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圣宋玉 四首

馬安學

賦圣宋玉

隔著兩千多年的距離

踏著深秋的落葉，我去看你

你住臘樹園東，我住臘樹園西

僅僅幾步之遙，我卻走了兩千多年

墓祠不是很大，可以用古音韻

誦讀，“悲哉，秋之為氣也！”

聲音穿過長亭，和短亭

傳染給蒼松翠竹，午后的陽光

將你委屈的衣冠，涂抹得格外肅穆

一枚紅葉，被我放在你的墓前

我的身體，因一再向你鞠躬

而成為一粒篤定的塵埃

注：“悲哉，秋之為氣也！”為宋玉《九辯》中詩句。

孟襄陽

52歲，你與朋友相聚宴飲

食用鮮魚河蝦引發毒瘡，駕鶴西去

留給我一個詩的孟襄陽

山水觀形勝，萬山、峴山和鹿門山

常常有你一醉方休的吟誦

你已是來去自由的幽人

你上山采藥，希望一去不回

和古人一樣，一生老于山野布衣

我的心被你濡染得通透敞亮

江清月近人，你的詩

清淡到我疑心壓根就沒看見詩，其實

你也未曾作過詩

你只是談話而已，甚至你的談話

也無關緊要，我讀到了

你神采怡人的姿態

但山間的閑云野鶴，過于浪漫

我終將會把鹿門山變成我自己的

不臨淵羨魚，不退而結網

去續寫你一世的散淡和無有

米襄陽

米芾、米顛、米南宮、米襄陽

米或為芊，如此繁密的墨點

是你抱著裝癲索要來的皇帝的硯臺

飛濺的墨汁所刷？你用它們

堆疊山峰，堆疊云雨中的山巒

堆疊出米點山水，于一波三折中

勾畫出硯山銘，你說

書法之道，到你這兒就算到頂了

讀到這句話，我把硯山

當峴山去登臨，我欣賞你

自然超逸的風骨，欣賞你

不入凡俗的個性與怪癖，濡須河邊

你下拜怪石，與怪石稱兄道弟

相見恨晚，即便因此而丟官

也不后悔，你把自己畫入石頭

成為醉石。千百年之后

我在米點的襄陽，提著一把

你用過的銀壺，倒出的不是水

而是一盞水墨煙雨，一盞米字

她們是《云山圖》《甘露帖》《滿庭芳》

注：《云山圖》《甘露帖》《滿庭芳》均為米芾書畫作品。

水鏡先生

他早已看清天下大勢，知道

未來必定走向統一，他一生

未曾出山，卻把諸葛亮舉薦給劉備

自己過起清雅特立的生活，世人叫他

水鏡先生。當龐統聽說了他的住所

奔波兩千里，去拜訪他時

他卻在山里采摘桑葉，好不愜意

令龐統折服不已，終成士大夫

他們的桑下之論，仿佛龐統

敲響的鐘鼓，聲音一直響徹到今天

我去拜謁水鏡山莊時，正值大雪

巧云奔流逸散，游客裊裊無幾

風吹過玉溪山北麓，佛徒的吆喝和袈裟

白馬洞里明亮，幽靜

水鏡先生臨風把酒，撫琴弈棋

琴音在一抹暖陽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