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英國“印太戰略”背后的戰略考量

王鳳春 姚小鍇

近日，英國派出最先進的伊麗莎白號航母打擊群，首次前往印太地區開展所謂“航行自由”行動。出發前，英國首相約翰遜聲稱：“將用行動展現對印太地區和平與安全的參與，并彰顯我們的影響力。”外界普遍認為，此舉旨在落實此前英國防部公布的“具有全球視野的”“重新煥發活力”的“印太戰略”。英國版的“印太戰略”明確，將繼續發揮歐洲—大西洋地區防務的領頭羊作用，同時向印太地區傾斜，加強在印度—太平洋地區的防務合作，建立一個具有彈性的、可持續的、基于規則的、能適應21世紀大國現實的新秩序，以支持英國“全球雄心”。

英國為何向 印度－太平洋地區斜？

第一，在英國看來，印太地區是一個相對較新的地緣戰略結構，而不是一個既定的地理概念。印太地區從印度次大陸延伸至東南亞，再到中國以及東北亞的日本和朝鮮等國，包括大陸、半島和群島地貌，它的水路包括大部分印度洋和太平洋，以及內海和巨大的海灣，形成了連接歐洲和西半球乃至對全球經貿的綜合通道。印太地區人口超過世界的1/2，經濟產出接近全球的1/2；擁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兩個國家——中國和印度；世界上第二和第三大經濟體——中國和日本等。簡言之，印太地區是一個對全球和平與繁榮至關重要的地區，是“半個世界的中心”。

第二，英國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命運是相互交織的，戰略上應該保持一致。自2007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提出“印太”構想以來，英國最親密的地區盟友日本、美國、澳大利亞開始加速向印太地區進行地緣融合和政治流動。這些國家在印太框架上形成四個基本共識：以海洋為中心、強調基于規則的秩序、國與國競爭的回歸、地緣戰略架構。近幾十年來，印太地區國家在全球經濟中所占份額大幅擴大，同時也在向生產價值鏈上游移動。印太地區的發展不僅推動了“亞洲崛起”，也加速了經濟全球化發展的進程。現如今，印太地區的命運直接關系到西方的命運，作為“來自不同半球的自由和獨立的國家”，保持戰略一致性是十分必要的。

第三，英國脫歐為在“全球英國”旗幟下加強與世界其他國家的接觸帶來了緊迫性。英國政府認識到，“印太事務”將不可避免地對英國脫歐后的戰略產生重大影響，英國的前景與印太地區息息相關。要全面實現英國的全球化，從東印度洋到西太平洋和大洋洲的印太地區就必須成為英國總體外交和安全政策的重點。

英國“印太戰略”的核心目標是什么？

重塑地區國家關系，找到“認同感”。英國重返印太地區的首要目標是分擔安全責任，協助和支持英國的地區盟友和伙伴。以自由和獨立的國家身份在印太地區發揮更大作用，是英國在脫歐后考慮全球利益的基本出發點。對英國來說，脫歐意味著一個新的國家共同體的誕生，身份的轉變必然需要角色的轉變。通過提出一個以共同原則為基礎、關注共同挑戰的共同戰略愿景，英國可以與盟友增進國防、貿易和政治關系，使英國成為致力于地區穩定與繁榮的積極參與者和貢獻者。同時，英國應將“印太努力”聚焦于優先伙伴關系，如澳、加、新、日和印等國家，并對新興的具有戰略重要性的伙伴（越、泰、菲）保持靈活的合作關系和開放態度，基于國家間的“可變幾何”關系獲得認同并擴大戰略合作。

印太地區對全球的和平與繁榮至關重要

謀求持續軍事存在，刷出“存在感”。英國防部早前曾闡明實施印太戰略的自身定位，概括來說，就是堅持“兩個不能”的指導原則：一不能過于狹隘地關注中國，二不能在北京和華盛頓之間采取中立立場。前者旨在強調以更加宏觀的視角審視印太地區發展與安全問題，后者強調英國應避免卷入大國競爭的冷戰博弈。英方明確，應致力于擴大軍事力量在印太地區的存在，但要避免提出過于雄心勃勃的領導抱負，招致印太地區國家的誤讀，從而喪失信譽。實現“印太愿景”需建立在達成區域共識和獲得區域支持的堅實基礎之上，需在堅持《印太憲章》原則的前提下，運用戰略影響力提高“存在感”進而維持新的地緣秩序。

促進本國經濟發展，提升“大國感”。英國認為，印太地區是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經濟區，是英國未來貿易擴展最重要的靶標。英國向印太傾斜的本質是貿易戰略，印太框架根本上是以貿易、科技、外交、安全合作、氣候變化和環境保護等領域為支撐。作為世界第六大經濟體，在這些領域，英國有著良好的全球競爭力和成就，英國應該在地緣戰略空間內整合關鍵優勢，以靈活的方式向外輻射“英國獨特能力”，在全球貿易問題上拓展建立一個印太共同貿易體系，實現更廣泛的印太地區的強大貿易存在。特別是經歷新冠肺炎疫情以來，英國深刻體會到在國家層面或跨國行業層面建立一種間接的、彈性的合作可以提高國家抗風險能力。

英國“印太戰略”的行動策略是什么？

在行動層面，為保證“印太戰略”的有效落實，英國政府主張以“多管齊下”的方式來推進。

首先，政策保駕護航。構建英國與印太地區接觸的雙軌制方法，包括“繁榮議程”與“安全議程”。通過制定這兩個相互關聯的議程政策，提高英國自身的經濟利益和國際聲望，協同盟友及印太地區國家共同應對貿易、經濟、科技和安全方面的挑戰。所謂的“議程”，可以說是從現實主義視角，設計一種校準的方法來處理印太地區與價值觀相關的問題，通過制定議程“綁架”政策，確保英國“倫理利己主義”的價值觀能被廣泛認同。

脫歐使得英國迫切需要加強與世界其他國家的合作

其次，確定優先領域。外交方面，英國應注重提升其在印太地區的可信度和承諾，通過外交出訪、履行承諾、參與多邊對話機制等方式達到一些外交優先目標。經濟方面，應追求自由貿易協定“黃金標準”，維持多樣化貿易關系，建立地區投資機制與條件，發揮倫敦全球金融中心的作用。科技方面，尋求與印太地區國家在互聯網、太空科技、氣候環境等領域的廣泛合作，以擺脫英國長期以來對歐洲的慣性依賴。

再次，加強軍事合作。未來幾年，英國將在印太地區軍事和安全方面貢獻影響力。只要有可能，英國軍隊會在中國南海和東海與美軍合作，特別是在與日本和澳大利亞的三邊活動中進行合作。英國軍方認為，即使貢獻相對較小，但可能產生巨大影響，不僅能減輕地區盟友和美國的一些負擔，也有利于營造一種加強全球海洋航行和飛越自由的環境。

綜合來看，英國“印太戰略”是其脫歐后的全新戰略布局，既有雄心抱負，也有頂層設計。但要落實這些規劃建議，需要大量政治投資和財力支持，能否如其所愿地“建立一個更強大、更安全、更繁榮、更富有彈性的英國”，重新點亮“日不落”的燈塔，需要時間來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