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蓮（外六首）

一朵疲倦的蓮花，在池塘

昏昏欲睡。季節的邊緣

微風輕送，一圈圈漣漪

把淡淡的白云復印在波紋中

初夏的每一個夜晚

蓮花枕著柔軟的白云入夢

此起彼伏的蛙鳴，喚不醒

沉睡的蓮花，即使繁星不停眨眼

月亮深情吟唱，依舊

換不回睡蓮的回頭和笑容

在夢中迷路，無比幸福

每一段思緒，在搖晃的湖水中

蕩起秋千，搖呀搖

慢慢走到外婆橋

花含笑，水多情

睡蓮的心事，跟隨白云飄向遠方

晚風揮袖長舞，苦苦追索

曾經停留的地方，而我

停留在原處，在幽遠的弦音中

采擷清音，無法入眠的夜晚

我沿著季節的軌道

低吟淺唱，用一首催眠曲

讓你沉醉不醒

雄鷹

從高原的上空掠過，帶著風聲

用翅膀與沙塵撞擊，摩擦

一片片羽毛，猶如帶刺的光芒

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

投下變幻莫測的斑點

從射雕英雄的鐵弓下鉆過

涅槃重生后的欲望

比烈火更旺盛，比堅冰更冷硬

拍打而起的氣流，緩緩升起

一朵偈子似的曼珠沙華

有時，毒咒比什么都美麗

比如罌粟，傷你于無形之中

而雄鷹目光如電，一切偽裝

都在他的沖擊下煙消云散

那些沉于水底的游魚，以及

躲進森林里的飛鳥

只能從可憐的縫隙中

遙望雄鷹搏擊長空

夏夜

夏夜爆裂，一根火柴就能點燃

涼風吝嗇如命，杳無蹤跡

在這個火烤的夜晚，我在

凄美的月光下，以最直白的方式

捧出滾燙的摯愛

葉片紋絲不動，在幾不可聞的

呼吸聲中柔情似水

這樣的夜晚，沒有什么

比皎潔更加迷人。哪怕舌尖上

冒出情話，哪怕眼神如電流

都無法溫暖那顆珍藏多年的紅豆

等待漫長，思念苦短

悲傷從黃昏開始漫延，眉間

有露珠滲出，那些晶瑩的相思

婉約而憂郁，任憑

時光怎么擦洗，也無法抹去愁緒

今夜，一個關于嫦娥的傳說

順著我的臉頰，流淌過每一條

皺紋，最后在我的念想中

推開層層波浪

苦難

雨水豐沛，足跡更加堅實

童年貧瘠，回憶日漸枯萎

月上柳梢的夜晚，槐樹

籬笆墻以及那只狗

摻和女人的歌聲，在麻油燈里

倒影出星光，嗞嗞作響

母親河逆風東流

茂盛的樹蔭，為我落花加冕

秋風悲號，我端坐在落葉下

讓思緒不斷凋零，然后

把悲傷鋪滿大地，碾碎成泥

絕不向苦難妥協

即使年輪上灑滿白光

即使一次又一次跌倒

即使才冒出的新芽被踐踏

我仍然以鮮血和不屈

標出失敗和成功的坐標

把飛舞的夢想

在遙遠的地方牢牢定位

月光

月光如水，漫過樹杈

尚在夢中，思維已經醒來

蒼穹靈魂深處的秘密

涉及山川河流和日月星辰

它們層層疊起，簇聚密實

泛起淡黃色漣漪

在裸露的山崗上走向遠

月光鮮活，生命易碎

它們游移于歲月的長河

當痛苦和悲傷聯袂而來

月光之手，撫平傷疤

而我們的感恩

有時候屬于聽覺

有時候又屬于視覺

月光游弋在眾生之河

性命之光與佛陀之光

滲透進我們的血脈

淚水在流淌，熱度在加溫

時常汗顏

暴風雪呼嘯如子彈，把曠野

穿擊得千瘡百孔，如此力度

讓批判更汗顏。白楊

傲骨挺立，即使遇到冷風如刀

高昂的頭顱比石頭更硬

大雪漫天而至，強勢入侵

蒼茫的大地，所過之處

令風霜退避三舍。而毛竹

彎腰如弓，對手越強

反彈更猛，威勢讓

大雪匍匐，靜待陽光融化

陷入雪花編織的深淵

我迎風前行，雪塊在腳下

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汗顏，讓我找到了神秘力量

哪怕困難重重，也已習慣

選擇視而不見

品味冰塊

寒冬的淚珠，摻進了雪花

冰塊就成了最清凈之地

體質堅硬，渾身通透

白天和暗夜的秘密，無形可遁

與一片落葉隔岸相望

冰塊煢煢孑立

地平線緩緩升起，把輪廓

收藏進記憶中，遙想當年

大雪紛飛，血液凍結

我站在村口，與狂風硬抗

那些傷痕早已痊愈

一直被冰封在童年的寶箱中

積雪壓實，正如我的思想

無法承受生命之重

在銀色世界的某個角落

我一邊品味冰塊，一邊

咀嚼堅硬的含義

咖啡升騰起一絲熱氣，鏡子

漸漸朦朧，那雙美麗的眼睛

變得越來越清晰，仿佛

驚喜于一個不速之客

送來晶瑩剔透的禮物

銀色回憶

銀裝素裹里究竟藏了什么

就像戒指或項鏈

骨骼里到底有多少成分

滿眼銀色，讓我無法回答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

我猜測，冬天的血液里

有寒風，冰雪，淚水，悲痛

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只能，聽冰刀解釋鋒利

冰屑四濺，直奔蒼茫的草原

以及從地下泛起的寒氣

密林被切成，一顆一顆思念

靜待陽光寵愛。希冀蒼白

但我更傾向于，用一抹

夾雜火焰的微笑，從白天

到黑夜，為自己取暖

作者簡介：趙素芬，江蘇鹽城大豐人，鹽城市作家協會會員，就職于中國三峽新能源（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江浙公司，作品散見于《鴨綠江》《作家天地》《唐山文學》《海風》《參花》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