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詠 姚紹將
【摘要】 在當下高度發達的旅游休閑產業背景下,民族地區的社會環境和家庭生活正發生著巨大的變化。掌握傳統工藝技術民族婦女們技藝生活中的家庭角色、地位由傳統的模式轉向為新型綜合的模式,婦女逐漸在社會中發揮主觀能動性,得到社會認同,改變傳統家庭模式,在服務鄉村振興的美麗鄉村建設發揮重要作用。
【關鍵詞】 苗族婦女;傳統技術;性別研究
【中圖分類號】TS941?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0-0087-02
基金項目:2019年貴州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美術人類學視域下苗族農民畫研究”(項目編號:2019zc105)階段成果之一;貴州省2015年省級本科教學工程項目“凱里學院‘美術學’專業綜合改革試點”(項目編號:SZZGS201501)階段成果之一。
眾所周知,工藝文化產生自民族民間的日常生活之中,每個地區的民族工藝文化都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各種的地域與民族特點。手工藝是人類文明進程中最早的生活伙伴之一,人類諸多生活生產領域都離不開被柳宗悅先生稱之為日常好伴侶的手藝(品),人類理論思想史的實踐和高端科學技術的發展和創新更是基于日常手藝職業基礎。但隨著全球化、現代化或工業化的加劇,世界范圍內的傳統手工藝文化正在喪失自律生存的最后土壤,那些具有千年歷史具有靈性和溫度的親和手工技藝,正漸行漸遠,形同陌路,優秀傳統手工藝的困境與現狀,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保護與搶救工作刻不容緩。主要生活在中國西南山區的苗族,有著歷史悠久的文化和飽經風霜的遷徙歷史,生活和生存的困境,造就了苗族人民尊重生態規律,充分利用生態環境的自然資源來維持生計、調適生存,達到樂生的目的,苗族傳統工藝技術文化就是重要內容之一。然而苗族女性文化是優秀民族文化的代表。苗族婦女優秀傳統工藝蠟染、刺繡、織錦、農民繪畫和民族服飾早在20世紀就已經蜚聲海內外。
一 、苗族婦女傳統工藝的歷史及特點
從苗族的諸多優秀傳統工藝創造之中,苗族女性傳統手工藝,技藝精純,工藝作品別樣精致,柔情絢麗綻放,鬼斧神工,猶如天造,是苗族女性獨特的審美觀念和創作思維的集中體現。苗族女性工藝技術文化千百年來貫穿日常生活的各個角落,折射著婦女的生活狀況和地位,深刻地影響苗族族群社會與家庭生活。在當今國際和國內社會搶救優秀民間文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繼承開發,以及高度發達的旅游休閑產業與國家鄉村振興戰略的助推下,優秀傳統工藝文化得到“二次發育發展”,苗族婦女家庭、社會生活地方正在發生著極大變化。
苗族女性工藝技術文化是農耕文明男耕女織的生產生活方式的體現,也是傳統技術文化的重要構成部分。苗族社會系母系氏族社會發展而來,保存了諸多原始文化的遺風。根據苗族歷史文獻記載可知,苗族傳統婚俗習慣文化,苗族傳統節日文化都多維度多層次地反映了苗族女性文化和工藝文化的重要歷史和作用。苗族婦女掌握的傳統工藝技術幾乎全面覆蓋了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尤其是蠟染、刺繡、織錦、服飾等傳統手工技術文化,有著較早的記載。周《禮記》中記載,染物的染色在當時設有叫作“染人”的專門官員主管,南方的楚國還設有專門主持生產靛藍的“藍尹”工官;《后漢書 · 南蠻傳》記載西南夷“知染彩紋繡”的工藝;《貴州通志》記 載:“用蠟繪花于布而染之,既去蠟,則花紋如繪”;漢代劉安的《淮南子 · 齊俗篇》記載“三苗”時代先民用麻摻和頭發盤于頭頂的風俗;《搜神記》記載為“盤瓠”“武陵蠻”;“百苗圖”(清代《南蠻圖冊》);芮逸夫《苗蠻圖冊》等等都有對苗族刺繡、蠟染以及服飾工藝的“字符”或視覺記載。這些古典文獻記載了苗族工藝歷史悠久的特點,同時也零星記載了主要是婦女們在從事這一系列的技術過程。苗族婦女傳統工藝的特點有:一是主要苗族婦女完成整個設計和技術過程,以滿足家庭基本是生活需求為主,同時也應該得到族群社會群體的認同;二是從工藝技術及文化來看,以手工作業為主,尊重民族風俗習慣,記錄民族歷史文化,創造性對民族歷史進行敘事,具有紀念和情感歸屬的價值;三是苗族婦女傳統工藝反映了她們集體為主,個體為輔的獨特造物或創作思維和審美特點。
二、文旅商業化帶來的家庭空間變化
在當下高度發達的旅游休閑業中,帶來民族優秀傳統工藝傳承人群的變化。傳承人由原來傳統工藝作為自給自足的家庭的、私人的日常生活行為之人,當然傳統的婦女工藝制作并沒有受到重視。相對男性掌握謀生一技之長的傳統技術行業或職業而言,民族婦女的滿足家庭的“手頭活”并不被認為是像男同胞一樣的能夠“掙錢”,成為支柱性謀生手段的技術或行業。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民族族群社會中,“工匠”僅僅是男性的專有稱呼或領地。從大量調研資料顯示,少數民族婦女的“手頭活”有兩個被社會或男同胞建構的重要內涵或功能:一是婦女掌握民族本身的工藝技術,猶如婦女其他日常生活事務一樣,是最基本的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義務,是如婦女洗衣房、做飯、生育、撫養一樣的,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不能單獨的作為其他職業來理解;二是婦女掌握的傳統工藝技術,是整個社會對其是不是個“好姑娘”“好女人”的德行或品種考察標準。但從社會發展來看可以肯定的是,婦女所掌握的“微不足道”的“手頭活”其實也是傳統技術文化(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她們的技術依靠性別身體,同時也延伸了人的空間。
家庭的空間是屬于私人的、隱秘的、個體的、安全的,同時也是比較狹小的溫馨的空間,與家庭空間對應的是戶外的、公共的、巨大的、有危險的、開放性的空間。在社會的多方面綜合建構中可以看到,女性往往屬于前者,屬于家庭空間,而男性往往活躍在后者中。苗族婦女傳統工藝人群長期以來安分地留守在家庭空間中,那精致美麗的手工藝作品也在這個私人的安全空間家里完成。從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家庭空間能夠獲得持久安全,專心致志完成極其需要耐心、細心,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煩瑣的工作。比如苗族的蠟染工藝,工藝復雜而煩瑣,從染料的采集提煉和布料的選擇,再到認真仔細的蠟刀作畫,反復的浸染與晾曬,每一個環節都是需要十分精細;再如苗族的刺繡技藝,從染織彩緯,繪制與剪切圖案紋樣,到運用各種刺繡技法反復繡等等。完成這些耗時費心的手工藝都是必須在擁有安靜的空間,那么家庭空間成為最合適的空間。當然,也應該意識到,或許正是傳統社會分工導致家庭的婦女空間,然后在這個空間中充分利用時間,完成傳統技術創造工作。
隨著當下女工藝人群工作性質和身份的變化,苗族婦女傳統工藝文化空間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她們的私人空間轉變為公開展示的空間,自給自足的家庭空間轉變為旅游和文化的共享空間。顯而易見地,婦女們的活動空間和對外交流前所未有的擴大,婦女能夠發揮主觀能動性的發展機遇與空間得到釋放。從家庭角度而言,婦女除了扮演傳統的母親、妻子的角色外,同時也在社會活動中扮演著女工匠(藝術家)、設計師、企業經理、銷售人員、傳承培訓教師(或專家)等角色。那么,家庭婦女面臨著更大壓力,也獲得社會更多的認同,家庭角色和家庭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三、鄉村旅游與非遺保護中性別與權力轉變
這里的性別與權力是指個體的、家庭的,亦即在族群社會發展中不斷被建構的性別身份與權力。這種長期“男性統治”形成的性別歧視觀念和標簽是西方女權運動興起的原因,也是她們異議頗多的基礎。從民族歷史文化和風俗習慣來說,西南諸多少數民族并沒有這么強烈的觀念,很多民族有著母系社會之遺風,婦女并沒有那么典型地在“男耕女織”的分工里。“不落夫家”,特有的女性節日和自由的“游方”“跳月”“趕歌場”等風俗證實了這一點。但是她們的生活、社交活動空間是狹小的,家務繁重中家庭角色是鮮明而傳統的,在族群中被建構和認同的身份與權力是極為有限的。
鄉村旅游的高度發達,提高了鄉村人群的經濟能力,非物質文化保護和開發利用轉變了鄉村婦女傳統技術的使用和價值場域。現在的苗族優秀工藝技術創造家庭有兩個明顯的變化:一是部分家庭的婦女(長輩、女兒)以自己的手工創作成為整個家庭主要的經濟來源。比如小作坊、合作社、小型工藝品制作與銷售企業、開設非遺培訓機構或組織,那么在這種情況中,苗族婦女不再是傳統的相夫教子,多數時間“獨守空房”的狀況,而是活躍在優秀工藝的競技場、非遺傳承傳授中、文旅商品的研發機構等多種原來被認為是“男性化”的空間,她們在無意識地擠壓了男性的空間和權力。從家庭而言,當她們正在支撐起家庭養家糊口,兒女讀書買房的重擔的時候,家庭男主角逐漸地喪失了相應的權力。我們通過調研也發現,部分家庭中,因為婦女以傳統手工辦起了小作坊和小企業,給家庭帶來不菲的經濟收入,改善了家庭的生活條件,日子越過越好,家中男性也積極地加入其中,成為苗家婦女工藝發展的助力者。那么,這其中就導致了家庭和族群社會中性別功能角色與權力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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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紹將.技藝生活與性別角色演變[J].長江叢刊,2020,(04).
作者簡介:
彭詠,女,漢族,貴州凱里人,本科,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苗族民族民間工藝。
姚紹將,男,苗族,貴州天柱人,博士,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視覺文化,傳統工藝技術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