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露
深秋,菊花,肆意綻放。
課堂上,語文老師正在給大家講授李清照的《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這首詞,初中時,我已經背熟,聽起來不免心不在焉。驀然想起老師推薦的散文大家梁衡的《亂世中的美神》,于是,偷偷摸摸地找到那篇文章,假裝在聽課,眼睛卻始終在書頁上徘徊逗留。看著看著,眼前老師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同學們的朗朗書聲,也似乎在我的聽力中消失了。
“我這是在哪里啊?”我不禁問自己。一種“莊生曉夢迷蝴蝶”后醒來的感覺,涌上心頭。抬頭望去,一座竹籬小屋矗立眼前,院中“菊殘猶有傲霜枝”,但飄零的菊花鋪滿小院,一位衣著華麗、妙容憔悴的小婦人,正佇立院中,似乎在尋覓什么。
“這難道不是我心儀已久的美神李清照女士嗎?”唐突推開籬笆門,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眼神中帶著些許驚訝。
“對不起,打擾您了,我是您千年后的粉絲,恍惚中來到這里,多有打擾,萬望見諒。”我趕忙道歉道。
“不要緊,正好我孤身一人,想找個伴聊聊天,既然是我的粉絲,那么你有問題可盡管問來。”她和藹的目光中,充滿了無限期待。
“讀過后人寫您的文章,盡管很是在理,但我想聽聽您真實的心聲,就是您作為那個時代的大家閨秀,您如何看待您的兩段婚姻?或許我問得很冒昧,請您多包涵。”
她嘆了一口氣,正襟危坐說道:
“坦誠地講,第一段婚姻,我們夫唱婦隨,人世間美滿婚姻不過如此,即便‘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愁緒,也彌漫著甜蜜的幸福;可第二段婚姻,我本以為再次尋覓到志同道合的人,可我錯了,古人所謂‘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的處境,沒成想,在我身上真真切切發生了。有精神潔癖的我,怎可忍辱此種恥辱,于是我毅然決然選擇了魚死網破,哪怕坐牢,哪怕牢底坐穿,我也在所不惜,這就是我的個性,或許也是我的宿命吧。”
“作為晚輩,真的很佩服您的膽氣,即便在我生活的二十一世紀,作出那樣的選擇,也是很難的事情,你要經受多少人的冷眼與旁觀啊!另一個問題,當你想把平生所學傳授給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時,她的‘才藻非女子事也’的回答,您當時是怎樣的感受呢?”
“我當時的驚詫,絕不是言語可以形容。想想自己一生自詡的學問,在他人那里,竟然一文不值,那份傷痛,唯有自己深深體味啊。細想自己,再想時代,我叩問,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時代錯了:自己錯了,難道是因為自己是女性;時代錯了,那是時代辜負了我,還是我辜負了時代呢?”
“我想,那不是您的錯,是時代的過錯,您不屬于那個時代,您應當活在以后的時代,就像我們,現在男女平等,女生在社會中可以生活地風生水起,有滋有味,追尋自我價值,擁抱幸福。”
“真的很羨慕你們,但我不能穿越到未來,要珍之,要重之啊!”說完,她打了幾個呵欠,一臉的倦容。或許是年齡大了,或許是我的詢問,勾起她太多的傷感。
我知道,自己該跟她告別了。我打開籬笆門,轉身離去。回首,驀然看到,一個瘦弱的小女子,依然在黃花飄落的小院里,尋尋覓覓……
“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句天籟話語,把我一下子拉回現實。環顧四周,依然恍惚,不知是老師溢滿傷感的朗誦,還是李清照穿越千年的喟然長嘆……
和美神相處的一個下午,心中的菊花依然綻放,但冬天不再遙遠!
(指導教師:李進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