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凱旋

[ 美] 大衛·巴爾·科特利 著 Tikkuu 譯

天還沒亮，林克斯就醒了。他爬下床，梳了梳胡須，再仔細把身上的毛舔了一遍。接著，他穿上靴子和外衣，背上旅行包，來到了灰蒙蒙的街道上。這個時候，太陽才剛剛從屋頂上探出腦袋，鎮子上大部分類貓都還沉浸在睡夢中。

林克斯徒步朝西走去，出了鎮子，來到了山麓外的荒原上。他肆意漫游，踏過寸草不生的石地，穿越蜿蜒前行的小溪和聳立的高臺。

林克斯喜歡在這片荒原上探險。他暗下決心，不管家人怎么反對，他今天一定要走得再遠一些。鎮上所有的大人都隱隱覺得這是片不祥之地。他們說，荒原的沙地里常常會挖出些奇怪的機械器件。但林克斯在這兒待得越久，就越覺得那些都只是謠言罷了。

整個早上林克斯都沒有停下腳步，他翻過巨石堆，穿過一個又一個石柱。直到中午時分，他被一條狹窄的峽谷擋住了去路。這峽谷大約有十幾米深，巖壁向兩邊無限延伸，仿佛沒有盡頭。林克斯沒法在這陡峭的巖壁上攀爬，于是他向北走去，想繞過懸崖，找到穿越峽谷的法子。

沒多久，林克斯便看見了一棵扎根在峽谷底部的巨樹。這棵樹早已枯死，連一根樹枝都沒有。他可以沿著樹干輕松爬到峽谷下邊，就是不知道——

等等。那是什么？

下邊好像有什么動靜。

幾百米開外的巖壁底部有一個寬闊、低矮的洞口。黑暗中鉆出一道影子，走到了沙地上。林克斯一下子縮了回去，直到對方停下了動作，他才再次緩緩探出了頭。

除了蜥蜴和鳥，他還從來不知道這片荒原上有其他生物。但那道身影和類貓差不多大，而且也在直立行走。

他打了個激靈：那是只類犬。

不可能，這兒怎么會有類犬？但除此之外還能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回鎮子請求援助，但……

類犬幾乎滅絕了，這也許是林克斯和他們接觸的唯一機會。在驚動鎮子上的類貓之前，他得先確認那到底是不是類犬。

林克斯脫下背包和靴子，用腳步丈量了一下距離，又伸了伸爪子，沖到懸崖邊一躍跳到了巨樹上。他將爪子扎進樹干，懸掛了片刻，接著向下爬行，悄悄來到峽谷底部。

靠著巨石的掩護，林克斯朝著洞穴的方向潛行。一陣強風打在他的臉上，這讓他感到安心：這風不僅能掩蓋他的腳步聲，還能吹散他的氣味。

離那道神秘的身影還有幾十米的時候，林克斯彎下身子，用手肘和膝蓋在地上爬行，從一塊巨石背后偷偷往外看。

沒錯，那就是類犬。他比類貓魁梧得多，腦袋上耷拉著一對丑陋的耳朵，身穿一件邋遢的短外套，還別著一把沉重的雙手劍。在他轉頭的時候，林克斯瞥見了他扁平的側臉：下巴松弛，眼睛周圍滿是褶皺，看起來扭曲極了，讓人心生厭惡。

看清之后，林克斯開始往后爬。但就在這時，他看見洞穴中出現了第二道身影，一下子僵住了。

這只類犬看上去好像……沒那么糟糕。她是一位苗條的雌性，大概和林克斯年紀相仿。她的鼻子是白色的，有一對棕色的大眼睛，兩只長長的耳朵像綢緞一樣搭在肩膀上。她也別著一把劍，是一把單手刺劍。

在這之前，林克斯想象中的類犬都是丑陋、可怕的雄性。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各種猜測。她和那只龐大的野獸是什么關系，盟友？夫妻？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無害，是偽裝還是真的？她殺過類貓嗎？

這時，那只巨大的雄性類犬突然直起身子，鼻尖在空氣中聳動，四處嗅著，一下，兩下……

林克斯感到一陣恐懼。就在他剛才胡思亂想的時候，風向改變了，他現在在那只類犬的上風口。

“是類貓！”雄性類犬咆哮道。他拔出巨劍，轉過身子，死死盯住林克斯所在的方向。林克斯從藏身處一躍而起，他繞過巨石，躍過溝渠，疾馳而去。類犬窮追不舍，沉重的腳步和低沉的咆哮從身后傳來。巨樹就在眼前，那是他逃生的希望。

女性類犬尖叫起來：“快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林克斯跳到樹上，沿著樹干拼命向上爬。雄性類犬怒吼著跳到了他的腳下。林克斯不敢回頭，只聽見金屬巨劍揮砍空氣和樹干的聲音。當劍劈到他的腳下時，整棵樹仿佛都在顫抖。

很快，林克斯就爬到了巨劍夠不著的地方。雌性類犬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嘯，雄性類犬也沮喪地低吼著。

林克斯逃出峽谷，類犬可怕的咆哮聲從腳下傳來，在他耳邊回蕩。

走了很遠之后，林克斯才感到身上傳來一陣疼痛。他的尾巴少了一段，血流個不停，滴在沙地上。

林克斯回到鎮上時，夜幕已經降臨了。他直奔神殿，沖進大門，來到前堂。

一位抄寫員正坐在木桌前，用鵝毛筆在賬本上匆匆記著什么。在看到神情激動的林克斯后，他站了起來，“你需要幫助嗎？”

林克斯氣喘吁吁地說：“我要見庫加爾神父。”

抄寫員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庫加爾神父正在主持晚禱。”

“我看到類犬了！”林克斯激動地大喊，“他們就在荒野，躲在洞穴里。”

“類犬？你確定嗎？”

“千真萬確！他們在追我，還帶著劍！”林克斯說著，舉起了沾滿血跡的尾巴讓抄寫員看。

抄寫員驚慌起來，對林克斯說：“我明白了，你在這等一下。”他轉身打開一扇沉重的木門，溜了進去，關上了門。

林克斯走上前，把耳朵貼在木門上。庫加爾神父洪亮的聲音從門后傳來。他只能聽清幾個零散的詞語，不過這足夠讓他捕捉到神父布道中的精髓。像往常一樣，他正在宣揚末日是如何降臨的，以及即將來臨的凱旋之日。在不久的將來，圣貓將重返地球，類犬們會從地球上永遠消失，到那個時候，類貓們將恢復他們最純正的貓科形態。

緊接著，神父的聲音消失了，一定是在和抄寫員討論林克斯帶來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抄寫員再次從門后出現，對林克斯說道：“跟我來。”

他領著林克斯沿著走廊進入了一間舒適的房間。房間墻上裝飾著掛毯，庫加爾神父身穿圣衣，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林克斯，”他溫和地說道，“快過來吧。”

林克斯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神父靠在沙發上，撫摸著雜亂的灰色胡須，“孩子，究竟發生了什么？”

林克斯講述了自己在荒原上和類犬的遭遇。神父耐心地聽完之后，問道：“他們發現你了嗎？”

林克斯猶豫了一下，承認了。

神父一下子瞇起眼睛，追問道：“怎么發現的？”

林克斯低頭看著地板，“對不起，神父。我當時……太好奇了。”

庫加爾神父深深嘆了口氣。“我想也是，”他傾身向前，注視著林克斯，“我說了多少遍？好奇心是最沉重的罪惡。你的好奇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明白嗎？倘若你沒有被發現，我們還能輕易找到那些類犬，把他們一網打盡。但現在他們會等著我們送上門，追蹤的同胞也將陷入極大的危險。況且，倘若那些類犬溜走了怎么辦？因為你的好奇心，我們期待已久的凱旋也許會毀于一旦。”

林克斯愧疚極了。他知道庫加爾神父的話一點都沒錯。

神父搖了搖頭，說道：“算了，現在說這些也于事無補了。”他轉過頭吩咐抄寫員：“去旅館，找圣殿騎士。”抄寫員點點頭，匆匆離去。

“圣殿騎士？”林克斯肅然起敬。

“沒錯，”神父回答道，“他們是今早抵達的。這兩位圣殿騎士將會去追捕那些類犬。到時候他們會問你一些問題。”

“沒問題！”林克斯一口答應。很快，他的羞愧就被激動的心情取代了。

圣殿騎士！他們是當之無愧的無敵戰士，是圣貓的守護者。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們消滅了類蛙、類鳥和類猿，現在只剩下類犬了。

抄寫員很快便回來了，兩位圣殿騎士跟在他的身后。林克斯從來沒見過這么高大威猛的類貓。他們身穿長長的白色戰袍，上邊繡著圣貓的形象。

庫加爾神父向他們做了個手勢，說道：“林克斯，這兩位就是我們的圣殿騎士，萊昂和泰格。”

兩位騎士禮貌地點了點頭。泰格有一身灰色的皮毛，眼睛周邊點綴著黑色條紋，顯得強壯而威嚴。萊昂有一頭黃褐色的鬃毛，他似乎抑制不住身上的力量，身體在微微顫抖。萊昂似乎要年輕些，應該比林克斯大不了幾歲。

“說說你看到的類犬吧。”萊昂迅速說道。

林克斯把他的遭遇重復了一遍。描述類犬的時候，兩位圣殿騎士交換了目光。在講到自己如何逃離峽谷時，抄寫員打斷他道：“給他們看看你的尾巴！”

于是林克斯舉起了自己受傷的尾巴。

萊昂拍了拍手掌，對泰格說：“看看那血淋淋的尾巴！他居然成功從類犬的追殺中逃脫了。”他轉身看向林克斯，稱贊道：“這可比許多圣殿騎士的經歷更值得驕傲。”

聽了這話，一陣自豪涌上了林克斯的心頭。

“就說到這兒吧，”萊昂轉身對泰格說，“我們去找那個洞穴。”

“你是說現在嗎？”庫加爾神父問道。

“沒錯，”萊昂回答，“沒必要拖延，類犬們肯定也會立刻采取行動。”

“請讓我一起去吧！”林克斯急忙喊道，“我可以帶你們去那個洞穴。”

“這太危險了，”庫加爾神父擔憂地說，“你的父母——”

林克斯懇求道：“是我不小心被類犬們發現了，請讓我彌補自己的錯誤。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片荒原了。”

庫加爾神父看向兩位圣殿騎士，說道：“你們決定吧。”

“我不認為——”泰格剛開口，萊昂立刻打斷了他，說道：“沒問題，讓他一起來吧。既然類犬用刀砍了他的尾巴，得給他一個以牙還牙的機會。”

接著，他沖林克斯咧嘴一笑：“不過我們要砍的，可不只是他們的尾巴，對不對？”

泰格沒有反對。

“來吧。”萊昂說著，示意林克斯跟上。

林克斯跟著圣殿騎士一起回旅館準備行李。萊昂找到一把短劍扔給了林克斯。他將短劍別在身上，帶領圣殿騎士進入荒原。當他們到達洞穴時，太陽正緩緩升起。

泰格四處偵查，又跪在地上仔細聞著類犬們的氣味，對剩下二人說道：“往這邊走。”

三人繼續往西，進入了荒原深處。那天晚上，他們露天扎營，到第二天早上又繼續前進。據林克斯所知，從來沒有類貓到過這么遠的地方。他的勇氣慢慢減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陷入了危險。

第三天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圓形的黑色深坑邊停下休息。坑洞大約有一百米寬，周圍生長著茂密的黃草，長長的藤蔓掛在坑邊，深入黑暗當中，看上去詭異又神秘。

林克斯疑惑地問：“類犬會不會藏在這洞里？”

“他們的蹤跡還在往前延伸。”泰格回答。

萊昂聳了聳肩：“檢查一下也沒什么壞處，要是發現什么就立刻喊我們吧。”

林克斯來到坑邊。坑壁粗糙不平，棱角分明。他沿著凸起的巖石輕松地爬了下去，直達洞穴底部。日光從上方稀稀落落地灑下來，將空氣里漂浮的塵埃照得分明。林克斯緩緩轉了一圈，接著停了下來。他看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抽出短劍，大聲喊道：“萊昂！萊昂！”

洞底有個奇異的銀色金屬物體半埋在土里。它比一座小屋還要大，通體斑駁。它的側面伸出了像翅膀一樣的東西，還裂了一道口子通往內部。黑暗的裂縫似乎正在朝林克斯招手，吸引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這時，萊昂的聲音從巖壁上傳來：“站住！”

林克斯回過頭，看見萊昂正在向下攀爬，泰格站在坑邊。

“你在做什么？”萊昂問道。

“你見過這玩意嗎？”林克斯說，“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說著，林克斯又往前走了幾步。

“看什么？”萊昂厲聲叫道。

“我……”林克斯靠得更近了，“我只是……”

“收起你的好奇心！”萊昂警告道，“那是罪惡的。”

“才不是。”林克斯堅持道，雖然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的堅持究竟是為什么。話音剛落，他便從裂縫中間溜了進去。

一開始林克斯什么也看不見，緊接著他的眼前浮現了無數光點——紅的、藍的、黃的、綠的——在他周圍閃爍，仿佛有生命一般。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景象，驚恐地蜷了起來。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遠處的金屬棺材吸引了。棺材蓋子是玻璃做的，透過玻璃，他隱約看到一具軀體躺在里面。

突然，林克斯耳邊傳來一陣洪亮的說話聲，說的是他聽不懂的語言。他四下張望，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就在這時，棺材緩緩打開。林克斯向后退去，不斷咒罵著自己。好奇心再次出賣了他，將他引入這座陌生的墳墓，喚醒了古老的強大惡靈。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具紅眼活尸。但從棺材里爬出來的身影比活尸讓他更加驚訝。

那是一只類猿。他穿著灰色的制服，胸前和肩上都裝飾著徽章。他一臉茫然地看了林克斯一眼，又跌跌撞撞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林克斯又驚又怕，類猿應該早在幾個世紀之前就被消滅了。

緊接著，第二道身影從棺材里跳了出來。它身材嬌小，完美而優雅。在看清眼前的生物之后，林克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會錯的，他曾幾千次在各種畫像中一睹它的圣容。這便是宇宙的造物主、一切生命的給予者。擁有九條命的圣貓，終于回到了地球。林克斯跪了下來，輕聲喚道：“我的圣主。”

然而圣貓并沒有搭理他，林克斯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圣殿騎士的聲音。泰格的語氣又驚又怕：“這玩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看到了嗎？這個洞就是它砸出來的。”

萊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類犬們都要逃跑了，我們卻還在這里浪費時間……”

話音未落，他便看見類猿從裂縫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林克斯跟在他的身后。

兩位騎士目瞪口呆，而類猿無視了他們，踉踉蹌蹌地走來走去，研究著這座長著翅膀的墳墓的損壞情況。他用一只手撐著腦袋，看上去有些迷茫。

林克斯也有些茫然。他走向圣殿騎士，拉了拉萊昂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出現在墳墓邊的圣貓。一看到圣貓的身影，萊昂和泰格立刻跪拜在地。

圣貓同樣無視了他們，跟在類猿身后。接著，它趴了下來，將爪子伸進墳墓下的縫隙里扒拉著什么。類猿沖著圣貓咕噥了一聲，伸腳輕輕將它掃開。

萊昂一下子跳了起來，怒吼道：“大膽！”他跑到類猿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類猿將萊昂推了回去，用奇怪的語言沖他大吼。這時，他腰帶上的護身符發出了聲音：“把你的手拿開，可惡的類貓。”

類猿奇怪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護身符，又對萊昂大喊大叫，而那塊神奇的護身符繼續翻譯著他的話：“你是哪個小隊的？怎么穿得這么奇怪？快說！”

萊昂后退幾步，挪到了泰格身邊，低聲道：“這是一只幸存的類猿。你看到了，他剛剛攻擊了我。我應該殺了他。”

護聲符又開始說起奇怪的語言，大概是在翻譯萊昂的話。

“我不知道該不該這樣做，”泰格猶豫了，“他是和圣主一起從天上來的。我們能殺他嗎？”

“這是圣諭。”萊昂說。

“現在圣主就在我們面前，不可自作主張。”泰格說道。

萊昂看向圣貓，而后者正舔舐著身上的毛皮。萊昂緩緩靠近，跪下說道：“我的圣主，我是萊昂，您最忠實的仆人。您希望我們如何處理這只類猿？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將以您的名義將他處死。”

圣貓抬起頭，露出難以捉摸的表情，又低下頭去，繼續舔著毛。

萊昂不敢站起身。他悄悄看向泰格，埋怨道：“為什么圣主沒有回答？”

“切勿揣測圣主的想法，”泰格低聲吼道，“當它愿意的時候，它自然會告訴我們他的意愿。”

萊昂回頭看向圣貓，央求道：“回答我吧，我的主，求求您了。即便您不想殺他，也請降下神跡，好讓我們按您的意愿行事。”

此時，類猿似乎終于不再迷茫，意識到了眼前的兇險。他在萊昂和圣貓之間來回掃視，接著蹲了下來，對圣貓吹起口哨，嘴里說著什么。護身符繼續翻譯著：“嘿，到這里來，小貓咪，快過來。”

萊昂面色陰沉，“他膽敢指揮圣主。”

類猿不顧萊昂的話，繼續呼喚著圣貓。圣貓看著他，沒有動彈。

“圣主拒絕了他。”萊昂說。

“等等！”類猿慌忙舉起一只手，“這只是……里奧，快過來，該死。”他再次吹起口哨，說道：“到這里來，小貓咪，乖貓咪。”

萊昂伸手探向腰間的劍，說道：“他將命絕于此。”

可就在這時，圣貓伸了個懶腰，走到了類猿身邊。類猿抓了抓它的胡須，撫摸著它的耳朵、脖頸、和后背。圣貓發出了享受的呼嚕聲，輕輕蹭著他的小腿。看到這一幕，萊昂愣住了。

“圣主向他展示了好感，一定是對他有什么特殊安排。”泰格說道。

類猿一把將圣貓抱起，像護盾一樣環在胸前。

圣貓仍在打著呼嚕。

萊昂盯著類猿看了許久，大步走到他的身邊，靠近它低聲說道：“你這罪人，我不明白主為什么要延長你悲慘的生命。不過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好奇了。”說完，萊昂惡狠狠地擦身走了過去。

類猿低下頭，輕聲對圣貓說道：“乖貓貓。”

類貓們繼續上路，這次多了兩位新伙伴——圣貓和它奇怪的隨從。類猿將圣貓裝進了挎包里，而圣貓對這個安排似乎也很滿意。萊昂始終對類猿充滿敵意，而泰格認為既然圣貓已經凱旋，他們應當高興。兩位騎士時常向圣貓屈膝請求指引，但后者從未屈尊回答。

一路上，類猿會時不時盯著護身符看，但很顯然，護身符里傳來的聲音讓他生氣極了。他拿著護身符，一會使勁搖晃，一會用力敲打，一會又對著它大喊大叫。林克斯很想問問他為什么這樣做，但又努力壓抑住好奇心，試圖模仿冷漠的圣殿騎士們，一言不發。不過林克斯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圣貓身上移開。

類猿注意到了林克斯的眼神，對他說道：“你想抱抱它嗎？”

林克斯一下子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已經走得老遠的圣殿騎士，低聲說道：“不，我不可以。”

“沒什么不可以的。”類猿把手伸進挎包，將圣貓抱了起來，塞到了林克斯懷里。林克斯學著類猿之前的動作，輕輕撓著圣貓的耳朵，讓它發出了愜意的呼嚕聲。

“沒錯吧。”類猿說。

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克斯猶豫片刻，告訴了他。

“我叫查爾斯，”類猿說道。林克斯沒有回應。片刻之后，類猿壓低聲音，對他說：“林克斯，告訴我，今年是哪一年？”

他十分疑惑，但類猿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林克斯將圣貓還到他手里，慢慢說道：“1293年。”

“你們用的是什么歷法？”

“我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你們的日子從什么時候開始計算的？”

“什么意思？”這絕對是林克斯聽到過的最奇怪的問題了，“當然是從創世日開始計算了。”

聽了這話，類猿沉默了很久，繼續和林克斯向前走著。過了一會，他再次低聲問道：“你們說的‘凱旋又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嗎？圣主什么也沒告訴你？”

“你也看到了，”類猿說，“圣主不喜歡說話。”

于是林克斯講起了有關凱旋日的故事。當他看到類猿疑惑的神情時，忍不住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在創世伊始，圣貓創造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它格外寵愛貓咪，甚至賦予了它們說話的能力。貓咪們很好奇其他動物會說些什么，便違背圣主的意愿，將語言的天賦分享給了小鳥、青蛙、犬類還有猿猴。然而這些動物都是邪惡的，說的全是謊言。圣主看到了這一切，震怒之下對動物們降下懲罰，將它們變成了類貓、類鳥、類蛙、類犬，還有類猿。類貓們痛哭哀求，懇請圣貓將它們恢復原狀，但圣貓拒絕了，命令它們消滅所有罪人。只有當其余所有會說話的動物都從地球上消失的時候，它們才能恢復原狀。不過圣貓也保留了一絲仁慈，它告訴類貓，它們的救贖注定會到來，到那時，它會重返地球，帶領類貓們重鑄榮光。“這就是我們的凱旋，”林克斯說道，“正如傳說的那樣，圣主回來了。但我們沒想到它身邊還跟著一只類猿。”

“那么我們正在追蹤的這些類犬……是地球上僅存的幾只了嗎？”類猿問道。

“也許吧，”林克斯說，“反正肯定沒幾只了。”

“那么……那些像我一樣的類猿，他們都……”

“都死了，”林克斯斬釘截鐵地說，“很久之前就死了。”

那天晚上，林克斯被類猿的抽泣聲吵醒了。他是在為已經滅絕的族人哀慟，林克斯想，原來這種罪惡的生物也會產生悲傷的情緒。也許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類猿了，而到了凱旋之日，他也會從地球上消失。想到這里，林克斯不禁感到一陣難過，久久無法入睡。

一行人循著類犬們留下的痕跡，往荒原更深處走去。補給已經快要耗盡了，這荒地里也沒什么能吃的東西。不過萊昂很樂觀，“很好，類犬們一定也遇到了同樣的麻煩，很快他們就不得不折返了。”

他說的沒錯。第二天，他們到達了一處低矮的隘口，通道間有風兒吹過，林克斯看見兩只類犬正站在一堆巨石之間，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那只雄性類犬直直站著，手里握著巨劍。另一只正要將手探向自己的細劍，便被他喝止了，只好極不情愿地退到一邊。他往前走了幾步，看上去疲憊又憔悴，但仍然比林克斯記憶中的形象高大威猛不少。

萊昂嘆了口氣：“就兩個，還有個雌的。”他拔出劍，大步向前，對余下幾人說道：“你們就在這等著，讓我來處理。”

林克斯抬頭看向泰格，“他準備自己上嗎？”

“他喜歡單打獨斗。”泰格不動聲色。

“那為什么要帶我一起來？”林克斯不解，“既然他沒打算讓我幫他，為什么要給我一把劍？”

“他一向如此。”

類猿走上前，開口道：“這樣一個傲慢又魯莽的家伙，你為什么要一直忍讓著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泰格輕輕說道。

萊昂往前逼近。類犬大吼一聲，借著蠻力向他沖了過來。他輕松避開，轉身伏下，再一躍而起，雙手握住對方的劍柄，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類犬倒地后，萊昂將他的劍一腳踢開，贏得干凈利落。

“太厲害了。”林克斯驚叫。

泰格點了點頭，急忙上前將萊昂的手下敗將綁了起來，林克斯和類猿跟在他身后。緊接著，萊昂向那只雌性類犬走了過去。

她抽出細劍，擺出戰斗姿態。萊昂手握重劍，每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動作敏捷又優雅。

類犬徑直將劍刺向他的喉嚨，速度快得驚人，但萊昂舉起劍，輕松擋下了對手的攻勢。

類犬再次后退，佯攻中直指萊昂的要害。萊昂輕蔑一笑，成功招架了每一次攻擊。不過她的最后一擊在萊昂的刀刃前偏轉，劃傷了他的肩膀。

萊昂看了一眼白色外衣上緩緩綻開的血點，“身手不錯，我也該使出真功夫了。”

他再次向類犬靠近，不過她又一次躲開了。

泰格露出擔憂的神情，低聲道：“比蠻力，誰也打不過他，但他就是沒什么耐心。”

類犬不斷后退，始終與萊昂保持距離，讓他的劍無法砍到自己。隨后，她再次發起攻擊，成功刺傷了萊昂另一只肩膀。而他毫無反應，只是面色愈加陰沉，繼續往前逼近。

“我們得幫幫他。”林克斯說。

泰格猶豫了。“他……不喜歡接受幫助。”

萊昂發出一聲怒吼，朝類犬的腦袋砍去。她扭頭躲開，然后迅速反擊，刺中了他的胸膛。萊昂的戰袍上已經有了三道血跡，肩上的血沿著手臂流到了手肘上，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要是你不肯幫他，那就讓我來。”林克斯說。

他拔出短劍，往邊上繞了半圈，來到類犬身后，朝她沖了過去。

當林克斯靠近時，她猛然轉頭撲了過來。后者迅速閃開，往后退去。幾乎同時，類犬再次回頭看向萊昂。此時萊昂已經成功來到了她的面前，讓她無處可逃。類犬剛要抬手，萊昂便鎖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的劍抽走，再用手肘打在了她的臉上。接著，萊昂將她摔到地上，壓了上去，跨坐在她身上，舉起拳頭朝她臉上打去。一拳，兩拳，三拳……類犬很快便失去了知覺，嘴里滲出鮮血，而萊昂的動作并沒有因此停下。

“等等。”林克斯喃喃道，但萊昂不予理會。

終于，萊昂站了起來，胸膛的血從外衣上的圣貓刺繡周圍流過，形成一道紅圈。

“你沒事吧？”林克斯問。

萊昂眼里滿是怒火：“我都跟你說了別過來！你這樣會把我們兩個都害死的！”他將林克斯一把推開，惡狠狠地離開了。

萊昂走上前，將剩下那只類犬也綁了起來。“他就是這種性格，讓他自己靜靜吧，待會就好了。”

騎士們帶著類犬向東折返。一路上沒人和兩位俘虜說話，夜幕降臨時，他們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綁了起來。前半夜是泰格放哨，萊昂呼呼大睡，而林克斯獨自坐在幾十米外的一塊巨石上。

過了一會，類猿在他身旁坐下，用下巴指了指兩只類犬，開口說道：“你們打算怎么處理他們？”

“騎士們也許會炫耀一下自己的獵物，讓人們花錢參觀之類的。”林克斯回答。

類猿輕聲說：“你之前說他們是地球上僅存的類犬了。”

“沒錯。”林克斯點頭。

“他們會被處死嗎？”

“是的。”

類猿凝視著林克斯，繼續說道：“你也會坐視不理？”

林克斯看向泰格，他離得很遠，聽不見兩人的對話。“沒錯。”林克斯壓低聲音。

“我不是個善良的人，對類犬們也沒什么好感，但是要滅絕一個種族……這是罪惡的，林克斯。你應該清楚這一點，不管傳說里怎么說。”

“你只是個類猿，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類猿說道，“我在群星之間沉睡了數個世紀之久。我還記得地球從前的模樣，在那個時候，你們口中的類猿是世界的主宰。是我們創造了你們，林克斯，你們是在我們的實驗室里誕生的。類犬也一樣，還有其他生物，都是我們創造的異種兵。但我們的作品完美得過了頭，當我醒來時，你們已經打敗了我們。但那并不意味著——”

“你膽敢褻瀆圣主，”林克斯怒吼，“我警告你，即便有圣主的恩寵，你也——”

“圣主？你在說它？”類猿戳了戳裝著圣貓的挎包，“它只是只動物罷了，是我從小養大的。”

林克斯站了起來：“我應該殺了你。”

類猿迎上他的目光：“來吧，殺了我，像殺了我的族人那樣。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他指了指萊昂，繼續說道：“叫醒你那個瘋子朋友，讓他砍了我的腦袋吧，他肯定很樂意，快去吧。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呢。”

林克斯的臉沉了下來，轉身就走，在泰格身旁坐了下來。“怎么了？”泰格問。

林克斯生氣地回答：“沒什么。”

泰格看了類猿一眼，說道：“那些猴子只會說謊，就不該讓他們學會說話。”

林克斯將手環在胸前，點頭同意：“沒錯，他們總是說謊。”

接下來的兩天里，林克斯一句話也沒有對類猿說，可他心里已經種下了懷疑的種子。盡管他不想承認，但類猿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他和那些圣殿騎士們不一樣。

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圣主的虔誠，但這段旅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信仰是多么膚淺。萊昂的信仰就像一團火焰，給予他前進的力量，但那團火焰常常失控，遲早會將他吞噬。而泰格的信仰像是一座大山——浩瀚無比、堅定不移。至于林克斯，他覺得自己的信仰就像一片荒原，空無一物，淺薄至極。類猿短短幾句異端邪說就讓他產生了動搖，連庫加爾神父充滿智慧的布道都沒能辦到這一點。

那天中午，林克斯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只雌性類犬身邊，他來不及阻止自己便脫口而出：“你的身手很不錯。”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向林克斯：“你說什么？”

此時萊昂和泰格一前一后，離他們很遠，沒法聽見兩人的對話。林克斯輕聲說道：“前幾天你打得很好，要不是我插手，你肯定可以戰勝他。很少有人能擊敗圣殿騎士，你應該感到驕傲。”

“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謝謝稱贊。”

“不客氣。”林克斯有些尷尬，匆匆離開了。

類猿從他身后冒了出來，?“你為什么要對她說那些？”

林克斯沉默片刻，開口說：“我……我只是……”

“好奇。”類猿替他回答。

林克斯嘆了口氣。

“好奇心不是罪過，”類猿補充道，“倘若沒有好奇，你便什么也沒法學到。”

“你這是在褻瀆圣主。”林克斯干巴巴地說。

類猿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林克斯再次開口：“即便我同意你的話，我又可以為那些類犬做些什么？”

類猿低聲道：“今天晚上，你先假裝睡著。我會去吸引圣殿騎士的注意，你再趁機把類犬的繩索解開，讓他們逃跑。”

林克斯嚇了一跳：“我并不想……”

“我知道，”類猿沖他淺淺一笑，“不過我會按計劃行事，至于你要怎么做都隨你的便，好好想想吧。”

“等等，”林克斯打斷了他，“你準備怎么吸引他們的注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那天晚上的怒火給了我一點靈感。”

林克斯考慮了一會，問道：“你準備在誰放哨的時候行動？”

“你覺得呢？”

當然是萊昂。讓他分心要簡單得多。

“好好考慮一下吧。”類猿說完便放慢了腳步，再次落在他的身后。

那天晚上，一行人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扎了營。泰格早早地進入了夢鄉，林克斯也假裝睡著了;他還沒想好是不是要幫助那兩只類犬。幾個小時之后，他聽見一陣動靜，便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是類猿，他走到萊昂身旁，對他說：“你看上去挺虔誠的。”

萊昂轉身看向他，“你在取笑誰呢？”此時，萊昂正背對著林克斯和兩位俘虜。

類猿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繼續說道：“我是認真的，也許你也想聽聽我們的宗教是怎么樣的。”

“我對賤民們的異端邪說不感興趣。”萊昂作勢轉身。

“等等，”類猿急忙喊住他，“你知道嗎，許多類猿都相信自己和宇宙的造物主長得一樣。”

萊昂哄然大笑，對他說道：“你們怎么不照照鏡子？造物主怎么可能那么丑陋？”

類猿聳了聳肩，“還有些類猿信奉一種叫‘物競天擇的說法。”

萊昂依然背對著林克斯。他瞥了兩只類犬一眼，心想現在正可以趁機偷偷爬到他們身邊去。

要是被發現的話，圣殿騎士一定會殺了自己，林克斯想。況且，如果庫加爾神父說的都是對的呢？有關圣主、有關凱旋、有關地球上所有的一切，要是這些都是真的呢？林克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只雌性類犬。他很喜歡她，盡管他們壓根沒有說上幾句話。他不想就這樣看著她喪命。即便林克斯幫她逃跑，類貓們也許還有其他法子抓住她，但如果她就這樣死了……

想到這里，林克斯開始朝著類犬爬過去。

萊昂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仍在說：“即便你說的是真的，怎么也得花上幾萬年吧。”

“是幾千萬年。”類猿糾正了他。

“地球還沒有那么老。”

“關于這一點，類猿們也有自己的說法。”

林克斯靠近時，那只雌性類犬睜大了眼睛。林克斯越過她的肩膀瞥了一眼萊昂，而后者還沉浸在與類猿的爭論當中。他抽出短劍，向她低聲說道：“要是我放了你，你能不能發誓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招惹我們？”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接著迅速點了點頭。

“很好。”

林克斯幫她解開束縛，接著挪到另一只類犬身旁，同樣割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一派胡言！”萊昂怒吼。

“千真萬確。”類猿回應道。

萊昂站起身，逼近那只類猿，沉聲道：“收回你的話。”

“我說的都是——”

“閉嘴！”萊昂一拳打在類猿臉上，將他打倒在地。

兩只類犬開始朝外爬去。

萊昂拔出劍，大步走向類猿。類猿從地上跳了起來，向后退去。

“給我過來。”萊昂說道。

“不，快滾開。”類猿轉過身，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跑去，萊昂緊追在他身后。

萊昂會殺了他的，林克斯想，類猿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他準備犧牲自己。

林克斯看向兩只類犬，他們已經站起身匆匆逃走了。

很快，萊昂和類猿便消失在夜幕中，他們咒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林克斯想要叫醒泰格，讓他阻止萊昂，但這樣的話，泰格便會發現類犬們已經逃跑了。

類猿發出一聲慘叫，泰格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林克斯別無選擇，大聲喊道：“泰格！”

“怎么了？”泰格伸手探向腰間的劍。

林克斯往外一指，“萊昂他瘋了。”

泰格一躍而起，林克斯緊隨其后。跑到山腳時，萊昂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你做了什么？”泰格大吼。

“那只可惡的類猿膽敢褻瀆圣主，我已經讓他閉嘴了。”萊昂得意地說道。

不！林克斯走上前去，在地上尋找類猿的尸體。

但類猿沒有死。他跪在地上嗚咽著，眉間有一道傷痕。他的眼里滿是絕望，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護身符的殘骸散落在他身邊。

萊昂饒過了類猿的性命，但地球上再沒有任何生物能聽懂他的話了。

“對不起……查爾斯。”林克斯喃喃道。

聽到自己的名字，類猿抬起了頭。“查爾斯？”林克斯又叫了一聲。類猿深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站了起來。林克斯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朝山上走去。

他們跟在泰格身后回到營地，圣殿騎士立刻發現類犬們沒了蹤影。

“類犬呢？”泰格問道。

萊昂四周望了一圈，深受打擊。

泰格咒罵一聲，跑出營地，向山下看去。“什么都沒有，他們已經跑遠了。”泰格說。

“我……”萊昂吞吞吐吐，接著指著類猿：“都是他害的。”

“他害的？”泰格咆哮著，“你不是在負責放哨嗎？”

萊昂憤怒地走開，又轉身回來瞪著類猿說道：“他一定知道點什么。”

“也許吧，”泰格說，“從來沒人能掙脫我的繩索。我們本來可以好好審問他，但是你讓他‘閉嘴了。”

萊昂陰沉著臉。

泰格起身收拾行李。“沒關系，他們逃不掉的，我要讓他們親口說出真相。”他的語氣十分堅定，“這一次我不會再冒險了。再落到我的手里，他們就會沒命。”

類貓們走了一整夜。清晨時分，他們來到一個山洞前，兩只類犬蜷縮在里面，看上去疲憊極了。

騎士們抽出劍向前逼近。類犬站了起來，緊握拳頭，但反抗是徒勞的。他們手無寸鐵，即將命喪當場。林克斯和類猿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等等！”林克斯喊道。

泰格停下腳步，回頭向他看去。

“讓圣主來審判他們吧。”林克斯說。

萊昂冷笑一聲：“人人都知道圣主討厭類犬。”

“那讓它再審判一次又有什么關系？”

泰格思索片刻，放下劍說道：“好吧。”

林克斯朝類猿走了過去。類猿一臉疑惑，直到林克斯朝著他的挎包點了點頭，他一下子有了主意。

類猿將圣貓抱了出來，放到地上。

林克斯跪了下來，說道：“我的主，請以您的智慧指引我們。您希望我們如何處理這些類犬？請您降下神跡。”

圣貓抬起頭看著林克斯，一言不發。

“為什么要為這種小事煩擾圣主？”萊昂咆哮著，“它早就下令讓我們殺了所有類犬。”

林克斯沒有理會他的話，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輕聲呼喚：“小貓咪，到這兒來。”

“你在做什么？”萊昂問道。

林克斯繼續朝后退去，來到了兩只類犬中間，蹲下身子繼續喊道：“快過來，小貓咪。”

圣貓盯著林克斯。

“來，像我這樣試試看，”林克斯對類犬們說道。見兩人十分猶豫，他輕聲補充道：“拜托了，試試看吧。”

過了片刻，雌性類犬蹲了下來，朝圣貓喊道：“過來吧，小貓咪。”另一只類犬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開始呼喚圣貓。

萊昂氣得發狂：“你們到底在做什么？”

正如林克斯預想的那樣，圣貓動了動。它穿過眾人，來到了林克斯和類犬面前。林克斯伸手在它耳朵上撓了幾下，雌性類犬也開始撫摸起它的背。圣貓發出了享受的呼嚕聲，在林克斯和類犬們中間來回轉悠，蹭著他們的腿。

圣殿騎士們驚呆了。“圣主對他們展現了恩惠。”泰格低聲說道。

“不！”萊昂抗議道，“我服侍的圣主絕不會對類犬仁慈。”

“你看。”泰格指向他們。

“一定是他們耍了什么把戲，”萊昂說，“這……這不是圣主，絕對不是。它也許只是一只貓——”

“一派胡言，”泰格警告道，“所有的貓都早就被變成了類貓。”

“圣主帶著和平的旨意回到了地球！”林克斯大喊道。

“不！”萊昂怒吼，“圣主絕不會改變心意！”

泰格轉過身，收起劍。

“你在做什么？”萊昂看著他，驚恐地問道。

“我不會違抗圣主的意愿。”

萊昂震驚極了。

“我得再好好考慮一下，”泰格對他們說道，“今天就先放過你們。”

接著，他又轉向萊昂。“我不會干涉你的行動。”說完，泰格便離開山洞。

萊昂看了一眼圣貓，又轉頭看向類犬和類猿，最后狠狠地瞪了林克斯一眼，轉身跟著泰格離開了。

直到兩位圣殿騎士都走遠，林克斯才長舒了一口氣。太不可思議了，他想，我們居然贏了。

但很快，他的興奮便被擔憂取代了。圣殿騎士們不久就會回來，即便沒有，他們也會將今天的事散播出去。到那時候，庫加爾神父和自己的父母會怎么想？現在他們幾個又該怎么辦？其他人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

緊接著，類猿笑出了聲。他走上前，開始向類犬們介紹自己，“查爾斯。”

雌性類犬看著林克斯，他回以一個困惑的微笑，聳了聳肩。

此時，圣貓仍在發出愜意的呼嚕聲，不停蹭著林克斯的小腿。在那一瞬間，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他想，倘若他們可以團結在一起，事情一定會解決的。

林克斯彎下腰，撫摸著圣貓，又撓了撓它的下巴，輕聲說道：“乖貓貓。”

責任編輯：鐘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