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畫

2021年春天,看到紀錄片《六人》的海報,大吃一驚,因為副標題明明白白地寫著:泰坦尼克號上的中國幸存者。原來,泰坦尼克號上竟有中國人!不但有中國人,還有6位幸存下來。
監制卡梅隆、英國導演羅飛、美國作家施萬克及數十位研究員,用紀錄片的形式,追尋6位幸存者的后人及身邊朋友,通過不同的線索及視角,盡力還原出一段真實的歷史,就像剝開一個洋蔥,一層一層深入,直至觸及隱秘的內核。
1912年4月10日,泰坦尼克號從英國南安普敦啟程駛往美國紐約。當年,這艘有“永不沉沒”之稱的豪華客輪,卻不幸沉沒于處女航中。1912年4月14日晚,因與冰山撞擊,泰坦尼克號破損,并在4月15日凌晨沉于大西洋底。2000余名船員及乘客,喪生了1500多名,成為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海難之一。
紀錄片曝光了《泰坦尼克號》里一個未剪輯到電影中的鏡頭。救生艇最后在冰冷的海面上發現了一塊漂浮的門板,門板上趴著一個難民,鏡頭拉近,是一張華人的面孔,他叫方榮山,是泰坦尼克號上幸存的6名華人中的一員。卡梅隆正是根據方榮山獲救時的經歷,創作出《泰坦尼克號》女主角露絲在門板上被救的場景。
實際上,當年一共有8位華人登上了泰坦尼克號,只不過最終幸存下來的是6位。8位華人都是三等艙乘客,他們的身份是職業水手,當時準備搭乘泰坦尼克號去加勒比海的港口工作。海難發生后,5位華人幸運地登上了救生艇,方榮山借助門板被唯一返回尋找幸存者的第14號救生艇搭救,還有兩位華人乘客則不幸溺水而亡。
獲救的泰坦尼克號上的傷者全部被送往醫院,健康者則換船被送到目的地紐約港口,唯獨幸存的6位華人被拒絕入境,因為當年美國施行嚴格的《排華法案》。6位華人只好乘坐另一艘輪船前往古巴,從此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他們后來的人生軌跡是怎樣的?紀錄片拍攝團隊通過各種途徑,穿越千山萬水,找到一些幸存者的后人及鄰居,發現海難發生后的最初幾年,他們幾個還在一起工作,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他們走向了不同的生活,有人移民去了美國,有人去加拿大開了咖啡館,有人被遣送回香港,有人因病去世……洋蔥的內核慢慢聚集在《排華法案》上。當年西方媒體竟然污蔑華人幸存者是貪生怕死者,說他們是偽裝成女人躲在救生艇上才活了下來。果真如此嗎?《六人》攝制組花了一年時間造了一艘尺寸一模一樣的救生艇,并讓人模擬藏在救生艇中,發現這根本是無法做到的,因此洗刷了6位幸存者的污名,沉冤昭雪才是對經歷過慘烈海難得以幸存的6人的致敬。
說實話,在影院里看這部紀錄片時,我屢次為拍攝團隊的嚴謹、努力、執著而深感贊嘆。為了追蹤100年前的歷史,他們先后造訪了舊金山、芝加哥、多倫多、倫敦、布里斯托、香港、北京、臺山……二十多個城市,搜集了無數資料,從最初只有英文名字,連對應什么中文名字都不知道,到最后排查出6人的真實中文名字,種種艱難,可想而知。最關鍵的是,他們的初衷只是給素不相識的這6位中國人正名,為了將一段有價值的歷史還原。
憑借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在逐步站穩腳跟后,方榮山幫助很多同胞走出去,也使自己的后代漸漸融入當地社會。可以說,方榮山的個人經歷,也是整個在海外拼搏的華僑社會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