪波、葉延濱、雷抒雁、閻綱、北島、顧城、阿來等眾多作家,都在《延安文學》刊發過作品。你覺得他們當初看重《延安文學》的是什么?

魏建國:我想他們看重的是延安在中國革命史上的特殊地位的影響力,中國共產黨從這里壯大,出發,最終奪取全國勝利的感召力。我在編選《延安文學200 期作品選》時,看到了北島、顧城、賈平凹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發表在《延安文學》上的作品。他們不是時代的應聲蟲,已經有了對美和愛的追求與表達,他們身上所體現出的全新的審美觀念、對社會變化的敏銳嗅覺以及把握時代前進方向的強烈意識,讓我倍感驚訝。因此,他們后來能夠成為文學大家名滿天下,絕不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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