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日本文化淺談百鬼夜行之首——狐

【摘要】 本文以狐為主題，從中日狐形象異同、日本文化中的狐、狐與宗教的關系及與狐相關的產業四個方面，分析日本文化中的狐形象以及狐這一形象的廣泛運用。日本文化對狐這一自然生物，加入獨特的想象，進行創造，賦予其更深刻的內涵。很多領域都有與狐相關的創作，其形象之豐富、有趣令“狐文化”在社會各界也大受推廣，有相關的信仰以及特色產業發展為證。

【關鍵詞】 日本文化;狐;形象

【中圖分類號】I1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0-0031-03

一、中日狐的形象異同

提起狐，在我國，接觸的最多的是出現在文學作品之中，以及改編翻拍的影視作品當中。尤其是九尾狐，這種古代神話故事中的生物，總體寓意祥瑞，部分代表妖魔。《山海經 · 海外東經》有言“青丘國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山海經 · 大荒東經》中記載“有青丘之國，有狐，九尾”。郭璞在《山海經注》里為此的注釋是“世平則出而為瑞”，乃其所代表祥瑞之一，為王稱帝，國家昌盛之兆。《瑞應圖譜》中說：“王者不傾于色，則九尾狐至焉”。《宋書 · 符瑞志》則說：“白狐。王者仁智則至”。祥瑞之二，姻緣愛情之兆。漢代的《藝文類聚 · 卷九九祥瑞部下 · 狐》和宋代的《太平預覽 · 皇親部一 · 禹妃》中提到的禹治水遇到的涂山氏，便是九尾狐仙。《吳越春秋 · 越王無余外傳》云“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漢代的班固《白虎通義》里義狐為兆示“子孫繁息”之德獸。漢代由于皇權人定的思想，此時的九尾狐是祥瑞的符號，出土的漢代文物里尤其是石刻畫像以及磚畫中，西王母寶座之側，便有祥瑞動物之一的九尾狐。而《山海經 · 南山經》中說：“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則描繪了九尾狐的體貌特征及叫聲。

到了北宋初年，九尾狐的形象被妖魔化。據田況的《儒林公議》中記載，宋真宗時期的佞臣陳彭年奸詐狡猾，諂媚皇帝，被時人“目為九尾狐”。到了明代，《封神演義》中被九尾妖狐附身的妲己變成了妖媚惑主的存在。晚清小說《九尾狐》中，九尾狐則成了妖艷的妓女的綽號。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狐形象經歷了從正面到負面的演變。而在日本，文學、傳說等創造出的狐形象與風格更加多樣，卻使狐在人們心中地位超然，在現實生活中，普遍存在著與狐有關的文化要素，狐更像是人們眼中“神的使者”。

二、日本文化中的狐形象

（一）文學作品中的狐

在日本文學中，許多著名人物例如玉藻前、葛葉、安倍晴明、白藏主等，身上均帶有各種神秘色彩，給讀者們帶來了無限的想象空間，而作者常添加一些狐元素來豐富故事情節，讓狐的身影為之潤色，以顯其在人們心中的崇高地位。

在白面金毛九尾狐的玉藻前身上，能看出嫵媚惑人、奸詐警惕的特點。她的身世較復雜，但不論是商紂王子辛的寵妃妲己，還是摩揭陀國斑足太子的夫人華陽天，到最后獲得鳥羽天皇寵愛的玉藻前，以“紅顏禍水”一詞冠之，都頗為合適，化身絕世美女接近掌權者，使得各個國家陷入混亂。而其在其危險之際，卻總能逃出生天，轉化身份，其實力和心智都不可小覷。玉藻前最后身受重傷變成石頭，還能給人間留下后患，釋放毒氣，殘害生靈，亦顯出其狡詐陰毒，不負“禍水”之稱。而這石頭，也被后人稱為“殺生石”，被記載于《妖怪大全》的《九尾狐》一文。

關于葛葉有兩種說法。《葛葉物語》中有所記載，白狐葛葉與安倍益材之相遇，相互傾心，生下安倍晴明。茂呂美耶的《傳說日本》收錄的葛葉傳說，也認為葛葉確為狐妖。《信太妻》中卻認為葛葉是其父當時所娶的地位低下的賣藝女子，白狐葛葉的傳說也使得安倍晴明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得到極大的鞏固，更為其保持了神秘感。

《金烏玉兔集》中白狐報恩的傳說則打敗了其他的出身論，成為流傳最廣的傳說，同時也證明了《今昔物語集》中的所記載的，關于安倍晴明“天生擁有一半靈力，可窺鬼怪”的描述。

安倍晴明的出生，在《由來》《贊岐國大日記》中均有不同的猜想。平安時代，其生平在《今昔物語》《大鏡》《今昔物語》中廣為流行。鐮倉時代，其在《宇治拾遺物語》《古今著聞集》《平家物語》《源平盛衰記》《古事談》中多次出現。室町時代里，晴明在《大江山繪卷》與謠曲《鐵輪》等作品中登場。江戶時代，又有《安培晴明物語》《蘆物道滿大內鑒》記載晴明的軼事。

關于“白藏主”一說，在桃山人記載、竹原春泉插畫的《繪本百物語》中有所記錄。在《妖怪大全》的《白藏主》也有所提及。人們通常把化為法師的狐稱為“白藏主”。

（二）民間傳說中的狐

在民間流傳的故事里，狐大多是：具有模仿他人甚至附身的能力;喜愛吃魚;行為上會偷取東西和騙人;性格上睚眥必報;下場慘烈;自身帶有法術等種種形象。也有相關的寓言和更多的故事體現此形象。

1.狐會模仿他人，大多數會幻化成年輕的女子。例如《日本傳說集》里《貴狐神明》講述了模仿成一位婦人的狐被識破的故事，并道出四國沒有狐的原因。《遠野物語》里便有多處狐變為女性的故事，或是漁夫在深山看到的狐偽裝的妻子，或是走在路上遇見的熟悉女人，亦有年輕人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以及發現同伴的情人等。

2.狐也能夠附身，是引發人異常的原因之一。例如《妖怪大全》里《御三狐》中提到，若有人被狐上身，只要請出秋田團十郎的寶刀，病人就會恢復正常。《狐風》講到有人被狐附身，就會精神失常。此時需吐三口唾沫，或者吃活狐的舌頭方能化解。另外，狐幻化成人，也只能發出一種聲音，所以，若在路上向人打招呼卻沒有得到回應，對方很可能是狐精。《野狐》里則講述了由于不同地方的野狐附身的對象不同，驅逐的方法也不同。《關東的尾崎狐》也流傳著“尾崎狐附身”的故事。《狐憑》中則是狐突然附身于人，但是由于人們看不見它，故認為被附身的人舉止反常，滿嘴胡話。《江戶管狐》講述了附身在人身上的狐中的一種，書中道被其附身就會食欲不振，做出突然喜歡吃生醬等反常行為。

3.狐也愛吃魚。例如《遠野物語》中，三次用計騙走宇助河童夜釣所得的狐。政吉爺也被狐騙走過魚。

4.狐擅長欺騙，戲耍人類。例如《日本的昔話》中《突然出家》一文里的狐用高超的騙技，耍得人團團轉。《遠野物語》里多賀神社里的狐常常使計騙走別人手中的東西。

5.狐也會對人類進行報復。在《父 · 母が語る 日本の民話》里，由于小僧兩次騙走了狐的寶玉，致使狐戲耍了僧人們，以示報復。《日本的昔話》里的《金剛院和狐》一文告誡人們不要吹號角去嚇唬午睡的狐，否則會招來狐的報復。《妖怪大全》中的《狐祟》也是因為食物引發其怨恨，致使狐死后到人間來作祟。

6.狐常遭受死亡結局一說。在《日本的昔話》的《小和尚與狐》里有所體現，愚笨的狐送命而慘死。《獨眼爺爺》里也是騙人的狐最后騙人不成反送了命。《比治山的狐》的中的狐慘死于武士手下。《遠野物語》里的政吉爺年輕時喝過狐湯，狐被烹飪而慘死。《日本民間故事》第三季里的狐附身于母親身上，引發諸多異常，最后亦是以狐慘死為結局。

7.狐自身能力相關也是有所記載的。《妖怪大全》里的《狐火》篇講述狐能口吐異火，與《宙狐》篇相通，一旦碰到這種火，身體就會不舒服。

8.借狐諷人也是頗為流行。《妖怪大全》的《狐者異》中的狐者是一種貪婪的饞嘴怪物，所到之處，食物都會遭殃，同時借指固執吝嗇的人。

9.關于狐娶親。《遠野物語》有記載，曾有人碰上狐娶親，停下來看，結束時卻發現自己手里的酒菜沒了。《妖怪大全》的《狐娶親》描述了一整支伴有狐火的娶親隊伍的場面。老人常說太陽雨的日子，便是狐女兒出嫁的日子。

10.《日本傳說》系列中，京都地區的傳說里化名為千宗旦的狐，出現在茶席上，使人為之津津樂道，而此后千宗旦也成了鞏固千家茶道的基礎人物，也提到了日本茶道泡茶方式之一的御手前便是以狐為形，可見其對日本文化之影響深遠。秋田傳說里也有提及稻荷神社根據神狐的指引造堰，開墾水田的故事。

三、歷史中的狐形象

在日本，歷史文化信仰很普遍。體現在神社這種日本特色建筑，數量眾多，星羅棋布之上，其中的稻荷神社和狐之間關系密切。狐被認為是信仰的化身，在人類寄托情感并對此祈福中，起到了一定作用，“狐”也在民眾心中占據了超然的地位。

《神社眾神明》里講述遷的居到京都的秦氏氏族，他們的氏族神，便是東寺的土地神以及守護稻谷結果的五谷神。伏見稻荷神社里供奉的四大神之一。祭神中的宇迦之御魂大神，又稱御饌津神，這也常被誤認為“三狐神”，因此，關于“狐神”的信仰由此誕生。

命婦社里供養著白狐，祈禱師和巫女開展各種各樣的活動，使得人們相信，這白狐是茶枳尼天（在日本又名稻荷神，茶吉尼天）附體的美女大神。所以“五谷神”與白狐之間的關系密不可分。

因京都交通便利，商業繁華，所以人們逐漸的對五谷神祈禱農業豐收的愿望減弱，取而代之的是祈求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因而各行各業結隊搞“五谷神參拜團”，而且由于很多商人是從伊勢遷居而來，人們則用“有多少伊勢商人就有多少五谷神”來形容五谷神之多。在中世紀，火焰石座和白狐石座成為稻荷神社的象征。

《妖怪大全》里的《稻荷神》講述了稻荷神是掌管五谷的“倉稻魂命”的尊稱，是一種與食物有關的神明。稻荷神社里一般祭祀著狐。狐作為稻荷神使，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狐與稻荷神的結合始于平安時代，源自真言密教的茶吉尼天，它的坐騎是白狐。茶吉尼天原本是印度的夜叉神，會滿足人們的任何愿望，但是實現愿望的人臨死前要獻出自己的心臟。其坐騎為豺，由于中國和日本沒有這種動物，所以換成了狐的一種——野干（獸名），所以稻荷神是食物之神與茶吉尼天的結合，因此人們認為它能夠實現自己的各種愿望。

民以食為天，莊稼最重要。中國古代把捕鼠的貓，逮野豬的虎視為“八蠟”（指農事完畢）的農神，進行祭祀，祈愿五谷豐登。當渡來者秦氏將這一思想代入日本，對于善于向中國學習借鑒的古代日本，把對莊稼有益的動物供養以及祭祀起來，祈愿祈福，并崇敬重視，也是自然而然產生的一種行為與心理。

秦氏把捕鼠的狐當做農神，在京都稻荷山上創建了稻荷神社，將狐視為稻荷大神的化身，保佑莊稼豐收，這一思想逐漸被農民所接受。因稻荷信仰形成與發展，人們自發建造了更多的稻荷神社，以求狐保佑。

當秦氏被欽明天皇下旨，成為主管財政、稅收和金融的最高官員之時，也是農業與工商業有關聯之際，人們又認為稻荷神是掌管事業繁榮的財神。遂有公司效益好，向神社捐獻鳥居（神社中用來區分人類世界和神域的東西），其顏色統一，均為紅色，這也是稻荷神社區別于其他神社的地方，使這一建筑特色化，這便是千本鳥居。

從此，稻荷神演變為豐登和財富的代名詞，其隨從是白狐和貍貓。人們因此而崇拜狐（稻荷神社內就有許多狐雕像）。稻荷文化在日本民眾中傳播廣泛，其香火也最為旺盛，這一信仰也成了日本民族的信仰之一。

四、結語

日本文學作品中以講述人物身世的方式為主，記載了大量與狐有關的故事，其情節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也使“狐”這一形象變得有血有肉有情感，塑造其豐滿的形象與鮮明的性格特征，也點出了狐的共性，同時留給讀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間，傳達了創作者的思想。民間故事則是通過口耳相傳，加以記錄，具體展示了人們想象中的狐，使這一擁有各種習慣和能力的神秘生物在人們心中愈加鮮活。人們使用更多的藝術形式，采取多元的方式，創造出不一樣的狐，不僅展示了視覺上的狐形象，并且讓日本社會和生活里容易接觸的稻荷神社等特色景點更加聞名遐邇，最終日本民眾對狐文化的接受程度變得更高。

參考文獻：

[1]王新禧.山海百靈：《山海經》里的神人鳥獸魚[M].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8：104-1051.

[2]《家庭書架》編委會編.全真圖解山海經[M].海口：南海出版社，2013：291.

[3]水木茂著/繪.妖怪大全[M].王維幸譯.海口：南海出版社，2017：258.

[4]內藤湖南.日本歷史與日本文化[M].劉克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270-274.

[5]水木茂著/繪.妖怪大全[M].王維幸譯.海口：南海出版社，2017：562.

[6]井上順孝主編.神社眾神明[M].朱白蘭譯.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1：1-6.

[7]水木茂著/繪.妖怪大全[M].王維幸譯.海口：南海出版社，2017：821.

[8]李玉潔.狐與日本的稻荷神信仰[J].尋根，2011，（04）.

作者簡介：

易陳煜，女，漢族，江蘇南通人，本科，學者，研究方向：日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