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紀
【摘要】在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美國的地方文學與中國的鄉土文學不約而同地成了文學主流。兩種文學流派都以故鄉或者生活的地方為創作靈感,但兩者看似相同卻也有些許不同。本文將以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第三十一章與魯迅的《故鄉》為例,來對比地方色彩文學與鄉土文學產生的社會背景、作者的寫作手法以及作品傳達的內核,來得出地方文學和鄉土文學的異同。
【關鍵詞】地方文學;鄉土文學;社會制度
【中圖分類號】I1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4-0038-02
一、引言
地方文學在美國文學史上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許多耳熟能詳的作品都屬于這個流派,例如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弗恩歷險記》《湯姆·索亞歷險記》。而在中國也曾掀起了一股“鄉土文學”的潮流,以魯迅為代表的作者用樸實的語言來寫出鄉土主題的作品。那么它們是基于什么背景出現,運用了哪些寫作手法,傳遞了什么信息呢?
二、地方文學與鄉土文學產生的背景
(一)地方文學
每個時代的文學流派都離不開當時的社會背景,地方文學也不例外。美國地方文學是歷史和美學的產物,它最早出現于1820年,并在1860年代末和1870年代初,成為美國文學的主要流行趨勢。18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西進運動極大促進了美國地方文學的發展。由于美國盲目推進西進運動且沒有制定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案讓多元文化融合一體,于是社會上產生了擁護自己本土文化的聲音。隨著布勒特·哈特的《咆哮營中的幸運兒》在1868年問世,引起了愈來愈多的編輯與讀者的關注,并且許多的“地方主義作者”也產生了共鳴。
地方文學是基于現實的文學流派,地方主義者以第一視角對自己生活的地方進行描寫,突出展現地理特征、當地語言以及風俗文化[1]。美國作者加蘭從“質感”與“背景”對地方文學進行了定義。他認為:“基于地方文學的質感與特質使得它無法出于他人之手。[2]”這種思想在馬克·吐溫的作品中也得以體現。在西進運動后,馬克·吐溫生活的密西西比河正是殖民事業迅速發展的地區,這也是他創作靈感的來源。他將密西西比河寫進《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仿佛一場逃亡就發生在他的屋旁。而馬克·吐溫,既是親歷者也是觀察者。
(一)鄉土文學
在二十世紀初,魯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導言》中說“蹇先艾敘述過貴州,裴文中關心著榆關,凡在北京用筆寫出他的胸臆來的人們,無論他自稱為用主觀或客觀,其實往往是鄉土文學。”魯迅并沒有明確闡述什么是鄉土文學,但是他對鄉土文學提出了一個規范。也就是說,在特定的地點用特定的寫作手法來描寫所想所感,這便是鄉土文學。
1911年,辛亥革命雖然推翻了封建君主專制,但中國卻落入北洋軍閥的統治,勞動人民的生活更加艱辛。辛亥革命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思想,但這樣的覺醒只集中于文人,底層人民仍然固守封建主義的教條。魯迅及那一代文人是時代的親歷者,沒有人比他們更能切身體會當時社會的病態。他們想喚醒勞動人民和底層人民的意識,使得當時許多作者偏向于對周遭人物的描寫,特別是以農村題材進行創作。
三、馬克·吐溫與魯迅關于地方文學和鄉土文學的
寫作手法比較
(一)《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第三十一章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第三十一章是全文的高潮。在這一章節,大部分都是對哈克的心理活動的描寫。馬克·吐溫將主人公矛盾的心理通過他人對話和自我對話表現得淋漓盡致,情節一轉再轉,讓讀者酣暢淋漓。在馬克·吐溫寫作時,他融入了大量的方言和俚語,并且還存在著許多語法錯誤——這應該是馬克·吐溫有意而為之。
馬克·吐溫以“We dasn’t stop again at any town.”為開頭。句中的“We dasn’t stop”等同于“We didn’t dare stop”,但是馬克·吐溫為什么不直接使用標準規范的語言,而是采用密西西比河當地的方言呢?在此之前地方主義者為了追求真實,基于存在的人和事進行創作。馬克·吐溫在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時,以生活的密西西比河為背景并將區域性語言運用到極致。他借助當地居民真實使用過的語言作為文字載體,更好地反映了當地人民的生活狀態,并且表達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馬克·吐溫在《哈克貝利·弗恩》中對俚語的運用也不容忽視。例如:dead broke(窮得一個錢也沒有);up there(天堂)等,這些都為塑造哈克這樣一個沒受過系統的教育,保持天真的形象提供了幫助。黑人英語是一種特殊的“方言”[3]以及特殊的“社會指示牌”[4]。黑人俚語的使用大部分是為了突出黑人地位的低下,常常帶有歧視意味。但是在此文中,哈克使用俚語的意義卻大相徑庭。哈克作為一位白人,他沒有過度區分不同人種的語言。馬克·吐溫這樣安排,更多的是對黑人的同一性對待。無論是什么膚色的人群,他們應該享受相同的待遇,語言作為傳遞信息的基石而非區分高低貴賤的手段。
(二)《故鄉》
魯迅的《故鄉》以對話形式為主。在整個行文過程中,魯迅沒有穿插方言也沒有語法錯誤,每個人物的對話清醒明了。但是,魯迅在描寫故鄉場景的時候用了許多當地的“俗稱”。例如,閏土對“我”說:“我們日里到海邊撿貝殼去,紅的綠的都有,鬼見怕也有,觀音手也有。”這里的“鬼見怕”和“觀音手”都是貝殼的一種名稱。“俗稱”與“方言”稍有區別,“俗稱”是大眾給予的稱呼,將物體的特征與當地的語言結合起來,更加注重表達方式而非發音方式。此外,大多“俗稱”已經擺脫了地域的限制,被更多人所接受。因此,魯迅在對《故鄉》的描寫過程中沒有一句提到故鄉在哪,卻處處留有故鄉的身影。
在《故鄉》對話描寫中,還應該注意到魯迅常常把語氣詞放在句首。在“我”忘記楊二嫂是誰的時候,楊二嫂說道:“阿呀呀,你放了道臺了,還說不闊?”以及后面她接著說:“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楊二嫂連續使用“阿呀呀”和“阿呀阿呀”來進行對話,這不單單是因為魯迅想通過語氣詞來給讀者帶來生動感,也是因為語氣詞有幫助塑造地方人物形象的作用。比如,重慶人在句首用“也”來充當語氣詞,“‘也’,你好厲害嘛。”這里的“也”和“阿呀呀”都表示驚嘆且帶有諷刺的意味。或者以四川南充地區常用的“哦喲”為例,“‘哦喲’,忘記帶書了!”這里的“哦喲”相當于普通話中“哎呀”的意思[5]。因此,在不同的地區語氣詞也有所不同,它的使用更加能突出當地的風情。
四、《哈克貝利·弗恩》和《故鄉》傳達的內核
馬克·吐溫對《哈克貝利·弗恩》第三十一章的矛盾的心理描寫實際上諷刺了黑人奴隸制度,并且歌頌了哈克追求精神自由的品質。從哈克不想背負幫助黑人逃跑的罪名,給華珍小姐寫信告知吉姆被費爾貝斯先生抓住,以此來尋求心里的安穩,避免世人的譴責;到哈克回憶起和吉姆經歷的種種事件,讓他明白所謂的“安穩”不過是一種臆想罷了,營救吉姆——這才是哈克真正想做的事。哈克在是否決定救吉姆的時候,他腦海里首先浮現的是“世人普遍的價值觀”,也就是黑人生來低等,生而為奴。但是在哈克冷靜下來思考后,他先對這樣的價值觀產生了質疑,最終沖破了思想的牢籠,認為黑奴和白人地位皆是平等,最后徹底得到精神自由。
魯迅的《故鄉》批判了封建社會主義制度,表達了他對解放人民思想的渴求。魯迅從回故鄉入手來展開全文,將眼下的故鄉與“我”回憶中的故鄉相對比。閏土作為“我”兒時的伙伴,在回憶中是純真的。雖然作為仆人的兒子,但閏土并沒有卑微感,甚至“我”作為一位少爺還很羨慕閏土知道許多稀奇的事。但是畫風一轉,再次見到閏土的時候,他開口的一句“老爺”,這深深地拉開了“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即便是無憂無慮的小孩,也會在封建傳統觀念的熏陶下變成舊社會的產物。《故鄉》雖然一悲再悲,但通過現實與回憶的對比,反映了作者對社會制度的猛烈抨擊。他希望勞苦大眾能夠解放思想,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希望之路,所以魯迅才會在文章的末尾寫道:“走的路多了,也便成了路。”
五、結論
通過對比可以得出:首先,地方文學和鄉土文學產生的背景大致相同,都是因為社會變革而形成一套較完整的體系并且成為當時文學的主流。其次,從寫作手法來說,馬克·吐溫使用較多的方言和俚語來凸顯地域色彩;而魯迅則以白話文為主,通過對當地的俗稱和語氣詞的描寫來表現故鄉的風土人情。最后,從作品的主旨來說,雙方都抨擊了當時的社會制度,倡導人人平等的思想,崇尚追求自由的觀念。
綜上所述,鄉土文學和地方文學雖然是兩種不同的流派,但存在許多相似之處,值得大家更深地探究。
參考文獻:
[1]楊璐僖,賴春梅.Comparison of Local Colorism Between America and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Nationalism[C].外語教育與翻譯發展創新研究,2019,(8).
[2]常耀信.美國文學教程[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5.
[3]戴煒棟.新編簡明英語語言學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4]侯維瑞.英語語體[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5]孫笑梅,文炳.四川南充方言語氣詞的分布及語用研究[J].漢字文化,20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