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山水實景演出《China》的音樂創作手記

〔摘 要〕以唐、宋、元、明、清五個歷史時期為結構，不做工藝寫實，只是以“瓷”說意、說韻、說人、說國，從而在景德鎮陶瓷文化與中國文化和世界文化之間，挖掘出瓷都的獨特意蘊。

〔關鍵詞〕山水實景演出;《china》;音樂創作

China一詞的來源眾說紛紜，比較靠譜的一個說法是其源自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王朝“秦”（Chin），另外一個說法就是其源自因瓷而來的景德鎮古稱“昌南”的諧音。

誠然，中國是全世界最早制瓷的國度，有一千多年的制瓷歷史。完全可以說，陶瓷代表了中國。所以我們在作品中提出一個概念，叫作“陶瓷星球”。這里面包含了兩個不同的層面，一是景德鎮作為中國瓷都，其本身就是一個“陶瓷星球”;二是因為隨著中國瓷器文明的發展與傳播，讓全世界刮起了持續千年的陶瓷風暴，將我們生活的這個星球變成了一個“陶瓷星球”。很難想象，沒有陶瓷參與的人類文明會是什么模樣。

大型山水實景演出 《China》講的就是兩個方面：景德鎮與中國，景德鎮與全世界。這里面有一千多年的時光里無數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我們在歌詞里寫到：“人潮涌涌，轉動著天青之上一抹幽藍的守候……”找到“陶瓷星球”轉動的聲音，就找到了中國人骨子里的鄉愁，也就回應了“山水盛典”的座右銘：此山、此水、此人。

在大型山水實景演出 《China》中，一千多年制瓷業的厚重歷史被濃縮成了五個片段。唐白瓷、宋影青、元青花、明白釉、清琺瑯，各有各的色彩和質地。因此在音樂演繹中，也選取了五種不同質感的聲音來表述這五個時代。

唐朝是景德鎮制瓷的開端，是熱情的、濃烈的。因此，厚重的龍窯火燃起，將天空染成紅色。唐琵琶以弗拉明戈的方式，激掃出龍窯的窯變。隨著制陶人對技藝的深研，劇情逐漸進入水墨畫般的山水勝境。由曲笛帶領著唐詩的吟誦，將典雅的盛唐江山呈現出來。最后，大合唱奏出了煌煌大唐的萬國來朝，“昌南”白瓷的高貴氣派也隨著一聲聲對“China”的贊嘆而飛向世界。

宋朝是輕盈靈動的。秋千上飄來一陣歌謠，“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洞簫的清雅與少女影青的歡笑聲交織出綠意盎然的春天。然而，制作泰山封禪貢瓷的號令如鞭，一遍遍抽打著以一國年號命名的景德鎮的顏面。悲咽的嗩吶點燃爐火，伴著影青最終的舍身祭窯，少女的歡笑從“影青”瓷瓶中飄出，飄過空蕩蕩的秋千，飄過泰山之巔，永遠地飄在《點絳唇》的歌聲中……

來到元朝，蒼涼的長調從遼闊的草原上傳來，驚醒了景德浮梁的青花。低沉厚重的呼麥唱出濃濃奶油白的蒙古包，笛子與琵琶撥開江南煙云，悠然清脆的元曲《昭君出塞》飛出了制瓷世家王小姐的閨窗。這一藍一白，是白云掠過草原上的藍天，是景德鎮王小姐與蒙古瓷局使大人的千里姻緣，也是大名鼎鼎的元青花的顏色。王小姐隨著瓷局使出塞去了，元青花也如昭君出塞一般走向了歐洲…… 《今夜無人入睡》的歌聲響起，馬可·波羅站在威尼斯廣場上被藍白色China的火焰點燃。

明朝是中國航海史上最偉大的時代。鄭和下西洋的船隊滿載瓷器，整裝待發，然而季風未到，貨品里也還缺一尊白釉水月觀音。在三寶大人的熱切期盼中，景德鎮的白釉水月觀音一點點燒制成型。誦經的聲浪里，遠在天國的母親為鄭和送上了如菩薩般溫暖的祝福。水月觀音的衣袂飄蕩，迎著像是被溫暖的母愛所鼓蕩起的太平洋東南季風，China浩浩蕩蕩地駛向海天……

清朝康乾盛世的瓷母瓶，又叫“乾隆各色釉彩大瓶”，器身自上而下裝飾的釉、彩達17層之多，集各種高低溫釉、彩于一身，素有“瓷母”之美稱，標志著中國古代制瓷工藝的頂峰。負責督陶的唐英，二十年如一日地駐守在景德鎮，他編著的《陶冶圖說》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與陶瓷工藝過程有關的系統著作，而我們用三弦、大鼓和管弦樂隊也編織出了聲音的《陶冶圖說》。然而，聲音不需要17層，只要一層——那就是垂垂老矣的唐英在瓷母瓶前奮力喊出的“中國顏面”！

為了配合不同時代的氣韻，我們使用了天差地別的各種音樂風格，并邀請了著名的安達樂團、浙江省昆劇院、北京天津曲藝團的藝術家們一起合作創作這些風格多樣的片段，最后再將這些素材揉合進“昌南”這個以管弦樂為基礎的主題。就好比將唐、宋、元、明、清這五代截然不同的陶瓷韻味都統一在《China》的語境之下。

創作從來就沒有絕對自由的表達，這是由作品性質所決定的。所以在每一次面對新的創作時，都有戴上鐐銬跳舞的感覺。這一次也不例外。那些悠悠的長調、激情的“好來寶”和“呼麥”，彎彎繞的昆曲，結合了大鼓、單弦和琴書的插科打諢，都是一副副美麗的腳鏈，拴住了“昌南”的腳步。然而，“舞步”雖小心翼翼，但“鐐銬”們卻閃閃發光，就好像捧著美麗的瓷器時那種雀躍又謹慎的心情。我在心中不斷給這些不同風格套上各種陶瓷行話，這是拉坯、這是描金、這是上釉、這是窯變……好像自己是個把樁師傅，守在窯口，默默地祈禱著開窯那一刻的瓷光照耀天地。

我很幸運能參與創作這個作品。景德鎮是背負了國家民族的冀望與厚愛踽踽而行，走過一千多年歲月才來到我們面前。而我們也不再像唐朝工匠陶玉或者宋朝女子影青那樣，要付出那么沉重的代價才能見到陶瓷之美。景德鎮的陶瓷之美，今天的我們觸手可及。但在跟隨大型山水實景演出 《China》的創作走完這一千多年歷史之后，我才懂得China這個詞背后所蘊含的深刻含義。

我衷心地盼望每一個中國人都有機會能來看看這臺戲，因為那熊熊燃燒的窯火，至今仍滾燙著我們的心。

作者簡介

張驍，作曲家，編劇，導演，成都市音樂家協會副主席，山水盛典音樂總監，海沛音樂藝術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