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陽明心學對李贄 “ 童心說 ” 的促進

王垚峰　王軍濤

【摘要】 陽明心學在中國哲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陽明心學的出現(xiàn)，豐富了中華文化，也讓明代文學風氣為之大改。這一哲學思潮下，以李贄為代表的文學家開始思索文學創(chuàng)作歸途，本文將從陽明心學的內(nèi)蘊核心，及結合陽明心學中的重要觀點，與李贄“童心說”的文學思想，淺析陽明心學與童心說之間的聯(lián)系。

【關鍵詞】 王陽明;心學;致良知;李贄;童心說

【中圖分類號】I2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0-0044-02

王陽明，字伯安，作為一位杰出的軍事家和政治家，為平定國家戰(zhàn)亂立下不世之功;作為一位思想家，成為一代“心學”宗師，以心立言，在格物精神下，逐漸構建出心學體系，開創(chuàng)了儒學新天地。明代文學文風突轉使“心學”大興，特別是以李贄為代表的文學家們開始探索文學歸途，提出“童心說”，以求張揚人性，文學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了與前代完全不同的景象，作為王學左派的李贄，其提出的“童心說”與陽明心學有著多方面聯(lián)系。

一、陽明心學的內(nèi)蘊核心

陽明先生被后人稱為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開創(chuàng)陽明心學，為中國思想文化做出巨大貢獻。在心學體系逐漸形成中，致良知構成了其理論支柱，同時，將“心”即個人主觀意識賦予其中，強調(diào)了人對于辨別是非的主觀能動性，在現(xiàn)實生活中知行合一。這些思想內(nèi)蘊成為陽明心學的基石。

（一）“致良知”的良知說

“良知”這個詞最早由孟子提出，在孟子那里，它還不是一個存在論的概念，而表示道德主體，是道德意識產(chǎn)生的根源。[1]王陽明進一步擴展了其意義，“良知”不再僅僅指道德主體，而是被擴展為宇宙的最高存在，是意義與價值的世界之源。之所以要“致”良知，是因為陽明不同意朱熹對“格物致知”的理解，他強調(diào)的“致”就是格心，而不是格外物。陽明自己解釋說：“若鄙人所謂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蓖ㄟ^良知說，王陽明將理學注重格物窮理的外部修養(yǎng)功夫，轉移至對主體內(nèi)心的修煉與調(diào)節(jié)。道德修養(yǎng)功夫完全是主觀的自由意志行為。“致良知”說是對儒家內(nèi)外兼修方法的延伸，幫助人們喚起對自身內(nèi)心修養(yǎng)的重視。

（二）“心外無理”的心學觀

王陽明是“心本論”者，曾言“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标柮餍膶W認為，心外無他理，心有兩種概念，一是指道德本體，即強調(diào)修煉內(nèi)心的重要性;一是強調(diào)心的發(fā)動與作用功能。其第二種概念，在陽明心學體系中，“心”是居于核心地位，所有外部世界中的物與理，都是由于心的發(fā)動，才使其具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陽明先生在觀花的時候，說：“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眮碚f明花之存在在于人心觀賞作用的發(fā)動，這是從認識論與價值論來說明心靈的重要作用。

（三）“知行合一”的實踐說

對于陽明心學中的“心外無理”“致良知”等學說觀點，必須要聯(lián)系到其“知行合一”的實踐理論。心與理是合一的還是為二的，關鍵還是要看能否做到知行合一。首先，他反對知與行的割裂，“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認為知是行的主意，而行又是知的功夫。其次，他認為行比知更重要，真正的知行合一，是用行來統(tǒng)率的，而不是用所謂的理。從各方面看，無論是知的發(fā)生還是用來檢驗真理，知都可歸結于行。最后，陽明先生所說的行，是指個人自由意志的貫徹和主體道德意識的覺醒，即對事物的透徹了解后的知識和道理，是通過個人實踐獲得的。王陰陽強調(diào)“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并以此來推動其學說中重要的知行合一。

二、“童心說”的文學思想核心

李贄，作為卓越的思想家，對晚明文學有較大影響，反對文學上的擬古主義，思想上具有極強的戰(zhàn)斗性和叛逆性，對理學和一切偽道學進行抨擊。文學上，持有與傳統(tǒng)文學思想完全不同的見解[2]，提出“童心說”，認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其說的核心思想就在于，要張揚主體的個性，正視個人私欲與追求審美體驗。文學領域一掃程朱理學統(tǒng)率文壇的陰霾，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的個人意識逐漸增強。

（一）追求審美體驗

“童心說”是李贄對于文學思想的核心，對晚明文風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李贄的“童心說”是在對偽道學批判之后，反對文學上的擬古問題，提出了文學審美的問題。文學是要具有審美要求的，他勇敢地打破封建文人雅士對文學的傳統(tǒng)偏見，以極大熱情推崇《水滸傳》《西廂記》等通俗文學，認為文學不得以時勢先后論優(yōu)劣。曾言：“詩何必古選，文何必先秦……不可得而時勢先后論也?！?即只要符合人之審美情趣、自然而然創(chuàng)作、反映作者真實感情的，就是一種“至文”。因自然之情而寫出的詩文，則“至美”“浩蕩”“奇絕”“壯烈”之境便可呈現(xiàn)，由性而發(fā)的詩文便與審美主體的性情一致。對偽道學的擬古思想是一種大膽的反叛，追求審美體驗的思想對晚明文壇影響巨大。

（二）正視個人私欲

李贄之前，無論哲學思想或文學創(chuàng)作，在論及個人私欲方面時，大多是主張滅人欲。如程頤就主張修養(yǎng)道德功夫上，使心不放縱，心不放逸，心不走作。[3]這里程頤就是強調(diào)道德修養(yǎng)上，要去個人私心。朱熹也曾言：“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系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直接強調(diào)沒有私心是成為仁者圣人的標準之一。

而李贄對這種程朱理學的批判，正在于他能正視人欲和私心的存在，從“自然”和“本真”作為出發(fā)點。他認為有功利思想是人的本性，功利思想也是“人之初”的流露，完全無須克制。他認為“日入商賈之肆，時充貪墨之囊”，對官私都有好處;商人“挾數(shù)萬之資，經(jīng)風濤之險”，并不是那么可鄙的。[4]他把這種個人對物質(zhì)的追求和私欲看作人之常情，認為其具有客觀合理性。李贄把這種思想又引申到文學領域，文學創(chuàng)作應表現(xiàn)個人感情：“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為文也?！闭J為出自童心的至文，表現(xiàn)常人感情，是真正應該被提倡的文學觀。

三、“童心說”的陽明心學淵源

作為一代著名的文學批評家和思想家，李贄為人桀驁不馴，傲岸不羈。其提出的“童心說”不僅是對他哲學思想的概括，而且更是他文學思想的價值核心，其“童心說”中包含的追求審美體驗與重視個人私欲的觀點，讓晚明文人對之趨之若鶩，同時也可反映出其思想體系中的陽明心學思想。明中后期，由于封建主義的專制強化，陽明心學影響下的自由思想開始萌發(fā)，思想領域內(nèi)展開了對傳統(tǒng)理學的修正，李贄就提倡“童心說”，以其“真”對抗偽道學的“假”。

（一）人生心路歷程之共鳴

李贄在四十歲才接觸到陽明心學，雖接觸之晚，但陽明心學的啟迪卻直接造成了李贄人生的轉折，對他文學思想“童心說”的確立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四十歲之時，李贄埋葬了祖上三代五口靈柩，完成了一名儒生的人生責任。李贄開始研讀王守仁、王龍溪等人著作，接觸到符合他自身“快意恩仇”個性的陽明心學，陽明先生的人生感悟和心路歷程在李贄這兒得到了強烈的情感共鳴。二人都游走在濟世救民與隱而悟道之間，都具有所謂被當時之人驚嘆的狂狷人格。讀圣賢書、尋人生價值、悟圣賢之道是王守仁走好人生心路的準則，而李贄正是從陽明先生這里找到了對人生價值的認識，其“童心說”也正是在對陽明心學的不斷感悟之中，以文學角度對“心學”進行了價值解讀，發(fā)展了心學的觀點。體現(xiàn)了李贄“童心說”中淵源于陽明心學中的個體意識覺醒。

（二）良知之說與自然之文

陽明先生曾言：“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即心之良知無障礙，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致知則意誠?！盵5]用以強調(diào)感性和良知的自然聯(lián)系，只要我們聽從本心，便可獲取良知，外在的要求規(guī)范只會對人的欲望和良知表達起到束縛作用。李贄“童心說”便是在這方面搭上心學的脈絡，提倡用純粹的心性實現(xiàn)文學對人生價值的表現(xiàn)。李贄把陽明心學中的這點良知論引申入文學領域，“夫既以聞見道理為心矣，則所言者皆聞見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奔热蝗说男男宰匀?，那么文學主體創(chuàng)作就要遵循自然原則，要是童真的，是對主體本心的自然表現(xiàn)，不應加之任何人為限制與主觀阻礙的。

四、結論

綜上所論，陽明心學中的“致良知”說、“心外無理”觀點、“知行合一”實踐論，對于主體人格價值的肯定以及個體精神的重視，對晚明文學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巴恼f”正視個人私欲與追求審美體驗的文學思想，促使晚明文風一改風貌。李贄“童心說”的提出，正是受陽明心學影響的表現(xiàn)，也是李贄接受陽明心學的價值核心，在文學思想上表現(xiàn)出來的體現(xiàn)。至此，晚明乃至清代文學都開啟了對自然個性抒寫、對文學審美觀照的嶄新風氣。

參考文獻：

[1]胡偉希.中國哲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34.

[2]游國恩.中國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150.

[3]郭齊勇.中國哲學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268.

[4]游國恩.中國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150.

[5]胡偉希.中國哲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36.

作者簡介：

王垚峰，男，漢族，河南商丘人，碩士在讀，現(xiàn)就讀于西藏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元明清方向。

王軍濤，男，甘肅張掖人，西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元明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