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琪
摘要:當代的學術研究離不開中西之立場,古今之維度。在全球化語境下,中西立場的論爭與求衡既是文化交流的思想碰撞又是對學術思想研究的深入探討。古今維度是中國學界構建現當代中國文論的場域范圍。建立現當代中國文論的話語體系,須面對彌合古今文藝理論的裂縫斷層的現實。
一、中西立場
涉及中西立場之時,很多學者無法避免的卷入形而上學的漩渦中,以一種極為激進的方式全盤否定西方文論或者中國傳統文論的有效性,脫離文學空談理論唇槍舌戰,從而與文學研究的本體性失之交臂。立場絕非“站隊”,并不是片面的推崇全盤西化或者文化民族主義,也不簡單是文化拿來與輸出主義的對峙斡旋,而是在當今全球政治經濟文化高度交融的現實情況下,在后殖民主義普遍滲透的形勢下,根據中西方文論對文學作品闡釋的有效性去偽存真。
很長一段時間內,因為后殖民主義理論的普遍流傳,學界一些理論家發現中國現代文論中充斥著西方術語,而民族的文學理論卻喪失了話語權,所以迫切呼吁重啟中國古代文論,甚至出于愛國的“激憤”用古代文論去詮釋西方現代意識流的文學作品,目的是證明中國古代文論在現今仍有強大的活力和闡釋力,不過這未免就掉入了強制闡釋的圈套之中。光憑情懷的民族主義無法解除殖民體系,因為“變化了形態的殖民主義、后殖民主義安全地躲避在文化表征領域領域清點帝國主義的遺產,并天真地承認各種文化反抗以隱蔽的方式存在于殖民主義的內外部”[1],后殖民主義是歷史留給各個被殖民民族文化的考驗。
面對西方文論,如果我們囿于殖民的創傷,固步自封急于擺脫西方文化的烙印,那中國文界的命運將和近代屈辱外交中的中國地位別無二致。我們應當關注的是“某種理論是否可能進入本土的問題結構,而不是這種理論之中是否存在西方的術語范疇。援引西方的術語范疇不等于一筆勾銷民族文化的獨立存在,統統將民族文化作為這些術語范疇的例證。相反,援引西方的術語范疇可以闡釋民族文化的特征,甚至成為反擊文化殖民的手段。許多時候,“師夷長技以制夷”是“解殖民”的策略之一,而不是一律地判定為文化投降主義的表征。”[2]面對西方文論:第一,我們需要反思自身,不可跟在西方文論的身后,把我們的文藝理論變成西方文論的各種拼貼。第二,對待西方文藝理論要仔細鑒別,并與中國文學藝術的創作具體實踐相結合生發改化,為建立中國現代文論提供優秀資源。第三,糾正西方文論對中國文學藝術的曲解誤讀,克服“東方主義”批判的同時,找出西方文論對中國問題理解和研究的正確方向。第四,面對成為后殖民主義工具的西方文化,要意識到應對后殖民主義并非單純的鼓勵民族主義或復蘇國粹主義,并積極探索反擊文化殖民的正確之徑。第五,在世界多元共生的文化理想下,以開放的態度對待西方文論,踏實中國立場,用中國的概念范疇和表述方式質疑中國問題,再借助西方文藝理論的合理資源,尋找新穎又頗具學術價值的學術研究視角。雖然本土經驗對本民族文學研究更便捷更全面,但是并不等同于本土理論對本民族的闡釋有效性優于其他一切文論,所以,無論是對西方文論還是中國文論,我們同時必須懷有理性質證觀。
二、古今維度
回顧歷史語境下的中國文藝理論,中國古代文藝理論文史哲一體,有較完整的創作、批評鑒賞的理論體系,在歷史長河中熠熠生輝。但是,自五四新文化運動始,我們對中國本土的文藝理論和美學傳統自斷根脈,內憂外患的局勢也使我們無暇顧及文化的發展建設。20世紀50年代中國文論所接受的資源都來自于理論家基于民族意識嚴肅思考民族命運的實踐經驗總結和蘇聯文論體系。至20世紀80年代,翻譯、介紹、評述西方文藝理論成為我們文學理論研究的主要甚至是全部的內容。反觀我們的文藝理論創造,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對此季羨林先生極為感嘆“我們東方國家,在文藝理論方面噤若寒蟬,在近現代沒有一個人創立出什么比較有影響的文藝理論體系 ”[3]這也是世界文壇上缺少中國理論家聲音的原因——我們民族的文學理論發展出現了斷層。
“古代文論研究在當今的時代絕非多余。對于當下的文藝生態,對于中華民族理論傳統的賡續與發展,古代文論是不可或缺的。”[4]中國古代文論與現當代文論時間上出現了斷層,但是古代文論與當下的精神聯系是無法割裂的。從先秦的神話、《詩經》、《楚辭》,到漢賦、樂府詩,再到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5],一代有一代之文論。現代文藝中的審美經驗與古代共通,比如感物觀物之說,在古代文論中表現為“神與物游”“情以物興”“人稟七情,應物斯感”,而在現代文論中相對應的則是“反映論”,文學藝術是生活的反映;再比如古代文論的“風格論”中“文以氣為主”“詩如其人”“因內而符外”,對應到現代文論中則有錢鐘書對“文如其人”正反合三種內涵的詮釋,但無論古今,以文觀人都非易事。再者,古今美學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是一脈相承,直至今天人們仍然不斷復興國學,吟誦孔孟老莊、宋明理學,“天人合一”的和諧生命觀在生態美學中也依然煥發著生機。我們正是需要從這些聯系中架構古今文論的橋梁。
中國現代文論的內容目前還基本等同于西方文論,換言之,彌合古今文論裂縫斷層的關鍵也就是古代文論和西方文論的對話。東方文化重視綜合關照整體,“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渾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也。”[6]主張人與自然渾然一體,友好共處,這使得中國古代文論欣賞自然,對萬物可見其審美性。而西方文化偏重分析,主客體二分,不斷的分析自然并享受征服自然的快感,這使得西方文論層層邏輯分析,批判而行。所以,從文化層面上看,中國古代文論與西方文論本就是異質的。“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命運,正是學界忽略其異質性,處處套用西方文論而不顧及中國文論的異質性,使中國文論話語的異質性被西方文論話語所遮蔽,并最終使中國文論話語失落。”[7]例如,“思無邪”既是說詩人在文學創作中要有真性情“思無邪者,誠也”,又說讀者在讀到詩后思想善良純正沒有邪念“詩,善可為法,惡可為戒,故使人思無邪”。
此種觀點不僅限于作品本身傳達的思想觀念還關乎作者創作讀者閱讀,既非單純的“再現理論”也非單純的“表現理論”,但學者們卻以西方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的理論強加因果的解讀,自然而然的遮蔽了古代文論的話語權。異質對話的最終目的在于達成不同文明和文學間的互補性,以求得不同文明系統的文學之間相互匯融、整合最終達到共同發展,而不是以一家之言蔽另一家之言。古代文論要在現代找到自己的話語語境,需要我們立足在現代文化,對古代文論進行創造性的轉換,運用現代觀念現代話語對古代文論體系進行重新闡發,將現代的邏輯、分析因子注入古代的零散的和諧觀、整體觀中,使其自成體系,再為文學研究所用。
三、結語
學術思想中西古今碰撞交融,中西立場與古今維度互依互存。面對文化相互依存度日益增長的國際環境,中西文論勢必在多元共生中相互影響和交融。對待西方文論的態度也勢必與建立中國文化自身的話語權息息相關。“建構具有中國話語特色的文藝理論離不開如何對待西方文論、中國傳統文論和當下中國文學藝術創作現實三個維度。”[8]中西立場古今維度甚至中國當下的文藝創作實踐都在當今時代的現實下成為命運勾連的“共同體”。
參考文獻
[1]胡俊飛.解殖理論:改造民族主義的方案[J].社會科學報,2019-10-10(5).
[2]南帆.關于文學性以及文學研究問題[J].江蘇大學學報,2005(6):56-61.
[3]季羨林.東方文論選·序[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2.
[4]張晶.闡釋:作為古代文論的提升途徑[J].文學遺產,2019(1):11.
[5]王國維.宋元戲曲史[M].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1.
[6]季羨林.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M].當代中國出版社,2009:27
[7]曹順慶.中國文論的“異質性”筆談——為什么要研究中國文論的異質性[J].文學評論,2006(6):26-29.
[8]左楊.中國文藝理論建設的時代征候[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7(1):84-88.
(西安外國語大學 7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