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泉文 李雨豪
【摘要】古希臘哲學家芝諾提出“飛矢不動”悖論以論證“存在者是不動的”的觀點。研究在經過對西方哲學史上關于“飛矢不動”的探討鋪墊后,選取“存在者靜止”與馬哲運動觀之間矛盾這一新的角度對該悖論進行分析,得出了依靠“飛矢不動”悖論并不能證明“運動是相對的,靜止是絕對的”的結論。由此觀之,超驗的“存在者”性質的證明不能依賴于經驗事物建立的悖論。
【關鍵詞】芝諾;飛矢不動;運動與靜止;馬克思主義
【中圖分類號】B81?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4-0061-02
愛利亞的芝諾是古希臘愛利亞學派創始人和主要代表者巴門尼德的學生,巴門尼德提出了世界的本原是“存在者”(being),并認為“存在者不是產生出來的,也不能消滅,因為它是完全的、不動的、永無止境的”[1]。為了支持老師巴門尼德關于“存在者是不動的”的論述,芝諾提出了四個著名的“芝諾悖論”,即“二分法”“阿基里斯和烏龜賽跑”“飛矢不動”和“運動場”悖論,其中“飛矢不動”悖論是四個悖論中的核心悖論,故本文將該悖論作為論述的重心。
一、西方哲學史上對“飛矢不動”悖論的探討
芝諾“飛矢不動”悖論的具體內容是:“如果某物處于和它自己的量度相等的空間里,它就是靜止的;而運動著的物體在每一瞬間中(都占據這樣一個空間),因此,飛矢不動。”[2]這個悖論不僅在同時代的哲學家中引起了激烈的討論,在整個西方哲學史上也引起過許多哲學家的探討,本文選取幾位代表性人物進行介紹。
亞里士多德對待“飛矢不動”命題是持否定態度的。根據亞里士多德的觀點,時間最終是由運動確定的,一方面時間是用來計量運動的,另一方面這種計量本身也要以運動為單位,既然時間不能脫離運動,在沒有運動的地方就不可能有時間[3]。因此如果承認時間的存在,那么運動的存在也就具有了自明性。而且在亞里士多德看來,時間不能被認為是由若干個“現在”合成的,因此芝諾“飛矢不動”悖論的時間概念本身就是錯誤的,可以說“芝諾通過不可分的原子式的時間點定義的不是運動,而是靜止”[4]。
康德對待“飛矢不動”命題也是持否定態度的,他認為“物質是空間中的運動物”[5],同時他認為運動當中每一個瞬間處于的狀態都是運動的。康德在《自然科學的形而上學初始根據》一書中用數學建模的方式證明了“對于任何被給予的速度來說,沒有任何一個物體可以在其勻速運動的一個點上被設想為靜止的”,并且認為靜止可以看作是“同一地點的持久在場”,而“同一地點的持久在場”又可以看作是物體以無限小的速度,經歷有限時間,通過無限小空間的現實運動[6],也就是說靜止也是運動的一種狀態。
黑格爾則對芝諾的觀點表示了贊同,他“大肆稱贊芝諾,稱他為‘辯證法的創始人’,他的思想是對‘客觀存在辯證法’的‘覺醒’‘堅強到能在敵人(主張運動是存在的)的領土中作戰”[7]。黑格爾對運動的觀點是“運動及其連續性本身就是矛盾”,而且他認為“運動要通過復多性來確定,運動完全是相對的”[8]。因此可以說,黑格爾的觀點與芝諾的觀點有很大的契合性,并在一定程度上芝諾的觀點進行了辯護。
二、以“存在者靜止”與馬哲運動觀之間矛盾的角度看待“飛矢不動”悖論
“飛矢不動”悖論的實質是要強調一種存在者作為世界本原的不動性,也就是說物質世界作為存在者的一種表現形式,其存在方式與原則也是遵循著存在者的不動性。針對這種觀點,很容易聯想到這是與馬克思主義哲學“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9]的運動觀截然相反的。而根據“飛矢不動”的觀點,似乎也可以對“絕對運動和相對靜止”的觀點進行反駁,以芝諾“飛矢不動”的立場對“絕對運動和相對靜止”觀點的反駁如下:
箭矢在飛行的過程中存在“處于時刻A的箭矢”與向前移動一段距離的“處于時刻B的箭矢”,其中時刻A與時刻B之間間隔“時間間隔T”。從表面上看,“處于時刻B的箭矢”的確是在“處于時刻A的箭矢”的基礎上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也就是有運動的現象存在。但是“絕對”是指沒有任何條件限制,不受任何限制而言;“相對”是指依靠一定條件而存在或變化。回到悖論當中就是箭矢雖然存在著運動的現象,但是這種現象是“處于時刻B的箭矢”相對于“處于時刻A的箭矢”而存在的,也就是說這種運動的存在依賴于一段的“時間間隔T”,如果這種“時間間隔T”不存在,也就沒有與“處于時刻B的箭矢”與“處于時刻A的箭矢”相對,這種運動也就無法實現自身的呈現。既然這種運動是“處于時刻B的箭矢”相對于“處于時刻A的箭矢”而存在的,也就說明了這種運動是相對的,那么也就證明了“運動是相對的”的結論。
而“處于時刻A的箭矢”在時刻A中并沒有產生任何位移,也就是保持了靜止狀態,這種靜止不依賴于“處于時刻B的箭矢”和“時間間隔T”的存在,也就是說“處于時刻A的箭矢”相對于且僅相對于自身完全靜止,也就說明了這種靜止是絕對的,那么也就證明了“靜止是絕對的”的結論。
綜上所述,通過芝諾“飛矢不動”的思路確實實現了對馬克思主義哲學“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的反駁,也證明了愛利亞學派“存在者絕對靜止”的觀點,但是上述證明存在著兩個巨大的漏洞,導致這個證明本身是無效的,而通過對這些漏洞的發現和糾正,反倒證明了馬克思主義哲學“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的運動觀。
三、通過兩個漏洞對“飛矢不動”悖論進行反駁
上述從芝諾“飛矢不動”理論對馬克思主義哲學“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的運動觀的反駁從表面上看是符合邏輯的,但是這種反駁背后存在著兩個巨大的漏洞,其中的漏洞之一就是上述的這種反駁錯誤地規定了“處于時刻A的箭矢”與“處于時刻B的箭矢”之間的關系。
由于“飛矢不動”悖論中的箭矢是理論中的箭矢,因此其在飛行的過程中由于弓弦彈力和空氣阻力等原因引起的微小形變和箭矢本身的材質、性質發生的微小變化不在考慮范圍之內,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么處于不同時刻的箭矢的形式和質料均未發生變化,也就是說處于不同時刻的箭矢從實質上講是完全相同的一個實體而非發生變化的兩個實體。通過對處于不同時刻的箭矢的關系的澄清,我們可以發現,這種運動現象的實質正是箭矢相對于自身而非他者的運動,這直接動搖了上述反駁的理論重心和基礎。如果說“處于時刻B的箭矢”是“處于時刻A的箭矢自身”,那么箭矢的關系則直接由相對關系轉變為了絕對關系,而箭矢的運動也由相對運動轉變為了絕對運動。因此可以說明,上述“運動是相對的”的結論并不具有理論自洽性,并且“運動是絕對的”結論的正確性得到了顯現。
上述反駁的第二個漏洞就是“‘處于時刻A的箭矢’相對于‘處于時刻A的箭矢’本身絕對靜止”這一前提本身是難以成立的。箭矢作為一個物質實體,除了具有本身的性質外還擁有體積這一廣延,也就是說箭矢在飛行至某一時刻時始終占據著一定體積的空間,這部分空間不可能再被同樣的箭矢在同一時刻占據,那么應當與處于某一時刻的箭矢相對的并非是該箭矢本身,而是被抽象掉廣延的該箭矢的純形式。“處于時刻A的箭矢”與該箭矢的純形式并非同一實體,那么它們之間存在的則是一種相對關系,而非絕對關系。因此,處于某一時刻的箭矢所屬的靜止也就應當是一種相對靜止,而非絕對靜止。
四、總結
芝諾“飛矢不動”理論的提出主要是為了支持巴門尼德關于“存在者不動”的觀點,但是其論證方式卻錯誤地選取了“飛矢”也就是“‘不真實可靠’的意見對象”作為研究對象,這樣通過經驗世界的具體事物而非存在者本身來進行論證,本身就是南轅北轍。關于運動與靜止的關系,與芝諾同屬于古希臘自然哲學家的赫拉克利特的理論反倒更有啟發意義,他認為經驗世界變動不居、無無常住,同時又認為有“萬古長存”的邏各斯的存在,也就是既承認經驗世界的運動變化又承認理念世界不動性。回到“飛矢不動”的悖論當中,“箭矢的動與不動”甚至“動與不動”這一概念本身都是一個經驗現象,依據這種“飛矢不動”的推理無法證明“存在者不動”的合法性,因此甚至可以說,芝諾“以茫然的眼睛、轟鳴的耳朵和舌頭為準繩”[10],走上了與巴門尼德倡導的“真理之路”相對的“意見之路”。
參考文獻:
[1]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教研室.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23.
[2]亞里士多德.物理學[M].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239b30-34.
[3][4][8]黃啟祥.飛矢為什么不動:亞里士多德、黑格爾、柏格森[J].廣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39(02):45-51
[5]康德自然哲學文集(注釋版):(上卷)[M].李秋零譯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284.
[6]文興吾.康德對“飛矢不動”悖論解答的思想脈絡與歷史意義[J].學術論壇,2020,43(04):1-8.
[7]張華夏.論黑格爾矛盾辯證法不能解決芝諾悖論[J].系統科學學報,2019,27(01):1-5+27.
[9]《馬克思主義哲學》編寫組.馬克思主義哲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58.
[10]趙敦華.西方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19.
作者簡介:
丁泉文,男,山東青島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李雨豪,男,山西晉城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