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紫砂壺中的青銅文化基因

龔杰

摘? 要? 紫砂壺“吉金·盉”將青銅元素與傳統紫砂文化巧妙結合，既突出四方之純、剛、內斂、渾厚之意味，同時表現紫砂之文人氣息;既秉承青銅器敦厚凝重的造型特點，又不局限于表現其沉穆古拙之氣，將對歷史、文化、藝術和生活的見解巧妙融入作品中，虛實相映、氣息豐盈。無論構思、泥料、工藝還是雕刻，都具有獨特的唯一性，是一次從理想走向現實的創作嘗試。

關鍵詞? 吉金·盉;青銅文化;提梁式三足盉

紫砂壺的發展經歷了從粗陶器皿到精致手工藝品的漫長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傳統文化對紫砂壺的滲透與融合無疑起到了重要作用。紫砂壺與文化的鏈接，表現在了這一藝術形式的方方面面之上，可以說，對于數千年的文化傳承使命而言，紫砂壺是一個極好的載體與通道。不僅如此，傳統文化的基因也賦予了這門古老手藝經久不衰的魅力，因為文化具有可持續發展和再生性，故而紫砂壺也就擁有了源源不斷的人文創作素材。

關于青銅文化對紫砂壺藝創作的影響，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命題。中華青銅文明歷史悠久，流傳至今的無數青銅器成為了歷史的最好見證，更是中國人民智慧的結晶。包括紫砂壺在內的諸多藝術形式都曾汲取過青銅元素，可以說青銅文化基因根植于中國文化藝術最結實的部位，它值得我們不斷去研習、挖掘，并用紫砂藝術語言來更好地表現其獨特的人文和精神魅力。

在紫砂壺中融入的青銅元素，必須要有一定的事實依據。現存于世的青銅器物雖然時代久遠，但它們卻是切切實實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所以這一題材的壺藝創作不可有太過天馬行空的想象，包括器型、花紋、雕塑裝飾等，均應以實際為基礎。設計制作的紫砂壺“吉金·盉”（見圖1），便是以現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館的戰國青銅器皿“提梁式三足盉”（見圖2）為模板的，通過一定的轉化和創新，保留了青銅“盉”的主要特點，再以紫砂獨到的可塑性，設計并架構出一把氣勢磅礴的大容量提梁壺。

為了更好地挖掘青銅“提梁式三足盉”的風格，并展開創作，我特地前往浙江省博物館實地觀摩，并進行學習和思考，以達到融會貫通的效果。

盉，是一種主要用來盛酒或盛水的器皿，出現在商代早期，盛行于商晚期和西周，流行到春秋戰國，后來隨著時代的推進和大眾生活習慣的改變，盉便逐漸消失于人們的日常生活。這件“提梁式三足盉”為戰國時期的金屬器皿，屬青銅時代晚期，故而此器設計十分美觀，做工十分到位，細節處理更是于復雜中力求精良，可謂是一件青銅杰作。該盉器身呈扁圓形，周身飾四道凸弦紋，上下兩段各飾一道由三角形蟬紋交錯組成的紋帶，中段飾細密的蟠螭紋;盉嘴為立體的螭首，螭首兩側及后頂加塑小型圓雕蟠螭四組;覆盤式頂蓋，蓋頂以菱形幾何圖案為地紋，堆塑十一螭、十六獸;提梁截面呈八角形，背部有透剔的扉棱狀背鰭;三足作蹄形，前兩足與后足成等腰三角形分列，每足上段飾蟠螭十二條，外側立塑一小虎。

“提梁式三足盉”表現出了典型的青銅器物特征，比如器型龐大、花紋繁復、雕塑立體、氣場凝重等，具有十分鮮明的時代氣息和青銅風韻，這是其對青銅文化最具象的寫照，也是值得被提煉到紫砂壺等藝術載體上的青銅元素。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基于材質、制作及時代審美等諸多差異，這也給予了紫砂壺創作一定的難度，是縮小比例臨摹再造，還是挖掘部分元素重新組合，這都是創作前需要去考慮的問題。

在進行了深入的考量和推演后，紫砂壺“吉金·盉”最終采取了提煉元素重新組合的方案。這一設計方案在保證挖掘青銅文化元素的同時，也考慮了紫砂器本身的特點，使兩者能夠更好地結合，并綜合呈現出一種更完善的藝術姿態，使之在傳統的基礎上具備了藝術創新和審美的成就感，也在文化傳承的前提下擁有了一些別樣的藝術和人文見解，以達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效果。

盉，屬酒水調和之器，歷史上的作品均有圓口、腹大、有蓋、三足或四足、蓋和鋬之間相連接等特點，所以紫砂質地的“吉金·盉”也是優先呈現這些最明顯的特點。此壺整體端方穩重、姿態流暢，含有一種內在的膨脹力，從而在個體形態上既形成對比，又相互統一，和諧勻稱之間再現了青銅文化的風韻。

在造型方面，紫砂壺“吉金·盉”力求遵循古器風格，以方中寓圓的壺身和大提梁來營造厚重的時代氛圍。方壺的制作難度極大，接泥片的制壺方式更是對制壺藝人的一大考驗。此壺壺身以方器為基礎，四面轉折處則處理成圓潤的轉角形態，同時身筒上下壓扁、橫向拉伸，故而張力感極強;大平面的壺身設計在燒制時易出現凹陷，成品率極低，故而此壺在設計和燒制中均耗時、耗力，最終一氣呵成;橋鈕、三彎流、四角鼎足也是此壺的亮點，使得壺體更為沉穩耐看;此壺提梁壺把最大限度地向外舒展，其流動的美感、動態的力度淋漓盡致地展現出巧妙的構思，與壺身結合，虛實對比分明，彰顯工藝。

相比于造型方面的精益求精，此壺亦通過裝飾來體現細節特征。壺身正反兩面均以琢砂陽刻技法裝飾連貫而大氣的螭紋，更是對青銅文化的一次獨到演繹。螭紋，即螭龍紋，是傳統青銅器上的常見紋飾圖案，抽象的紋路間仿佛有螭龍隱于云端霧海，后逐漸成為經典祥瑞紋飾，彰顯東方文化底蘊。此壺以螭紋裝飾厚重的器型，無疑起到了畫龍點睛之效，將對青銅文化的提煉和演繹提升到了更為具體的境界，帶給人一目了然的藝術效果。

紫砂壺“吉金·盉”將青銅元素與傳統紫砂文化巧妙結合，既突出四方之純、剛、內斂、渾厚之意味，同時表現紫砂之文人氣息;既秉承青銅器敦厚凝重的造型特點，又不局限于表現其沉穆古拙之氣，將對歷史、文化、藝術和生活的見解巧妙融入作品中，虛實相映、氣息豐盈，無論構思、泥料、工藝還是雕刻，都具有獨特的唯一性，是一次從理想走向現實的創作嘗試。

我們可以把青銅文化基因視為紫砂壺創作的一個方向，而實現目標的方式則值得我們去推敲嘗試。以紫砂壺“吉金·盉”為例，我們可以將青銅文化底蘊視為線索和背景，在命名和題材挖掘上以豐富的文化內容來彰顯懷古之情，通過作品傳遞文明精髓，力求將青銅元素演變為一種適合用紫砂來表現的全新的創意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