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中國流行音樂中的藝術自律

季朝偉

摘要：一直執著對中國傳統文化與流行音樂結合創新的王力宏，他的全新專輯《A.I.愛》再次展現了他獨特的創作思路和這位華語音樂人的使命感所帶來的誠意，本文將從專輯《A.I.愛》收錄的曲目《緣分一道橋》中的歌詞、旋律、配器等展現一直“流淌”在中國流行音樂內的藝術自律表現。

關鍵詞：藝術的自律性? 流行音樂? 歌曲《緣分一道橋》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16-0036-03

一、在繼承中醞釀創新

具體來說，藝術的歷史繼承性是指當代藝術同過去時代藝術的聯系。流行音樂從起源開始就按照藝術發展的這種歷史繼承，但也不是一種機械地重復過去的模仿。美國19世紀工業文明興起，有一大批的農業人口進入城市，城鎮的產業結構開始發生變化，早期的流行音樂就是來源于那個時候的市民階級的新文化代表。那個時代，無論是反映思念故土還是個人情懷的音樂作品，都統一表達了來到一個陌生地方求生的人們純樸的心理狀態和思想感情。無論是布魯斯、爵士樂、鄉村或是搖滾等，多種風格的音樂都是人們現實生活和意識和絕對精神變化的一面鏡子。中國流行音樂發展至今也一直遵循著這種發展規律。各個時代的藝術家在通過作品展現他所處的生活背景時，其發展基礎一定是要遵循過去時代藝術家所積累下的經驗和傳統，都要受先前整個藝術發展的制約，從而在前進的道路上保持人類審美發展的連續性。歌曲《緣分一道橋》在各個方面引經據典，既體現了流行音樂豐富的歷史內涵，又是一種包含創新的歷史繼承。

（一）曲式規整，調式特色

《緣分一道橋》收錄于王力宏2017年發行的專輯《A.I.愛》，為張藝謀指導的電影《長城》的片尾曲，由王力宏、譚維維合作演唱，系對唱模式，這首歌沿用了傳統流行歌曲常用的單三部曲式，具體的結構圖示如下：

一直以來中國的流行歌曲結構發展大多還是按照標準的曲式結構來進行，無論是結構短小的兒歌還是遵循常規的單二部、單三部或是復部曲式，或者一些少見的結構特殊的變奏曲式或多段體。談到音樂當中的結構、曲式，其實最早有關于“結構”的用法是源于建筑學的，到了17世紀，“結構”一詞開始拓寬到生物學、動物學、語言學等方面，用來描繪其內部組織，后來又延展到心理學、地質學和數學以及社會科學等諸多領域。包括新音樂作品在內的現代音樂的相關研究，受到歐洲工業化與機械化的發展與影響，自然領域對于物質的研究開始趨于細微化，這種觀念的科學研究對音樂作品中細小結構的觀察產生了深遠影響。這里我們所討論的結構不是理論家對于曲式和形式的區分，而是傳統曲式理論中音樂作品的結構，也就是曲式。流行音樂歌曲作為現代音樂作品，沿用了傳統曲式學研究，但也有很多作曲家想在此基礎上嘗試解決20世紀后面臨的和聲、調性體系的喪失。《緣分一道橋》在曲式結構上還是沿用了比較常規的形式，但在運用上卻不一般。單三部曲式結構的運用將其劃分的十分清晰，歌曲A段落由四個樂句構成，每個樂句兩小節，起承轉合式樂段，方整性樂段，由男聲演唱。B樂段與A樂段呼應并對稱，樂句數量和樂段結構與A段相同，由女聲演唱。歌曲C段，也就是整首歌曲的副歌，結構發生了變化，樂節開始變為4+4+4+5小節，樂句數量還是4句，與前面兩段形成結構上的均衡。這首歌在曲式結構上的安排還是比較循規蹈矩的，男女聲各演唱一段后在C段合唱，點明歌曲主題，這種嚴謹的用法在歌曲立意上還是用了心思的。

《緣分一道橋》在調式方面，運用了#c羽五聲調式。對于流行音樂作品來說，使用五聲調式去書寫旋律是很常見的寫作手法，該首作品運用五聲調式其實質也是一種繼承與創新。五聲調式也可以叫做民族調式，廣泛存在于中國古代和民間音樂之中，并在這個基礎上形成了中國民族調式的許多變化和完整的音樂理論體系。其實在許多國家都可以見到五聲調式，但是這種獨特的調式形式還是會被經常稱作“中國調式”和“民族調式”，我國把五聲調式中的五個音稱作：宮、商、角、徵、羽。歌曲A段和B段都采用了“起承轉合”的結構特點，這種用法在聲樂作品中，尤其是受到古體詩詞影響的民間歌曲和專業創作歌曲中是很常見的。以A段為例：第一個樂句a為起句，圍繞歌曲#c羽音展開歌曲樂思，尾音落在徵音上，第二個樂句b承接了上一句繼續發展，落在羽音上，完全收攏下更突出的引出A段的高潮樂句，轉句c樂句，雖說同樣落在羽音上，卻與上一句結束音形成了一個純八度關系，最后合句d樂句旋律音高慢慢下移，再次回到羽音上。從歌曲整體創作上來看，運用五聲調式既是一個點睛之筆，也是一個十分合理的選擇。

（二）詩詞延宕，傳唱古今

《緣分一道橋》作詞署名為王昌齡和方文山，作為電影《長城》的主題曲，當然要符合長城上抵御外敵那種悲壯的設定背景，歌曲在A段引用王昌齡的《出塞二首·其一》：“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城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其實在流行音樂歌詞創作中引用古詩詞或散文詩歌的例子不在少數，且歌曲歌詞創作也是大多都按照詩詞的格式及韻律。德里達的后現代歷史觀認為，如果想要賦予歷史以重生，重要的不是回到過去，不是重建或再現過去，而是“在原有文本書寫結構的基礎上，結合閱讀者和詮釋者在新的歷史文化脈絡的思路，賦予原作者和原文本以新的差異化的可能運動的生命力”。這種后現代藝術的歷史觀在時間上的體現就是延宕。方文山作為整首作品的歌詞設計及創作者（《出塞》的使用據說是王力宏的點子），在選用《出塞》作為歌曲歌詞A段的同時，自己又根據詩的形式，按照整首歌以及作為電影配樂的功能屬性，寫出了“狼煙千里亂葬崗，亂世孤魂無人訪。無言蒼天筆墨寒，筆刀春秋以血償”及B段重復的“血肉筑城萬箭穿，盔甲染血映月光。遠方胡笳催斷腸，狼嚎驟起震邊關”的文字，主要用來過渡到歌曲主題。對于歌詞來說這種形式的設計可以說是少見的，先前大多看到的還是通篇引用或引用一部分后直接表明歌曲主題，這種對比設計讓一男一女，一古一今，運用流行音樂的曲調將這種“超越時間，跨越形式”糅合在一首歌曲。可以從這一個藝術作品中看出，流行音樂對各類文化的包容度之高，大大加強了中國古代詩歌文化的傳播功能。音樂旋律與古詩詞的結合充分體現了在藝術發展上流行音樂的自律。

二、民族性優秀傳承及嘗試對話世界

藝術發展的民族性就是表現民族本質特點所形成的藝術上的特殊性，討論到世界性，歸根結底還是要解決在經濟和文化大步走向全球化的時代如何解決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完美結合。流行音樂對于民族性的傳承及世界性的探索是顯而易見的。自從流行音樂從西方傳入中國以來，中國對于流行音樂的民族化融入就開始了，結合傳統文化和民族精神，喚醒廣大群眾的民族危機感，對國家和民族的士氣進行鼓舞，流行音樂初期在中國的道德教化功能、政治服務功能和社會改造功能被充分體現。到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為流行音樂民族化提供了很好的發展機遇，為了更好的體現民族精神和民族風貌，一大批優秀的民族化流行音樂開始傳唱，用曲調和歌詞將當時的時代氣息呈現出來。80年代的“西北風”歌曲創作階段，在大量的歌詞和曲調中都蘊含著不同的民族特色。流行音樂發展進入21世紀后，“中國風”開始盛行，歌曲中大量融入古詩詞、民族民間文化及戲曲文化，新時代跨越國家、時間及不同藝術門類的融合開始步入熱潮。流行音樂的民族化多元發展成為一種常態，并且在結合中隨著音樂文化的進步，各種改編創新讓這種結合更為嫻熟。《緣分一道橋》的作曲王力宏作為從歐洲學習流行音樂的華人，在“中國風”的概念上提出了“chinked-out”理念，將自己主打的中國風融入到R&B里面，意指中國風的嘻哈音樂。從他《心中的日月》這張專輯發行后，獲得業界的一致好評，更是讓他憑借這張專輯入圍第十六屆臺灣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演唱人和最佳專輯獎，并獲得第五屆全球華語歌曲排行榜最受歡迎男歌手、新加坡金曲獎最受歡迎男歌手等獎項。當時這張專輯的問世被認為是明確了華語流行音樂的真正方向。這種既帶有創新中國特色，又融入西方音樂文化的歌曲形式的確再次論證了藝術的民族性和世界性應該是硬幣的兩面，應該體現其能為世界所欣賞的藝術獨特性，能為“人的一般本性”提供的可交流性及表現人類共通民族藝術的共通性。后面王力宏所創作的歌曲中一直多多少少還保留著這種特色，并在此基礎上做了更大膽的創新，如讓中國民族民間樂器融入電子舞曲、中西方配器的協作及探索民族文化與世界科技的交流。《緣分一道橋》可以作為代表中西方音樂文化的碰撞以及想向世界發出聲響的優秀音樂作品。

（一）唱法科學，唱腔多元

《緣分一道橋》這首歌曲從演唱上來說是有很大難度的，尤其對于男聲的演唱。歌曲整體調高，女生唱起來更合適，男聲在這段音域中的聲音表現一定要借助科學的發聲方法。觀察原版歌曲中王力宏的演唱部分，對喉頭穩定及氣息支持有著極高的要求，如果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想要表現這部分，難度系數是很高的，反觀譚維維在這首歌中的演唱就顯得游刃有余，她在唱法及技巧上的變化也體現了后現代藝術史觀時間維度上的延宕。譚維維大量運用了其民歌流行結合的功底演唱不同曲風，包括對傳統戲曲表演形式的改編演繹。她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演唱方式更是使她與傳統戲曲文化有著毫無違和的巧妙緣分，譚維維在中國之星第三期演唱的《給你一點顏色》和后來在2016年春晚上演唱的《華陰老腔一聲喊》成功的將傳統老腔文化與搖滾結合。《緣分一道橋》中譚維維還是大量使用了其“怒音”的標志特色，為這首歌增添了獨特的表現意味，在B樂段中“寒”字還有一些戲曲表現的意味，讓這首歌在演唱上面層次分明，極其豐富。

（二）傳統中國樂器融入編曲

《緣分一道橋》在編曲上還是融合了許多中國音樂元素，樂曲開頭就使用箏的音色與吉他音色無縫連接，歌曲B段和C段中還有二胡的旋律顯現，這種獨特的中國元素融入編曲也增加了歌曲的民族文化表現。

（三）強烈的文化訴求

《緣分一道橋》的創作可以說是為電影量身打造的，《長城》由張藝謀指導，選擇了一些西方面孔的演員并承擔主要角色，故事設定背景為宋朝時期與歐洲文化產生互動，在故事情節上遵循了傳統好萊塢的設定，影片整體基調上充斥著濃濃的中國風，傳遞著中國文化和價值，從視覺呈現上，人海及數量繁密的場面、壯麗的中國奇觀、秦腔、大鼓、大紅大綠的典型張藝謀式的經典元素在影片中體現的淋漓盡致。《緣分一道橋》在歌詞、旋律及唱腔方面都盡量為電影服務。該部影片在北美及多個國家上映，并在2017年獲得第四屆絲路電影節“中國電影國際傳播突出貢獻單元突出貢獻影片”。

三、結語

《緣分一道橋》這首歌展現了流行音樂在藝術自律表現上將繼承創新、民族世界充分融合的特殊性質，放眼整個中國流行音樂大環境的發展，這種“延宕”的特殊手法已經蘊含到很多流行音樂的詞曲創作中，如今再討論到流行音樂中“流行”一詞，應明白這種音樂形式是與時代契合，反映時間流動前沿中人們的現實生活或意識思想的一種潮流。再加上流行音樂其特殊標志的商品屬性，其在商業傳播中發揮的藝術功能和其自身體現的自律，都展現出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在當今具有考究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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