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魏晉時期作為我國民族遷徙與交往的重要歷史單元,以濃墨重彩繪出“中華民族”的自在發展,而位于我國農牧分界線上的陜北地區,因其特殊的自然條件與地理位置,在游牧民族遭受天災后,自然便成了其遷徙居住之所,加之封建朝廷的民族政策與割據政權的不斷征伐,該地遷入民族逐漸增多,在此交錯雜居。其間,少數民族生產方式逐漸轉為農耕,漢族不斷壯大,當地各民族在交錯間不斷交往交流,由此形成了陜北獨特的民風習俗。
【關鍵詞】魏晉時期;陜北地區;民族遷徙;交錯雜居
【中圖分類號】K23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33-0066-02
一部中國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匯聚成多元一體中華民族的歷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締造、發展、鞏固統一的偉大祖國的歷史。[1]自夏伊始,中國大地上的各古代民族逐漸興起,并在漫長的歷史歲月里,在聯合中日益接近,在沖突中互相吸收。從夏商至魏晉,陜北地區先后有鬼方、犬戎、獫狁、白狄、漢、匈奴、龜茲,鮮卑、羯、氐、羌等族在此交錯雜居,是為該時期中國民族交往交流的縮影。因此,本文立足魏晉時期(指公元220年曹丕稱帝到公元420年劉裕建宋)探究陜北地區的民族遷徙是極具意義的。遷徙打破隔絕,使各民族交錯雜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開拓著腳下的土地。
一、魏晉時期陜北地區民族遷徙的成因
陜北地處農牧區分界處,自古便是胡漢必爭之地。該地宜農宜牧,是北方民族南遷的絕佳區域,但因其直通關中的地理區位,中原政權便又時常移民于此鞏固邊防,加之戰爭時期造成的人口流動,各民族不斷涌進陜北大地。
(一)陜北獨特的自然地理
1.宜農宜牧的自然條件
晉初,“塞外匈奴大水,塞泥、黑難等二萬余落歸化。”[2]2549北方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對自然生態環境依賴性極大,其在遭受自然災害后,為謀求本民族延續與發展,只能遷徙尋找良好的生存環境。
陜北地區位于黃土高原,處黃河中游西岸,地勢較高。魏晉時期,這里分布有廣闊的森林與草原,極宜林牧業發展,并有無定河、延河、洛河等河流,各大河及其主要支流的中、上游段,形成了較寬的川地,中部平坦,夏季水草茂盛,適合發展耕作農業,是黃土高原的“米糧川”。從氣候條件來看,該地屬暖、中溫帶干旱草原性氣候,氣候條件適宜,據載:“每歲自河西徙牧于并州(今陜北榆林部分地區屬并州),以漸南移。欲其習水土, 而無死傷也。”[3]由此可見,北方少數民族人口與牲畜在此并無水土不服,適合在此生產生活。
2.胡漢交界的地理區位
陜北地區在歷史上大多作為古代中原民族與西北少數民族的“繩結”之地和中原政權在北方、西北方的屏障與根基。[4]榆林地區與延安市的橫山、子午嶺和黃龍山互相形成一個馬蹄形狀,這馬蹄形狀的南端開口處,正掩護著關中平原的北部,極具戰略意義。自秦以來,中原統治者就在這里修長城、建直道、屯大軍,抵御胡人,而北方游牧民族又經常由這里南下關中,建立政權,如西晉建興四年(公元316年)四月,前趙劉曜率兵攻占上郡后,直指長安,于十一月傾覆西晉。特殊的軍事位置讓陜北戰爭頻發,但也促進了該地的民族雜居。
(二)封建朝廷繼承兩漢民族政策
1.移漢民實邊
自蒙恬“卻匈奴七百余里”坐鎮上郡以來,中原政權便視陜北為邊防要塞,極其注重其邊防建設,數次遷民于此,以充人口。西漢文帝前元元年(公元前179年),漢文帝用免罪封爵等辦法,招募大批內地漢民到上郡等地種田養馬。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山東被水葘,民多饑乏……乃遷貧民于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萬口。”[5]東晉時,大夏國建都統萬城(在今陜北靖邊),赫連勃勃擄掠隴東、隴南、關中、陜北等地民戶遷徙在統萬城一帶以充京都。[2]128大批的漢民來到陜北御邊屯田,在此定居下來。
2.引戎狄內附
隨著少數民族政權與中原王朝的戰爭,以及少數民族內部的紛爭四起,部分少數民族漸漸依附于中原王朝,而中原王朝又常常將依附人口安置于陜北一帶。張騫出使西域后,西域龜茲國降漢內附,漢遷龜茲部族于本境,在今牛家梁古城灘設龜茲屬國(相當于郡)治所,派屬國都尉監管。[6]”東漢建武二十六年(公元50年),因為北匈奴攻伐,東漢政府允許南匈奴部眾南遷到沿邊八郡(西河、北地涉及陜北)[7],到了西晉初期,北狄各族(原匈奴后裔和與其雜居的各部族)都在晉武帝廣為招徠的政策下,遷至邊地。“太康五年,復有匈奴胡太阿厚率其部落二萬九千三百人歸化。”[2]2550
由此可見,內地漢民與北方少數民族在朝廷政策的推動下,已逐漸聚集到陜北地區,在這里共同生活,不斷交往。
(三)割據政權的不斷征伐
戰爭是各族不斷遷徙的重要原因,參戰一方通常會在勝利后,洗劫財物,奪取人口。如西漢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征擄匈奴渾邪王部數萬人分徙于北邊五郡塞外,武帝因其故俗,后又設置屬國。[8]西晉永嘉之亂后,晉室于南方建立東晉,北方進入十六國時期。陜北地區,先后被前趙(匈奴)、后趙(羯胡)、前秦(氐)、后秦(羌)、大夏(鐵弗匈奴)統轄,交戰不斷,民族遷徙更加頻繁。如前秦滅前燕后,在公元372年將“燕之諸王悉補邊郡”,封慕容激為北地長史;此外,還有因該民族政權占領了陜北后,該民族人口的自然流入,如氐羌等族(前秦、后秦)。
二、魏晉時期陜北地區各民族遷徙的影響
晉初,郭欽上書武帝,主張將內遷各族遷回其原居住地,理由為:“匈奴今雖服從,若百年之后有風塵之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洛陽附近)。”[2]2549從長遠來看,這種主張是不明智的,其仍秉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大民族主義,故步自封,不僅不利于各少數民族的發展,而且對晉王朝也絕無好處。魏晉以來,陜北地區的民族遷徙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始于何種目的,其積極影響是不能否定的,多民族的交錯雜居,直接推進著陜北地區各民族的交往交流。
(一)各少數民族生產方式逐漸轉為農耕,推動了社會進步
匈奴、鮮卑、氐等族未進入陜北前,組織結構多以部落為主,經濟生產方式多為游牧,生存發展受自然災害影響極大,進入陜北后,宜農宜牧的自然條件使各族有條件從事較為穩定的農耕業,加之少數民族割據政權的大力推行,陜北的大部分少數民族逐漸轉為農耕生產。如前秦主苻堅在即位之初便在全國“舉異材,修費職,課農桑”,隨著經濟基礎轉變的還有政治組織的變化,各少數民族政權紛紛由部落轉為魏晉的官制,使其社會形態得以進步。
(二)當地漢族被注以新鮮血液,不斷壯大
在魏晉這二百年時間里,遷入陜北地區的各族眾多,除像鐵弗匈奴等大部族外,還有諸多不知名的小部族、小部落,在此生存發展。十六國時,陜北地區先后被前趙、后趙、前秦、后秦等政權控制,這些政權多存在時間不長,但滅亡后其族人仍然在陜北居住。他們與陜北的漢族共居于此,逐漸融入其生活,而漢族又在這一過程中吸取少數民族物質和文化精華,大大豐富了自己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
(三)陜北民族雜居更盛,促進了各民族交往交流
先秦時期,中國各民族分族而聚,為“五方之民”,各民族分別在自己的聚居區域內生產生活,在經濟、習俗、語言等方面進行族內交往,各民族發展受到限制。陜北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于秦時初步打破了各族分族聚居的格局,魏晉時期,這種聚居格局被進一步打破,雖然仍然存在民族聚居,但這種句句實在多民族大雜居中的小范圍聚居。各民族在陜北不斷交錯雜居,通過戰爭、政治以及經濟文化交往交流,各族人民在這里通婚生子,繁衍后代。如匈奴貴族“呼衍”姓,在今陜北洛川縣后子頭鄉、綏德縣等地都留有呼姓居民, 同時在延長縣羅子山鄉還有呼延村。居陜北的各族彼此間相互依存、相互吸引,漢人學習少數民族的習俗,采用胡人的坐姿,使用馬扎和坐床,改變了跪坐,方便了起居。胡漢烹飪技術融合,人們應用谷物煮蒸粥飯、面片、饅頭,烙烤餡餅,飲用酒茶。胡人婚葬禮俗傳于漢人,歸鄉、合葬、祭祀等風俗流傳至今。漢人建筑房屋、定居生活等方式,同樣被胡人廣泛采用,各民族在此交往交流,形成了陜北特殊的邊塞民風與習俗。
綜上,魏晉時期,匈奴、鮮卑,氐、羌等少數民族在社會綜合作用力的推動下,在陜北不斷上演歷史大劇。各民族于雜居間吸引,于戰爭中靠近,隔閡逐漸縮小,經過不斷交往交流,飲食起居逐漸混合,形成了陜北獨特的邊塞民俗。隋唐時,已很難識別陜北各民族之種類,這進一步推動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自在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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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司馬遷.史記(卷111)[M].北京:中華書局,1959:2934.
作者簡介:
劉榆萍,男,陜西榆林人,內蒙古師范大學民族學人類學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民族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