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藏看云

熊代厚

去西藏已經(jīng)快兩年了，許多的景象漸漸褪色，唯有它上空的云仍留在心頭，飄在眼前。

我們一行四個人，七月底的傍晚從西寧出發(fā)，奔向那片向往很久的神秘大地。

綠皮火車像一條青蛇，在青藏高原上慢慢地爬行。天越來越近，三江源、措那湖，藏羚羊、野牦牛……無數(shù)的風(fēng)光從眼前掠過，但我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天上的云。

那些云一路跟著我們，忽遠(yuǎn)忽近，忽高忽低，它們在變化著顏色和姿態(tài)。因為有了云，這漫長的寂寞里，有了一些生機和撫慰。

經(jīng)過22個小時的顛簸，到達(dá)拉薩已是下午四點多鐘。好在事先在攜程網(wǎng)訂好了一切，有專門的車來接我們，這樣，我坐在車上，仍可以專心地看天上的云。

拉薩的天像一塊巨大的藍(lán)布，藍(lán)得炫目。一朵朵白云在藍(lán)布上懶懶地浮著，一動不動。

我們住在拉薩大酒店，稍一轉(zhuǎn)彎，就可以看到布達(dá)拉宮，藍(lán)的天，白的云，紅的墻，不是仙境也是仙境。

拉薩的云好像沒有邊際，從高山到河流，布滿整個天空。有時它們慢慢移動，把巨大的陰影投了下來，一條河，一座山，一半明，一半暗。

有時，一長條潔白的云披在了一座山的肩上，像一條潔白的哈達(dá)，山頂有千年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在云的映襯下，山給出最美麗的臉龐。

山坡上有成群的羊，也是一朵一朵，呼應(yīng)著天上的白云。云在悄悄流動，羊在緩緩徜徉，山川大地，便有了無限的詩意和生機，溫暖與希望。

拉薩的云來自布達(dá)拉宮的頂上，有一股酥油的清香，有一片桑煙的火光，它蔓延在八廊街的藏經(jīng)房和轉(zhuǎn)經(jīng)道，讓每一座佛塔都鍍上了圣潔的光。

拉薩的云俯身看著磕長頭的人，他們背著布包，手中一塊小小的鐵板。行一步一長跪，匍匐時他們親吻著土地，喃喃自語，抬頭時云在天上，神在云之上。

拉薩的云映著旋轉(zhuǎn)的黑經(jīng)筒，輕輕地轉(zhuǎn)，輕輕地吟唱，人們把希望握在手中，用指尖傳遞夢想。轉(zhuǎn)完那一長排所有的經(jīng)筒，抬頭看天上的云，希望通過云把心愿送達(dá)天堂。

拉薩的云曾映照倉央嘉措的經(jīng)房，見證他憂郁的目光，云卷云舒，云起云落，化成他動人的愛情詩篇，至今仍在傳唱。

林芝是西藏最美的地方，分明是江南。

去林芝要經(jīng)過色季拉山口，翻越無數(shù)個崇山峻嶺，手機里的海拔測試表一個勁地往上升，升到近5000米。

風(fēng)大得很，也冷得很，四周五彩繽紛的經(jīng)幡呼呼地飄動。導(dǎo)游讓我們下來，說這里可以遙看南迦巴瓦雪峰。

我們站在山頂?shù)哪緱５溃床磺迥襄劝屯撸挥衅鸱牧趾！Ａ趾５纳峡帐呛窈竦脑疲黄黄粚右粚樱坪踉谡咽局襄劝屯叩南觥?dǎo)游說平時不易見到南迦巴瓦，山峰常年云霧繚繞，要想一睹它的容顏，唯有等待。這渺茫的等待，無異于在等待一生中最美麗的緣分。

南迦巴瓦有個美麗的名字叫“羞女峰”，它更是神的化身，凡人俗子想見到神的真容并不容易。

有人說南迦巴瓦三角形巨峰不想讓人看，是因為天上的神仙經(jīng)常來參加宴會并煨桑，那高空的風(fēng)引起的旗云就是天上的桑煙，由神仙點燃，在山頂上，有宮廷和天道。其實不讓人們隨意看見它真容的是那些蒸騰不息、變化莫測的云，那些云是為雪山遮羞的。

白天，它們像一條條潔白的哈達(dá)，一層層將峰頂纏繞，偶爾讓峰頂在人們面前閃現(xiàn)一下，給你一點兒希望，隨后又緊緊將峰頂遮住，只留云海茫茫。

真的慶幸，那天我們成了有緣人，在那一瞬間。

沒有多久，云散開了，南迦巴瓦露出了它的尊容：雪亮的峰頂從云層中鉆出，像是一個少女著一襲白裙，也如一座天神靜坐于云端。

南迦巴瓦海拔7700多米，是中國最美的雪山，被稱為云端的天堂，藏族人歷來把它當(dāng)作通天之路，神靈的居所，正是因為云，它才變得如此圣潔，如此的神秘。

納木措海拔4700多米，藏語的意思是天湖，湖上有一片片潔白的云。

它們一團(tuán)一團(tuán)連接在一起，浮在湖的上空，像念青唐古拉山巍峨的雪峰一般簇?fù)碇藻浦魬?yīng)著，在碧藍(lán)的天宇伸展。

納木措的云是靜止的，一動不動仿佛大家閨秀，矜持而美麗。它身后那遼遠(yuǎn)而深邃的藍(lán)天，將云顯現(xiàn)得更加圣潔，久久地凝望，紛繁的世界變得如此安靜，所有的雜念隨風(fēng)而散，靈魂在這里得到凈化和回歸。

納木措的云是低垂的，有的快要落到地上了，我們便到了天上。你站在云里，伸手可觸碰，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知道親自去了才會知道。

白云下的湖，藍(lán)得逼人的眼，像一塊巨大晶瑩的藍(lán)寶石，閃著夢一樣的光。你站在云下，立在湖邊，整個身與心都被融化了，化得沒有一點蹤影。

綿延的雪山倒映在清澈的湖里，云也是。牦牛在湖邊自在吃草，它的身影也映在湖水里。

去西藏看云吧，在那片神秘的土地上，云把天空變得安靜悠遠(yuǎn)、鮮活又神秘。它們千萬年來依傍著亙古的雪山，映照著不息的河流，俯視那飄動的經(jīng)幡。

西藏的主角其實是天空，因為闊大，任云來云去;因為深邃，讓云卷云舒。你來了，又走了;你看了，再也不能忘記。假如沒有了云，西藏的風(fēng)景會不會失色許多？

西藏歸來后，不再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