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手

賀小波

小區沿街有家藥店，店主叫阿祥，是個熱心的小伙子。小區里有幾個老頭，就愛坐在藥店門前打牌。每天晚上，阿祥都早早打開店門口的燈，給老頭們提供免費照明服務。

這天晚上，阿祥發現老頭們居然沒有打牌，而是坐在一起拉家常。這有點破天荒，要知道這些老頭打牌可是有癮的，幾乎天天要湊桌。

阿祥一問才知道不湊手，恰好這時店里不忙，他就主動加入了牌局。正玩在興頭上，他忽然發現大家都盯著自己，一扭頭才見老婆小麗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后。

小麗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店里。大家一看苗頭不好，忙收拾起東西，勸阿祥去向老婆認個錯。

阿祥回到店里，小麗果真陰陽怪氣地說：“真是好興致啊，陪幾個老頭玩牌！”

阿祥小聲哄她：“人手不夠，就湊了個數，再說我身在牌桌心在店里，沒耽擱啥事。”

“下不為例啊！”小麗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誰知到了第二天晚上，阿祥就把小麗的話拋到了九霄云外，開燈后主動招呼老頭們開戰。

老頭們猶豫片刻才坐到牌桌前，其中有個李大爺，他說：“那咱們就玩一個小時。我昨天看表了，你媳婦8點來給你送飯。”

阿祥訕笑著點點頭。

然而，玩起來就容易忘時間，大家正廝殺得如火如荼之時，小麗來了。這回，她徑直走進店里，把門口的燈線給拉了，牌桌上頓時一片黑暗。

阿祥臉上掛不住，回到店里跟小麗吵了起來。這時候，店門外進來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勸道：“小麗呀，這事不怨阿祥，是我們硬拉他湊手的。”

此人正是李大爺，小麗也認識他，因為他是阿祥爸的好朋友。

要說阿祥爸是農村人，怎么和城里的李大爺成了好朋友呢？原來，阿祥媽走得早，阿祥的孩子出生后，阿祥爸就被叫到城里帶孩子，爺孫倆常來藥店玩。李大爺則每天都會沿街逛逛，兩個老頭便成了朋友。即使后來阿祥爸回了農村，他們也保持著電話聯系。

小麗對李大爺并無好感，這老頭沒少跟公公議論自己，于是她冷哼一聲，沒搭理他。

阿祥看看局促不安的李大爺，再看看一臉不以為然的小麗，長嘆道：“老婆啊，你知道我為什么陪李大爺他們打牌嗎？”他聲音澀澀地說：“是那天李大爺的一句話觸動了我啊！”

聽了這話，李大爺更不自在了，給夫妻倆制造矛盾的罪魁禍首竟是自己？

阿祥接著說道：“李大爺說，退休以后，他們這些老頭唯一的樂子就是能一起打個牌。一開始，他們打牌是不缺人的，甚至還有余頭，可現在呀，人手不夠嘍。有兩個得重病走了，還有兩個是農村的，給兒女看大孩子后，被攆回了老家！”說到這兒，阿祥不停地抹起了眼睛：“這能不讓我想起我爸嗎？當初他剛把我倆的孩子帶大，我就讓他回老家了……走的時候他還說，他在城里有好朋友了，可以隨時了解我的情況了！現在想想，我、我真不是個人……”

見阿祥泣不成聲，小麗也不由得想起公公臨走時依依不舍的樣子，遲來的愧疚感涌上心頭。一旁的李大爺則連連擺手：“孩子，你別說了，以后我們再也不打牌了！”說完他轉身要走。

小麗一把拉住他，大聲說道：“李大爺，你們這個牌攤可不能撤！店門口的燈管太暗了，明天我就讓阿祥換個亮的！”說完她扭頭朝阿祥小聲道：“明兒個把孩子的爺爺接過來，讓他來湊這個手！”

（發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