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禹丞 黃劍 沈綱
摘? 要:身處知識與信息時代,創造無處不在。20世紀以來,創造學沿著科學的歷史足跡成為當今的顯學。用哲學的“眼光”回眸并引領創造(科)學的認識論、本質論和方法論。身體“隱喻”或“暗喻”的存在是創造學的深層內核,讓我們從具身認知視域中不盡然地對人的自然與社會屬性、思想、理論、理解、詮釋、語言、情境等方面進行思維與存在、主體與客體的關系探索,使中西方創造學內容得以融合。在后現代思潮影響下,在基礎整體論對創造學的學理證成中,由“身體轉向”引發的具身認知是一種高度結構化和動態化的后蒯因的知識模型,對創造學基礎理論建構不可偏頗。
關鍵詞:具身認知;創造學;理論基礎;建構
中圖分類號:G40-02,G40-05?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1)29-0131-06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這是人生的終極三問,亦是哲學的。這相當于在問“人是什么?人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未來會被創造成什么樣?”人的反思從追問自我開始,追問世界,追問人與世界的關系。人類并沒有被此“三問”所羈絆,在哲學和科學的范疇中竭力找尋、把握和創造自我,探索和發現可能的世界,以便在包羅萬象的世界關系網中自由生活。創造學就是在如此的哲學和科學范疇中應運而生。
一、科學和哲學范疇中的創造學
(一)創造學概念及其內涵
創造學是研究人類的創造能力、創造發明過程及其規律的科學(《辭海》1999年版),創造學是在哲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思維科學、數學科學和系統科學六大學科部類交叉點上,形成的一門具有普遍性、邊緣性、綜合性和橫斷性特征的交叉科學,以此特性形成了相應的學科說,但沒有能被大部分學者所接受的確定性結論[1]。
人類生活在混沌而復雜的世界中,狄爾泰(Wilhelm Dilthey)認為,生活世界的客觀化來自人的主觀生活世界,即體驗的歷史,具有世界觀的同一性(創造歷史);胡塞爾(E.Husserl)認為,體驗的個人意向性,構成人的世界(自我創造);維特根斯坦(L.Wittgenstein)認為,社會性導致的語言產生,服務于交往行為(社會性創造)。
創造學是知識,創立并服務于人的渠道是通過創造教育來完成的。任何一種不是天然存在的物質財富要素,總是必須通過某種專門的,使特殊的自然物質適合于特殊的人類需要的、有目的的生產活動創造出來[2]。創造教育的功能就在于探索和構建創造規律的各種社會情境,使創造學理論得以傳承。
(二)哲學和科學發展史就是創造學發展史
哲學成為所有世界觀之先的“嚴密科學”(第一科學),為所有以理據獲得正當權利的“知”作最后的論證,并從“主體源泉”解開哲學所承載的“生活世界”的同時,鞏固一個對所有人有約束作用的理解基礎[3]。
在分科之學前,哲學思考與生活過程重合,而學科區分后,哲學有了特定目標和方法,即“智慧追求”和“運用概念”。科學是追問事實真相,把握事物發展基本規律。科學進步過程蘊藏著創造學研究內容。科學經由歸納而進步;科學經由演繹而進步;科學經由工具化而進步[4];科學經由類比而進步;科學進步是與可信賴的結果制度化權威相結合,拒絕任何可作權威之物,在社會協作基礎上相互審視和批判……
在哲學指引下,科學進步和科學創造的規律使得科學自我意識增強。科學特殊的認識論權威,為創造學發展最強有力的背景。創造(科)學是展現人類智慧,透過創造現象對其內部關系做科學探究的一門新興學科。創造學的理論研究是對其“表達的實質”研究,內涵自上而下的創造,具有普遍性和先驗性;對其“表達的方式”研究,自下而上的事物的創造性會被認識,具有特殊性和后驗性。這是創造學認識論的兩個方面。
庫恩(Kuhn,T.)科學革命地創造了一種“共融”式科學進步。“范式”的提出對科學進步及其全套價值觀和方法論作出了變革。新范式不是對以往范式的摒棄和顛覆,而是更迭舊范式不合理或無效達目標之處,與舊范式“共融”,對一切正反事實保持敏感,創造的機遇就蘊藏其中。
科學在具體范式的破和立中進步,使知識得以豐富。面對證實,不是靠觀點而是靠新事實,依靠個人感知力和覺察力。拉卡托斯(Lakatos,I.)的“科學研究綱領”使在“批判”與“共融”方式下的多種綱領并行,彼此博弈。對他者的錯誤,給予更多的理解和同情,創造思維的萌芽就在于此。就是因為在理論交鋒中呈現的是忽略細節的思想內核呈現,所以新事實往往就在細節里。
(三)理論是創造(科學)學的基礎解釋
生活世界中,經驗的世界并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因為有了人的存在,如何經驗的,其理論、原則、方法就是實事科學的基礎解釋。不存在完美理論,只有被質疑的理論,因為理論滲透主觀觀察,即在理性且客觀的理論中夾雜著主觀性證據。
對實際或實踐而言,“理論”是論事物之理。理論有整理分析、區分審辨、評定與推知之意(《辭海》1999年版)。建立理論的步驟:界定(或定義)→分類→歸納與演繹→推論、預測與研究→建立模式→形成次級理論。馬斯洛(Maslow,A.)從動機說明理論的形成過程,即感覺→概念→構念→命題→理論,這是一個從現象到抽象的過程。戈溫(Gowin)認為理論是對思考的一種指引,是一種過濾網,是思考基本問題的一種方式,也是作決定的一種方式;普拉特(Pratte)主張理論是一種工具,是對思考的一種引導,但卻未必是對直接措施的一種引導,理論不是規范性的事物,而是引導性的。理論是一種與引導及推演相關的形上架構。可見理論只適用于世界的部分,保“真”的方法就是其適恰范圍,由此求知方式(認知形式)被創造。理論的價值就在于接受質疑,提出新問題,在產生有預測性的猜想后被未來證偽。問題產生是認知能力得以實質性提高的信號,是創造學研究具體科學的起始點,也是科學哲學史上的里程碑。
(四)創造學與認知科學
1. 認知科學為創造學提供動力
當研究者開始注意到各種不同學科之間聯系的時候,認知科學就出現了(Bermudez,2010;Sobel,2001;Thagard,2005),認知科學試圖整合研究者們的各個相關領域收集到的信息[5]。創造學就是致力于科學創造的所有規律探究,如此看來,認知科學與創造學并行不悖。認知科學中的理論和研究涉及的范圍很廣,認知科學家在保持相對獨立與統一的各學科間開展研究,獲得學科之間的聯系,從而有益于對創造過程和規律的探究,成為創造學進步與發展的階梯。
2. 認知科學與發明創造
創造屬于人類,發明是認知科學的結晶,標識著人類進步。依據下定義的科學原則與方法可知,所謂發明,是為了滿足特定的需求或解決現有的問題而設計出來的新技術、新方法和新產品[6];所謂創造,是主體綜合各方面的信息,形成一定目標,進而控制或調節客體產生有社會價值的、前所未有的新成果的活動過程[7]。從定義的辨析中,可以看出“發明創造”這一詞語組合在“新穎性”指涉上是統一的;從屬關系上看,創造真包含發明。發明定義中的新技術、新方法、新產品均是科學技術層面的“新”,而創造還包含一些非技術領域,如新創意、新發現、新創作等。
3. 身體認知與發明創造
客觀世界是物質的,主觀世界是靈動的、人性的,時間與空間為發明與創造留出了縫隙與岔路,讓人的身心得以填補與鑲嵌、流露與溢出。路的艱險與通暢、寬敞與狹窄只有行者身體力行方能自知,自由地擇路就是不斷找尋身體的精神家園和享受生命快樂的方向。
所見所聞、所感所知造就了發明創造的結果,亦或是均已被發明與創造所觸及。身體是人的創生載體和物質基礎,只有肯定身體存在才能談及人類的“主體存在”(existence)和論及人的本質(essence);作為具有社會性、歷史性的人,身體是一直被關注、被認識、被改造、被綿延、被印刻上時代烙印……對身體的重視、理解、反思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8]的基礎;“我們的形體是一種充滿了無窮也要求存在的創造物的世界”[9],它的整體現象高于意識和精神,身體蘊涵著生命的欲望、直覺、情感、潛意識等非理性因素,它們來源于身體卻會超越身體,為理性插上翱翔的翅膀,身體借由發明與創造在無限延展的時間和空間上煥發出人類智慧的光芒和人性的偉大,從而使得人類生生不息。
發明的起源已被歷史所磨滅,也許會留下斑駁的痕跡,也許會留有故事與傳說,僅此而已,可能就會揭示出關乎人類自身的東西。人們不提倡宣揚發明英雄主義,但肯定會去稱頌實踐過程中勞作的身體,會去敬仰充滿智慧的身體,這是不論國籍、人種、性別的發明家擁有的共同特征。當人們審視、剖析那些發明時,便是在不自覺地找尋著自我認同,理解舊時發明創造的成就。
二、創造學特征
(一)創造學的自然屬性
科學在人類的科學主義與反科學主義兩種態度相互交鋒中前行,科學是以支配自然為最終目的。創造學致力于在創造理論研究與實踐過程中,探索世間萬物的存續方式和活動規律,讓其潛在的未知,通過人成為顯現的已知,在其過程中,創造技法百花齊放、層出不窮,從而更好地服務于人。創造規律被自然規律所制約,人對自然觀的改變,會使科學觀與科研成果發生改變,在自然科學里尤為常見。在這個被不確定性包圍的世界中,人類只能在竭力確定自我中存續,如此,塑型創造性的人格,具備創造性思維就成為每個人最高的認知層次。
思維在理性處于困境時,往往因為“啊哈”式的頓悟(關系創造)使得創造(思或物)得以實現。堅持直覺主義的創造理論,并非意味著創造方法的無政府主義。自然科學史讓我們已經習慣了用物理學(還原)或進化論(試錯)的邏輯去形成并實施其他科學的工作方法。通過非理性因素引入豐富方法,如“堅持”“激勵”“洞見”等。“性與生俱來”,行為性之表,所以“行”恒在。科學哲學指引科學從原先化繁為簡的路徑更迭成化簡為繁的、復雜豐富的、多元化的科研方向。人認識世界,創造世界,不僅僅是理解抽象后的世界,還要在一定程度上還原世界。
(二)創造學的社會屬性
1. 社會性本質傾向
當嘗試著解決某些經驗問題時,科學的滲透會深化和豐富經驗和推理。科學研究的社會性本質有兩種傾向,即有益于理解科學所取得的成就(正向)和對理解科學取得成就后所構成潛在威脅(反向)。“思”創的規定基礎來自社會及其社會需求。
“生活世界經驗的理想化”產物具有科學性,易產生社會化協作。科學的權威一定程度上來源于社會性“博弈”,科學知識有“社會建構”的跡象,類科學的推進需要“民主”……理想化行為的自主工作能力,來自主體功效,評價是來自他者的考驗與體驗。行為的自主體現了本“身”,是科學的回溯,讓他者經驗到“完全出于主體本源的可能世界的結構和源泉”。
2. 創造學中的(社會)情境創造
世界是個復雜生態系統。情境本身由時間和空間維度所定格。每一個情境都蘊涵著獨特的價值,每一種價值也存續于情境中。科學的社會性產生否定性的辯護語境(認識論范疇),通過情境切換使價值發生轉變。創造新的物種是創造,給同樣的物種創造新情境是創造,給不同樣的物種創造同一情境亦是創造,在其過程或結果中會產生價值轉換、價值衰減、價值增量。價值體現只有關乎了人的存在,創造才有意義。
人因所處情境不同,會使得思想波動、涉身行動、心理觸動。處于同一情境中的人們也會有所不同,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獨特在于自我的思想境界和其思維方式、行為能力和其模式、情感儲備和其狀態。依賴于情境產生適恰意義的事物,不管是由先驗創造意識的指引,還是重構或再造創造意識的萌新,人通過身體知覺與認知關聯均達思維層面,在形成所謂的創造性思維后,再依賴于個人行動能力予以表達。
我們不贊同斯多葛學派把人作為擺脫情境的純粹自我——只思考自我的生命擔當,也不贊同人是社會性生命體,即人要活在社會情境中,情境具有內含著多種或多層的支配性結構和重構性變革的潛能。世間萬物都是自然界存續的互聯的部分體現,均具有內在價值和自然權利。人們活在情境中,創造在利己和利他之間,不斷尋求和培養自我主動掌控的能力,在情境定格與切換的適恰上體現。創造在于身體在場的情境定格,在于情境中的關乎身體的豐富表達(思想、行為、心理表達),也在于待身體就位的情境創設中。人與情境的關系中隱秘著創造的“火種”,在這不爭的事實面前,不可忽略的是身體的中介主體性。
3. 社會批判理論
批判的旨趣在于讓人們從先驗的制度、自成習慣、世俗傳統以及自欺欺人等中解放出來。創造以理解為開端,以馬克思唯物主義觀實踐論為指引,生活中創造無處不在,創造理論也并非是方案集成,而是與實踐相協調,構建人類更好的生活環境,讓生命存在更有意義。
社會批判理論被創建和完善來源于社會現實,來源于踐行,亦來源于交流與溝通。人之所以能與他人建立關系,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我們有能力從他人的角度看事物,與他人同情共感。哈珀馬斯(Habermas,J.)認為要達到深沉的理解,在理解過程中,必須經由主體的自省與意識形態批判,才有可能突破各種宰制。人行動的產生都有其不得不如此或彼的情況,行動受與主體切身相關的身外事物以及主體自身過去和當前種種情形的刺激,從而產生反應。因此理解不僅取決于傳統的視野,還取決于主體的溝通能力與他者互動,在互動中,揭示溝通乏力與阻礙交流情境實現的條件,使主體之間能互相理解各自主觀狀況,通過不拘于形式的關聯領域(敞開域),如爭論、辯論、座談等調諧歧見,以達協調或平衡。
三、詮釋現象學為創造學提供尋求實存的關鍵能量
理解即創造,理解是融合化繁為簡和化簡為繁的典型思維通路。人理解并把握“此在”的存有方式有兩種,即手前之物,待實踐的實體和具有主動性的主體。理解是詮釋學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詮釋學之父施萊爾馬赫(Schleiermacher,F.)曾把詮釋學設想為理解的科學或理解的藝術,此詮釋學可作為各種詮釋的基礎,詮釋學由此將自身界定為對“理解”本身的研究,而理解與詮釋都是人類存在的基本模式。詮釋是探究事情背后所指的意涵,亦對主體對事件或現象的理解;海德格爾(Heidegger,M.)則認為詮釋須植根于理解,理解是詮釋的籌劃活動;加達默爾(Gadamer)認為理解、詮釋與應用三者具有內在關聯性,三方面結合才能是真正意義上的理解。皮納德(Pinar)的“理解”指的是一種身心關系和存有模式,是知者所知間的關系,也是真相之所在。海德格爾則企圖深化現象學的意涵,認為現象學的描述方法就是解釋,透過詮釋,存在的本真意義及此在的基本結構之領悟就會被宣告出來,稱“此在的現象學”即詮釋學,而其詮釋學亦被稱為詮釋現象學。
對創造的理解是在詮釋創造領域中產生的,實踐本身也是種創造,當實踐被重新實現、詮釋時就是對創造的理解。理解使得存在者(在場者)敞開可敞開之處,為敞開而敞開。實現和實存的存在者固然重要,但對其過程和結果的理解更為重要,實現和實存被存在者置在不同脈絡下而決定他的命運。意義存在與實現和實存中,是向“理解”敞開的。
德勒茲(Deleuze,G.)和加塔里(Guattari,F.)早在1972年就提出了利用“身體” 來駁斥體制。他們反對弗洛伊德建立在父權社會體系上的俄狄浦斯情結,在阿爾托的理論基礎上發展出精神分裂分析法,提出以根莖狀的繁殖和再生模式取代樹狀模式的社會形態,試圖打破任何形式的集權體系,提倡更加自由的、符合人性的生存模式[10]。理解的經驗需要在一定的社會情境中,其意義理解是先驗的,自由創造在一定規約下得以實現。經驗的傳承通過傳承人去不斷修正經驗或豐富其語言表述。
四、創造學與語言
自然(廣義)語言是“詞語以及把它們組合起來以表達思想”(《牛津英語詞典》),經由人類認知活動創造而產生,是認知活動的工具。語言結構(知識層面)是人類認知的結果,以名稱和語句為單位;語言功能(效用層面)是人類認知的反映,以“言語行為”和“話語”為單位。人的語言能力正是與認知相關,才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創造能力。
(一)哲思與語言都是“行”的過程
把哲思與語言理論比作是“生活世界”天秤的兩端,通過對生活世界的理解,創造的智慧就在兩端上下蹺動(側重)中若隱若現。哲思砝碼(思的儲備)在于“不可言說”,語言砝碼(知識表達)在于“有限”(框架和邊界)理論的自由表述。“思”與“言”互為表里,層層加碼時創造的智慧就在這個“思涵”與“言化”的生活世界中綻放“光芒”。
語詞的“涵義”居于“語言世界”,而不居于“思想世界”,而塞爾(Searle,J.R.)所謂“意向內容”居于“思想世界”,而并不居于“語言世界”,兩者之間是表達與被表達的關系……,這種“表達”正是某些言語行動的宗旨之所在[11]。創造的智慧在“行”中顯現,“思”與“言”都是“行”的過程。
(二)語言如何被創造(語義學層面)
人類語言無法與對象自然建立聯結,語言只有通過心智與所言事物建立聯系,意識(創造)在思想與行動中徘徊,產生的意向內容成為了維系語言與對象的紐帶,心智指稱(意指)成立,即在心智上獲得關于對象的信息,使其成為擁有各種信息的“意向對象”,如此有別于對象本身。語言表達式的涵義和指稱都是相對于某個語言共同體而言的,一種語言的詞語與其說反映了這個世界的現實,還不如說更多反映了使用這種語言人們的興趣[12]。
詞匯意義無法與關于詞語所指的一般知識截然分開,應將其視為提供了進入確定多個觀念和概念系統的通道,該詞語以一種靈活的、開放的和依賴語境的方式引發了這些觀念和概念系統[13]。語義知識來源于經驗知識,是經驗知識的濃縮,是被語言共同體認可的語言用法。
(三)語言創造(語用學層面)
語言本質上具有社會屬性。在人際關系層面,語言是為了人類更好地交流和協作(公共交流);在人與世界的關系層面,語言用來表征事物(思維表達),如果社會消亡,相應語言也會逐漸消失。
正是由于人的自然和社會屬性制約了對象信息的獲得條件和表達方式,在語言共同體與個人語言的影響下,語言符號(能指)被創造得不盡相同,使得通過語言指稱“意向對象”的表達(所指)出現了不一致,即理解和把握對象和意義(語用意義)出現偏差,讓各抒己見和表達方式的創造性成為可能,發明創造由此層出不窮。
(四)理解“語言學轉向”
黑格爾(Hrgel,G.)的絕對觀念對人類、自然、社會的發展進行了“終極”解釋,人類認識世界似乎走到了盡頭,導致了哲學中的“語言學轉向”。人之所思、思之表達、反思三者間會出現有關于對句子表達、語義結構和語義反思等語言學的問題,使語言學研究備受關注,為人類認識世界開辟了新天地。但克里普克(Kripke,S.A.)認為語義學誤解會引起形而上學誤解(使謬誤到有成效),語義學的嚴格指示詞理論作用是消極的,可以為反本質主義論證做貢獻,但卻不能推進支持本質主義的論證。雖然戴維森(Davidson,D.)在新語義學上作出了開創性的努力,但卻被諸多哲學家轉型成為了道德哲學。20世紀70年代后,分析哲學家重心逐漸轉向“心靈哲學”。范式理論提醒人們,在檢驗關于非語言問題之論證的可靠性時,分析哲學家經常借鑒語義學和語用學的成果[14]。
五、后現代的多元論視角下創造學理論的兼容并蓄
20世紀60年代以來,在哲學范疇內的行為主義、新行為主義、語言哲學、心靈哲學、身體哲學等陸續“粉墨登場”,但卻沒有一個站在第一哲學高度。如此看來,學術研究日趨專業化與分析哲學自身發展的專業化有關。對本研究的創造哲學態度也應如此:創造哲學研究,首要關注是創造哲學理論體系構建,次要關注的是“創造”這個詞,或“創造”概念,或關于“創造”信念(精神),或關于“創造”的知識……研究必定與語言、知識、思想、生命、心靈等哲學相關聯,創新觀念不會賦予任何哲學分支以主導地位。
后現代倡導混沌與不確定性,去中心化、支持多元性、差異性與創造的日常性,反對宏觀理論和整體觀,支持圍觀取向的理論與政略。創造學的概念是寬泛的,是多層次、多視角的交叉學科,在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等跨領域的視域中生長進化。創造學是集思維、情感交流和生命律動的關聯領域,亦是交流領域,以敞開的存在者與自我交流表示存在性。在此領域中,變動成為恒常,本質會隨著轉折點的出現而轉變。由此看來,創造學內容來自不同的學科,也就是說創造學的寬泛性與知識的廣度相符。從不同的學科來理解創造,說明了創造學的多元與復雜性,這與后現代的特征不謀而合。
后現代理論應用于創造活動時,倡導人們在創造信念和信仰、創造目的和意義、創造的成果和目標上各抒己見,并思考與揭示無處不在的創造性事件的實現和實行的過程,加以解釋,以理解它們在創造過程中的作用,如此視域才會開闊,創造學內涵才會有更大的空間,并且符合當下的文化現實。后現代的不確定性、開放性、自我組織的觀點使創造學更注重交流、協調和互動的實存,以此影響此實存過程中的存在者進行意義重塑。
顯而易見,后現代呈現出的特征,對在創造過程中不同存在者的多元差異性起了兼容并蓄的作用,從而形成一個創造與理解相長的情境,即在差異中尋求理解,在理解中尋求創造,尋求塑造意義,形成多元,促進理解。
六、創造學中的意義創造
意義基于人的感知,感知則基于人的身體創造,感知機制與認知結構密切相連。根據從事思考的生物體的本性和體驗來刻畫意義,不只是根據個體的本性和體驗,而是根據種屬和共同體的本性和體驗[15]。
意義驅動理解,意義獨有結構成為生活和行動的內核。歷史、世界、語言的理論范疇通過意義的體驗和理解理論通達至人,意義創造來自人參與的世界理性索取和賦予。對科學主義的信仰,猶如客觀性的大壩攔截了生活世界的洪流,生活世界的本源意義與價值在當今被推崇。抽象概念大多是隱喻性的[16],理解有對“隱喻”的敏感,人以及以人為中心的事物是“隱喻”的參照體系。人可創造性地使自己“人化”并充分實施人對自己本身的最高公正。
梅洛·龐蒂(Ponty,M.)指出,因為我們在這個世界,我們注定要創造意義。涉身是我們與世界交互并使其具有意義的特性,涉身交互是通過與人造物的交互來創造意義、操控意義和分享意義[17]。真正的哲學就是不斷重新學習看待世界的方式。
七、基礎整體論的學理證成
在對創造學理論基礎的探究時,對何為“基礎”的哲學探析中的本質、真理、善、美即刻映入眼簾。把萬事萬物都歸咎其創造是廣義“創造哲學”的野心,否則其理論就會有所缺憾。以人為“主角”的創造,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是人整體的基礎特性,從出生的那刻起就交織在一起,如何用純邏輯數學模型和算法去分析都是有所偏頗的,人是一個復雜系統,任何形式上的分割都是為了某些目的性證成所服務。
八、結論
上文對創造學學理基礎的探析,是對匯集至“身體”認知視域的不盡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但卻可以見其脈絡,可用于所有知識分支。身體作為人的基礎整體實在,思想、行動、語言都不可偏頗,都在各自的領域里占據著“主角”地位。創造學作為事物生成、發展、進步過程規律的探究,亦是作為基礎整體性的存在。吉拉·謝爾(Gila Sher)創立的基礎整體論在邏輯層面對身體認知與創造學進行了融合,既是為創造學提供身體認知視域下的方法論,又是對創造學知識的整體說明。創造學基礎整體論既允許各學科知識的創造性(構建和重構)循環,又強調創造學為知識在世界中的奠基,克服了傳統基礎論和融貫論方案的不足,建立了一種高度結構化和動態化的后蒯因的知識模型[18]。在這種知識模型中,謝爾特別強調理智、構想在人類知識中所起到的基礎性作用。
知識創造和身體認知視域下的人是平等的,無地域、無種族、無東西方文化差異的,在創造學理論基礎中必然有其共同性,這是應保持的原則。尼采、叔本華、齊克果等諸多哲學家在“生命哲學”上的不懈努力使得近代西方哲學成為關于意識主體的哲學。“儒、釋、道”是中國哲學的中心,是“生命的學問”——人生的方向問題,是心性之學。
如此看來,創造學理論基礎在有關人的研究上實現了中西方思想的融合。古今中外每位思想精英的思想體系都呼應著時代歷史和人生體驗。創造學在經驗與先驗的夾縫中“求存”,在導致經驗意識的本源行動中“求真”。
吉拉·謝爾(Sher,G.)理論建構思路——即批判性審視已有的理論,揭示其缺陷和不足,把已有理論與當代社,會現實相連接,發展充實舊有理論;直接面對當代社會的挑戰,在深厚的學養基礎上,提出新說法和發展新理論。并對“吾生有涯,學海無涯”有了更高層次的領悟,以此融入自我價值實現中。也就是說,不能只做知識和思想的傳播者,要盡可能地去做新知識的生產者和新思想的創造者[18],為推動人類文明的不斷發展和進步盡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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