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互聯網出現到進入發展加速期,其便捷、即時和易獲得性等特征曾使學者和專家們對其彌合“數字鴻溝”的能力寄予厚望,期待信息資源能在不同社會領域和階層中得到均衡分配,最終打破信息資源壁壘,消除“數字鴻溝”。信息技術發展至今幾十年,“數字鴻溝”在各方主體的努力下逐漸彌合,期盼中的信息平權有望在未來實現。超脫數字技術的使用差距這一因素,我們更加需要超越技術維度的測量尺度,開始著眼于更加廣闊的領域,多層次多角度地探尋產生“數字鴻溝”的真正原因,并致力于彌合“數字鴻溝”。
關鍵詞:“數字鴻溝”;非網民群體;彌合
中圖分類號:F4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14-0082-03
一、緒論
20世紀90年代以來,互聯網和信息通信技術在中國迅速發展。信息通信技術帶來巨大的數字紅利,使話語權逐漸被下放至公眾群體,于民眾來說,信息獲取逐漸平權化,網絡上幾乎可以獲得任何需要的信息。伴隨數字化進程的不斷加快,民眾生活的極大部分被數據占領,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享有的眾多服務也被數據化。但數字化在帶來機遇的同時也為社會帶來了不小的挑戰,一方面社會提供的數據服務不斷增加,另一方面非數字用戶群體與數字用戶群體的差距不斷擴大,非數字用戶群體面臨被邊緣化的風險,這些人群往往被排斥在日益崛起的數字經濟外,“數字鴻溝”對他們社會生活的基本權利產生消極影響。
二、“數字鴻溝”:從“接入溝”到“使用溝”
由于每個國家互聯網與信息通信技術的普及和擴散程度不等,所以不同國家學者的相關研究進度大多不同,但是他們大致都經歷了從第一道到第二道鴻溝的兩個階段,即由“接入溝”到“使用溝”。
進入21世紀,社會環境發生極大改變,“接入溝”已不再是困擾學者展開社會研究的攔路虎,因為隨著基礎設施建設的不斷完善,一些國家和地區已基本實現“接入溝”的填平,因勢而動,學者們的研究方向開始從以往的研究物質層面的不平等逐漸轉向精神層面,多角度探究社會中形成“數字鴻溝”的原因。
“使用溝”與以往學者們研探的“接入溝”不同,對“使用溝”的深入分析基于基礎設施設備的相同,即同為使用者,他們各自的使用技能和動機有差異,對這一部分的原因研判以及相應的措施制定是我們當下研究的重點領域。
三、數字化時代的非網民群體
第47次CNNIC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非網民用戶規模為4.16億,其中農村地區非網民占比62.7%,非網民用戶仍然以農村地區的人群為主。非網民群體無法接入網絡,就會導致其在出行、消費、就醫等日常生活中無法充分享受智能化服務為普通大眾帶來的便利[1]。因此,接入互聯網與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
(一)健康碼申領與出行之困境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到來擾亂了民眾的正常生活。在疫情防控常態化的當下,各方始終高度重視疫情防控,強化內防反彈,持續做好外防輸入工作。在這樣的情勢下,公眾出入公共場所出示健康碼成為必然事項。但是由于非網民用戶在信息意識、信息獲取以及信息技能使用等方面處于相對劣勢的地位,且人數也相對較少,這一群體的權益往往得不到社會重視。因此,健康碼在疫情期間發揮重要作用的同時也給這一群體帶來了麻煩,因其大都具有年齡大、文化水平較低等特征,健康碼的申領甚至成為他們出行無法翻越的一座大山,具體表現為智能手機的缺失導致其無法申領和使用健康碼,沒有健康碼就意味著其出行等活動極不方便。
(二)線上火車票購買與線下搶票之困境
公眾的日常生活在科學技術的驅動下正在經歷新的轉向,其顯著特征是民眾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無障礙地接觸智能設備和媒介,享受其給我們的生活帶來的便利。20世紀的人們若想乘坐火車,需要先去車站排隊購買車票,遇上節假日或春運,可能還會面臨買不到票的窘境。如今通過智能設備上的相關APP,人們可以任意瀏覽適宜自己出行的車次,并直接在線上選擇、付款,完成火車票的購買,十分便利。但這種利用智能手機線上操作購買火車票的方式對于非網民用戶來說,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們還需和舊時一樣,去火車站排隊買票。但無論去多早,各類時間段的票都可能被線上用戶搶購一空,手無智能設備的非網民群體在這場搶票風潮中淪為被排擠的對象。
(三)網絡掛號就醫與線下排隊就醫之困境
近幾年,互聯網醫療優惠政策的部分出臺,為“互聯網+就醫”模式提供了政策支持和法律保障。可以預見的是,過去人們因為就醫需花去一上午排隊等待的體驗即將在互聯網的加持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特別是由于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為避免接觸造成感染,一種新型的無接觸治療與診斷的就醫方式成為群眾剛需,繼而催生出一系列就醫新模式。如今,全國各大城市的醫院相繼推出網上掛號問診服務,如果不是嚴重的病癥,系統直接分配醫師對患者進行一對一的咨詢,從掛號到提交病歷,再到醫師問診,開具處方、審核處方,接著下單買藥快遞至家中,全程所需時間不過一小時;如果必須到醫院就診,也可以通過專門的網絡渠道提前掛號,系統可精準測算患者需要到達醫院的時間,患者只需按點到達醫院即可,民眾走出了過去排隊掛號難、就醫難的困境。但與此同時,對于一些不懂操作甚至沒有智能設備無法使用網絡就醫服務功能的非網民病患,只能通過舊辦法,循環著“排隊三小時,看病五分鐘”的就醫體驗。
四、非網民群體被“遺棄”之因
(一)地區:區域間的發展進度與規模尚存在不平衡現象
曼紐卡·卡斯特爾在《網絡社會的崛起》中指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地區和相當部分的人群被網絡技術體系所拋棄,不同人群、地區和國家接觸到新技術力量的不同時間,構成了當代社會不平等的重要來源。”[2]由于地理位置、東西部地形等因素,我國地區間的發展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處于不平衡狀態。
“數字鴻溝”的定義起源于美國國家遠程通信和信息管理局于1999年發表的一篇名為《在網絡中落伍:定義數字鴻溝》的報告。隨著信息通信技術的發展, “數字鴻溝”主要體現在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數字媒體接觸和使用狀況的差異。從產生原因來看,這種差異主要表現在接觸、基礎技能、內容、需求四個方面,其中接觸層面即是“接入溝”,意為不同地區的民眾獲得的互聯網服務和基礎設施建設的條件水平是不一樣的,而在這一層面,先接觸到互聯網的社會群體往往對這一技術有著更加深刻的理解與運用,他們可以隨時隨地聯網、利用網絡解決生活和工作中的難題,而偏遠地區因為基礎設施建設等沒有跟上,互聯網的接入率和使用率往往并不是很理想,同時這也是第一道“數字鴻溝”產生原因的集中體現。以中國為例,東南沿海地區的信息通信基礎設施建設完備度總體高于西北部地區,因而東南沿海地區和西北部地區的公眾存在一定的“數字鴻溝”,這種鴻溝是客觀存在的,并且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將長期存在,亟待彌合。
(二)年齡:創新與擴散下老年人的滯后擴散
年齡是創新采納與擴散的一個門檻,在創新與擴散研究的五類人群中,年齡偏大的老一輩往往屬于拒絕采納創新的滯后者群體。數字時代的急劇變遷瓦解了老一輩人曾經習以為常的熟人圈子和集體社會,他們在巨大的斷裂中無法完成自我身份的調適和主體身份認同的重建,因為這原本就是一個不屬于他們主場的時代。
自20世紀90年代起,互聯網在國內的發展順利進入應用擴散期,中國的網民人數屢創新高,但同時我們還應注意到老年人這一信息弱勢群體在此次跨時代飛躍中的尷尬地位,他們對這次互聯網奇跡的貢獻始終非常有限。信息和電信技術缺乏者可分為三類——對技術進步免疫者、邊緣接入者、邊緣使用者[3]。很明顯,老年人屬于對技術進步免疫的滯后者,由于其生長的環境與當下日新月異的時代有很大差別,這種差別既體現在生活習慣上,又體現在對智能設備這類新事物的運用上。在這個落后一厘即差之千里的時代,技術的發展一次又一次地拉開代與代之間的“數字鴻溝”,在這場技術的角逐下老人們漸漸被拋棄在時代的洪流中。
(三)技能:個人對技術使用目的不同催生結果不平等
隨著信息通信技術在社會范圍內的普及,學界關于“數字鴻溝”的討論也逐漸從之前熱議的“接入溝”轉向“使用溝”,除了作為第一道“數字鴻溝”的“接入溝”外,人們更多地關注因公眾技術水平差異的存在而導致群體的分層與隔離這一更深層次的原因,個人對信息通信技術的掌握程度仿佛成為一種重新劃分社會階層的新的資本。
當下,個人對互聯網和信息通信技術的恰當使用已成為個體提升社會地位的重要途徑,因而社會個體需要掌握更多、更優質的信息通信技能,以免被數字時代拋棄成為數字棄民。而不善于利用互聯網進行技能學習和資本積累的個體將會深陷信息窮人的漩渦,僅僅將互聯網當作娛樂或消遣的工具,久而久之,他們和善于利用高級技術發揮自身價值的高層次人才之間的“數字鴻溝”將更大。日常生活中,具體體現為具有時代前瞻性的一部分人通過在互聯網上學習高級技術(例如PR、PS等應用軟件),不管是將其作為副業還是真正的高級技術從業人員,這都使得他們與純靠體力輸出掙錢的群體區別開。
(四)代際:代代相傳的學習習慣與知識運用形塑鴻溝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愈演愈烈,以往民眾大都通過互聯網學習新技能,如今在很大程度上被娛樂型的獲取替代,不同群體對信息技術用途的選擇出現了分流。當網絡接入家庭后,父輩既有的網絡技能獲得差異在一定程度上仍然以一定的方式影響子輩網絡技能的獲得[4]。從代際角度看,不同家庭之間父母輩呈現出的“數字鴻溝”對子女間的“數字鴻溝”有較大影響。也就是說,大多數家庭,他們(不論是父母還是孩子)對互聯網表現出的高度依賴性與其對信息技術功能應用方面的單調性和局限性形成了鮮明對比。孩子是父母的影子,當下的教育除了學校教育外,家庭教育也格外重要,如果孩子看見家長在家里的活動以電子設備的娛樂活動為主,他們也會對這一行為進行模仿,甚至不清楚如何更好地利用這一技術,以幫助他們提升自己的知識水平。而知識經濟地位較高的家庭則更傾向于利用互聯網獲取信息、學習技能,并以此作為提升自身素質和社會地位的途徑,言傳身教之下,其子女也會學習與模仿,知曉在互聯網的加持之下自身的知識水平與應用能力會得到很大的提升,在不斷獲取知識和技能的同時實現自身及其家庭的良性循環。
五、彌合“數字鴻溝”
(一)地區彌合
哈貝馬斯曾提出“公共領域”的概念,公共領域首先是我們社會生活中的一個領域,它原則上向所有人開放。但從實際開放程度來看,當時資產階級對公共領域全面開放的聲稱并不是事實,女性、無產階級的男性以及激進派人士等社會地位低者都被排除在公共領域之外。同理,在互聯網時代,由地理位置差異形塑的“數字鴻溝”也由來已久,具體表現為大部分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鄉村農民等群體因為地域因素被排除在信息技術公共領域之外。
治理“數字鴻溝”的實質是通過反社會排斥實現社會融合,對此,國家要進行信息資源的宏觀調度,從大范圍完善邊緣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著手,加快落后地區的數字化進程,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具體說來,從地區角度,國家需要將互聯網基建工程擴散至西部、西北部等偏遠地區,對當地網絡和信息資源的占有量和應用程度進行深入調研;從城鄉角度,政策上需要重視新農村建設,不僅要完善硬件設施,還需要加強對鄉民、村民的教育,只有民眾主觀上愿意使用、主動使用,才能更好地發揮互聯網的作用。如此,不同地區之間的資源流動了,合作成本相應降低,利益的分配變得均衡,不同區域之間公眾的數字區隔也會相應縮小。
(二)年齡彌合
美國學者普林斯在2001年首次提出“數字原住民”和“數字移民”這兩個概念,用以表征不同年代的數字產品用戶在接受、采納、使用及管理數字化技術方面存在的諸多差異[5]。前者是引領互聯網時代技術浪潮的青年人,后者則是步履蹣跚、亦步亦趨、艱難適應技術浪潮的中老年人。因此,如何根據老人這類社會結構中的信息弱勢群體的需求設計信息服務類產品,以幫助他們完成自我身份的調適和主體身份認同的重建,在信息社會中尋求一方獨屬于他們的天地,顯得尤為重要。
面對高齡老人這一類的非網民群體,相關應用的技術開發團隊需要重新設計適合他們使用的智能設備,或是優化軟件應用,使呆板機械的技術操作步驟更加人性化,如此一來,便能消除數字訪問的特定物理或精神障礙,高齡老人也能受益于數字技術的發展,這個對他們而言曾經很陌生的信息通信領域就會顯得和藹可親。
同時,因為老人通常不太可能在學校或工作場所等專業機構的環境中學習互聯網技能,長居于室的他們面對技術障礙通常會求助子女一輩的年輕一代,代與代之間的互動(即數字反哺)或可成為行之有效的方法。
(三)技能彌合
盡管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圈層壁”不斷被打破,但不同群體之間的價值融合并不是順理成章的,不同文化圈層以及網絡世界里不同角色間的沖突是一直存在的,技術使用的差距也由此拉開。
不同人群對信息技術掌握的程度不同,可以由此將數字人群劃分為技術富有者和技術貧困者,這一概念的提出成功將這一不平等的議題引入社會、政治與學術領域的討論中,成為社會政策甚至政治主張中的一種關懷[6]。因此,個人使用技術差異導致的鴻溝,致使其成為技術貧困者。針對這一群體,社會組織應該提供相對集中的技術訪問與培訓,引導其系統地將高級數字技術用于工作、生活和教育中,并從中受益;對于一些難懂深奧的軟件應用,應該開設無差別的課程教學,確保打通資源分配不均勻的壁壘,使得新時代的每一個個體都可以踏上通過互聯網實現自我提升的路徑,這是外部環境可以提供的政策支持和幫扶;從個人來看,處在不利地位的技術貧困者也應主動提高自身媒介素養,提高學習能力,以更開放、更積極的胸懷擁抱新技術。
六、結語
隨著信息通信技術的快速發展,學者們期待以技術的發展彌合“數字鴻溝”的美好設想并沒有實現。相反,由于地區差異、年齡差異、技能使用差異和代際影響等方面的不平等,不同群體之間的鴻溝變得更大。其中,地區差異主要體現在“接入溝”上,年齡、技能和代際影響主要體現在“使用溝”上。硬件設施接入上的鴻溝可以通過科學技術的普及與推進而逐漸縮小,而公眾運用信息技術縮小個體發展的能力、水平與素質方面的差距,則更深層次地體現了結構性不平等造成的鴻溝,并且這種結構性不平等對于不同群體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因而需要社會多方主體作出努力,以彌合“數字鴻溝”。
參考文獻:
[1] 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R].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2021-02-03.
[2] 曼紐爾·卡斯特.網絡社會的崛起[M].夏鑄九,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38.
[3] 韋路,張明新.第三道數字鴻溝:互聯網上的知識溝[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6,13(04):45.
[4] 江宇.社會結構和網絡技能獲得——一項關于高中生互聯網使用技能差異的實證研究[J].新聞與傳播研究,20O7(02):42-49.
[5] 普林斯基.數字原住民與數字移民[J].地平線,2001,9(05):1-6.
[6] 金兼斌.數字鴻溝的概念辨析[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3(01):75-79.
作者簡介:曹宇嘉(1999—),女,安徽宣城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