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視域下看影視作品中的水墨元素

摘要：水墨作為中國符號的象征元素，無論是表現形式，還是畫面意境，都具有獨特的美學意蘊。水墨元素的運用，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精髓，向世界傳遞著東方美和東方神韻。基于此，本文從美學視域探討影視作品中的水墨元素。

關鍵詞：美學;影視作品;水墨元素;《山水情》;《影》

“水墨”二字，初見于傳統繪畫。荊浩在《筆記法》中有云，“隨類賦彩，自古有能，如水暈墨章，興吾唐代”[1]。其是由水和墨經過調配所畫出的畫，以墨為主要原料，通過清水的加入，調制出不同層次不同濃淡的肌理。水墨不僅僅可以運用黑墨，同樣也可以運用彩墨，是構成中國畫體系的元素之一。

隨著水墨的發展，水墨元素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獨有的語言。水墨以其獨特的藝術形式，利用其豐富的墨色層次，表現出渾然天成的境界。也因此，水墨元素多在影視作品中得以應用。無論是20世紀大受贊賞的水墨動畫《山水情》，還是近年來的《影》《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些影視作品，都不同程度地運用了水墨元素。

1 以形寫神的寫意美

海德格爾曾說：“因此，美屬于真理的自行發生。美不僅僅與趣味相關，不只是趣味的對象。美依據于形式，而這無非是因為，形式一度從作為存在者之存在狀態的存在那里獲得了照亮。那時，并在發生為外觀。”[2]

寫意的落腳點為意境。所謂意境，“意”是情與理的統一，“境”是形與神的統一。意境是“聽聲不聞聲，看形卻無形”[3]。所以，水墨意境的重點則是傳神，是“以形寫神”。筆下萬物皆有“神”，不僅人有“神”，物亦有“神”。其畫面形式是表現手段，而最終目的是表達情感。所追求的不僅僅是展現出所要描繪的對象的外形體貌，更重要的是通過對形的描繪，表達出客觀對象的精神實質。而水墨元素的形又并非是精雕細琢、幾近相似的形態，而是大開大合的，“妙在似與不似之間”，抓住事物的內在本質。

影視作品中的水墨元素與中國傳統水墨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如20世紀80年代，于1988年獲首屆上海國際動畫電影節美術片大獎，1989年獲蘇聯第一屆莫斯科國際青少年電影節勇與美獎的水墨動畫《山水情》，將寫意水墨山水畫與古琴曲完美結合，充分展現了以形寫神的寫意美，這部作品也因此被公認為“至今無人超越的典范。”

高山、流水、老琴師、少年、船只……僅以黑、白、灰三種主色調，加之其余幾種淡淡的顏色渲染，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山川相繆、衣帶翩躚的畫面。少年一人擺渡穿梭在蘆葦間，有著“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的意境，少年月下在竹葉的映襯下練琴，又有著“閑坐夜明月，幽人彈素琴”的美感。通過形態的描寫，故事的講述，實現了空曠、風雅、遼遠、惆悵等一系列情感的表達。它完美地將音韻、自然和人物融合在一起，勾畫出一幅讓人神往的山水畫卷。同時通過山水的獨特意境，表現出了老琴師和少年間的真摯情感[4]。

古琴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向來體現文人的傲骨和灑脫。將古琴融入山水之間，更是對天人合一、飄然凌風的追求。之后的琴師贈琴、少年奏琴，展現的是逍遙游于天地間和傳承之意。動畫的最后，少年站在山頭抱琴遠眺，無人知其在想什么。人不可見，山水依舊，琴聲飄遠，情義不絕，言已盡而意無窮。

2 以黑白為主的色彩美

水墨元素大多以黑和白為主色，在整個畫面上黑白占了絕大部分。水墨的色彩體現在墨色的變化上，墨在加入清水后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由此表現出層次不一的畫面。正如張彥遠所言，“運墨而五色俱”[5]。水墨利用自身的特點，表現出色的層次變化，進而呈現出整體畫面要素，最后表達內心豐富的情感世界。畫面黑、白、灰的構成，帶有強烈的主觀意識，極具沖擊力，也因此形成更加統一、簡潔的畫面層次和秩序，更容易引起人們對視覺畫面和情感融合的共鳴。

而水墨元素不僅僅會用到黑與白，在現代影視作品中，還會使用其他顏色來表現整個畫面，但是在顏色之下流動的仍是水墨意蘊。這種對水墨元素的進一步使用，不免使人眼前一亮。

張藝謀的電影《影》一反以往“濃墨重彩”的視覺風，破天荒地采用了黑、白、灰組成的極簡畫面，選擇了一個接近黑白、水墨式的呈現。而《影》中不僅僅只有黑、白、灰，還有突然從灰暗畫面中延展出的鮮活明亮的顏色。“當彩色偶爾閃現的時候，它起到了展現人和自然維度的作用：血肉的鮮活溫度、綠葉，當然還有血紅的殺戮。”[6]在主色調為黑白灰的同時，又加入了極具視覺沖擊的色彩，這般矛盾又強烈的反轉，將前后層次之間的對比關系處理得恰到好處。

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片頭同樣采用了水墨元素進行呈現。畫面整體為水墨紅，丹青入畫，繁花落盡，隨著花瓣、墨蘭的飄散轉化，展現出一幅唯美恬淡的水墨畫卷[7]。

3 簡潔質樸的形式美

克萊夫·貝爾認為，“在各個不同的作品中，線條、色彩以某種特殊方式組成某種形式或形式間的關系，激起我們的審美情感。這種線、色的關系和組合，這些審美的形式，我稱之為有意味的形式”[8]。

簡練的畫面語言是水墨元素所展現出來的重要特征。水墨元素的魅力之處便在于利用簡潔的畫面語言來傳達極為豐富的內在情感本質[9]。但簡潔并非簡單，兩者不可一概而論。簡潔所呈現出來的畫面，是在“經營位置”的基礎上進行“置陣布勢”，即注重構圖與空間的設計，利用線條、色彩這些水墨基礎進行構造布局，從而體現出一種簡約的美感。與此同時，水墨元素又非簡單的線條、色彩的排列組合，它具有一定的秩序性，從而形成自己的美學意蘊。

水墨元素主要由點、線、面構成。由點及線，再到線與線的排列組合，不同的線條有不同的美感。細美纖長的線條給人輕柔之感，粗狂厚重的線條給人豪放之感，不同的線條經過排序或者疊加，能夠給人以不同的視覺效果。水和墨經調和之后形成水墨，通過黑、白、灰和干、燥、濕的創作，以簡約質樸的線條體現人們對于水墨元素力量的感受，抽象性的畫面表現形成無限遐想的空間。“大道至簡”[10]，簡約到極致的水墨，利用黑白灰的線條，展現出其本來的面目。墨色作為彩色的抽象形式，返璞歸真，僅僅通過與水的交融和碰撞，便可以體現出一種極致的美和視覺張力。也因此，水墨表現的難度不言而喻，利用有限的空間、有限的筆觸，卻表達出了無限的意境。

《山水情》僅僅幾筆就勾勒出了老琴師和少年的形象，山用大塊大塊的墨色體現，水則直接使用大片大片的白，這即是對水墨中黑、白、灰的極致使用，同時又用其他的顏色描繪出一些小的景物。點、面、線和黑、白、灰層次秩序的排列，形式間的美學意蘊由此體現[11]。而這畫面傳達給人們的則是空曠、悠遠之感。再說動畫《秦時明月之諸子百家》中機關城一戰的水墨運用，打斗時的水墨呈現，從一開始大片大片的墨，到接下來水墨的描繪，整體的黑、白、灰呈現出層次不同的秩序，表現出場景的壯觀和磅礴氣勢。這正是水墨獨特的魅力，利用自己獨有的簡潔質樸的形式構造展現出悠遠的意境。

4 虛實相生的哲理美

莊子說，“或使則實，莫為則虛;有名有實，是物之居;無名無實，在物之虛”[12]。虛實相生體現的正是外物和內在之間的關系，是實物和內在情意間的結合和聯想。“虛”與“實”之間的相生關系，展現的正是中國傳統的宇宙觀和古典哲學觀，實為有，虛為無。又正如沈復所言，“大中見小，小中見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或藏或露，或淺或深，不僅在周回曲折四字也”[13]。而這便是中國傳統藝術審美的體現與反映。

虛實相生，在或濃或淡、或枯或榮的墨色中展現為實物，而在這里面又蘊含著萬千情趣[14]。通過黑、白、灰水墨元素的應用，在返璞歸真中感受到海納百川的空間感和生息靈氣的動態感，而傳達出來的精神和文化正是通過實物表達出來的。

墨色是彩色的抽象，它體現了道家由燦爛多彩歸于樸素平淡的哲學觀念。水墨元素通過水和墨的交融和碰撞，展現的是極具沖擊力的視覺效果，同時也是在外物之下所表達出來的“虛”的文化意蘊。“大道至簡”[15]，水墨元素所展現正是中國傳統古典哲學的精神內涵和意蘊。

在《山水情》中，極目遠望，高山流水、春去秋來，所采用的僅僅是簡單的筆墨和大片的留白，而在這外物中，展現的是老琴師的脫俗放逸和少年與老琴師的師生情。

同樣在《影》中，張藝謀采用黑、白、灰的畫面展現了一場刺激的、牽動人心的殺斗，又恰好利用水墨元素的“柔和、婉轉”，中和了打殺的場景。這便是陰陽相生、虛實相生最好的展現，也體現了中國人千百年來骨子里所流淌的精神文化。太極陰陽圖、黑白灰的水墨元素的恰當運用，更體現出返璞歸真的質樸美。其所表現的正是傳統古典哲學中的中庸之道，將至陰至柔、至陽至剛，彼此相生相克的概念抽象融合在一起，使其更具有精神意蘊。

5 結語

從20世紀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小蝌蚪找媽媽》《牧笛》《山水情》等一系列經典水墨動畫作品開始，水墨元素逐漸進入我們的視線，逐漸被應用于影視作品中。它簡潔地將水與墨進行調和，結合節奏韻律、音樂設計等元素，完美地展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虛實結合、陰陽和諧等深厚的哲學意蘊和獨有的質樸高深的美學意蘊，從水墨角度構建屬于中國自己的文化象征。

水墨元素的當代性表達，需要站在當代的角度上，使蘊含在黑白水墨間的藝術性、價值性、時代性得到最大化的發展。靈活、創造性地運用水墨元素，取其精華，在傳統水墨美學精髓的基礎上，創造性地發掘、發展其深刻內涵。當代水墨應該是包容的、跨文化的，應該成為向世界展示自我的一種藝術。與此同時，我們也應當注意水墨元素在影視方面運用的不足，就目前而言，其發展仍有諸多限制，沒有引起眾人的重視。如今，如何使水墨元素在影視作品中得到更好的應用值得我們深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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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雨婷（2001—），女，江蘇淮安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影視文學。

指導老師：鄭仁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