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窩少年

池薇曼

國慶時，我去參加了一位遠房表妹的婚禮。

這位表妹跟我同齡，比我小幾個月。我們小學跟初中都在一個班，在學校里，她會直接叫我姐，同學們因此都知道我們是親戚。

婚禮在酒店舉行，除了新娘跟她這邊的幾位親戚，我基本不認得誰，只能埋頭安靜吃菜。

我在滿包廂的賓客中細細找尋，依稀辨認出幾位初中同學，最后發現，初一時坐在我右手邊的少年Y并沒有來參加婚禮。

不過說實話，假如真的看到Y，我多半會懷疑他是不是要來搶婚。

表妹在初中時屬于班花級別的女生，圍繞在她周圍的男生中，如今我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Y了。

要想不記得他，真的很難。好長一段時間，Y總是拿筆戳我的右胳膊，找我聊天。只要我一轉頭，就能看到他笑眼中瀲滟的光芒，還有兩邊臉頰小小的酒窩。

Y是在初一下學期，跟在我表妹后面轉到我們班的。老師安排座位時，把他安排在我右手邊。課間表妹來找我去洗手間，或許是聽見她喊我“姐”，Y開始經常找我說話。

作為管紀律的班干部之一，起初，我是拒絕跟他聊天的。然而Y這人屬于超級自來熟，就算你不理他，他也能自顧自地表演單口相聲。好多次，我埋頭假裝專心寫作業，卻被他的相聲表演逗得破功笑出聲。

我漸漸習慣他坐在我右邊絮絮叨叨。當他拿筆戳我右邊胳膊時，如果是在下課時間，我偶爾會陪他聊兩句?？伤麑嵲谔苷f了，更多時候，我只是敷衍地“嗯”一聲以示回答。

Y找我聊天的目的可不單純。他總喜歡打聽我表妹的情報，比如她喜歡吃什么，平時會去哪里玩。遇上圣誕節等節日，大家會互送卡片或者小禮物，他也會來找我征詢該送什么給我表妹。但他問錯人了，這些我都不清楚。Y見我一問三不知，久而久之，就沒有再問。

當然，Y可沒有因此安靜下來。

他是走讀生，午休都在教室待著，而我是政治課代表，有時候要幫老師準備政治課的板書，會留在教室，不回寢室午休。等我抄完板書，就回座位寫作業。Y閑來無事，就找我聊天，我不理他時，他便無聊地看著我寫作業。

某天，他一臉神秘地湊近我，小聲說：“××，你的側臉好像大S?！庇诌^了一段時間，他看到我買了梁靜茹的磁帶，又指著封面的梁靜茹說，“××，你長得好像梁靜茹?！?/p>

在他的眼里，我跟好幾個不同類型的女明星都長得像。我納悶地總結出一點：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臉盲。

當年很流行拍大頭貼。周五上晚自習前，我跟幾位女同學去拍了大頭貼。到了教室，大家分了照片，再跟關系要好的同學交換照片。

我跟一位女同學交換了大頭貼，隨手放在課桌上。Y看見后，指著大頭貼上用食指戳著臉頰的女同學，跟發現什么驚天秘密似的，壓低聲音跟我說：“我知道你們女孩子拍照為何要手指戳臉了，因為沒有酒窩，只能戳一個?！?/p>

他說這話時，用手指戳住自己的右邊臉頰，另一邊臉頰露出深深的酒窩。我是在這一刻才注意到，他笑起來時，左右臉頰各有一個酒窩，很對稱。換作是現在，他應該就是校園劇里的陽光男主角。可惜當年流行高冷學霸男神，他成績不好，人又吵鬧，一開口就令人幻滅，我表妹對他才沒有興趣。

初中畢業以后，我再沒有見過Y。他跟我表妹沒有去同一所高中，后來的同學聚會，也沒見他出席過?？晌疫€是能清楚地記起他，因為我后來再沒有遇到過比他更有趣的男生。

當年坐在我右手邊的酒窩少年，他現在估計早已結婚生子。不知道他的小孩，會不會跟他一樣有趣，會不會像他一樣有兩個酒窩。

感謝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像你一樣有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