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富汗尋找“壞人”沒有意義

蘇米

《無規則游戲：阿富汗屢被中斷的歷史》

[美] 塔米姆·安薩利 著

鐘鷹翔 譯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8年11月

這本書是目前中文世界中，能找到的關于阿富汗的著作中非常不錯的一本。作者塔米姆·安薩利是阿美混血，自小在阿富汗出生、成長，后來定居美國，對阿富汗有著切身體會和深入理解，最近阿富汗局勢驟變，他也應中文媒體之邀，表達了自己的思考。

在當下這種局面下，塔米姆·安薩利認為：在阿富汗尋找“壞人”沒有意義。如果不能接受這一說法，至少可以說，它是過分容易的，或許能獲得心理上的暢快，但若不把問題簡單歸罪于某一群體，某種力量，某一方時，就不能不使人感到一種混雜著無力的、不滿的、憤怒的、希望的困難，連改善的可能都甚為令人困惑了，所以在他看來“問題不在于撤軍，20年的時間讓撤軍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美國的“撤退”跡象早有出現，當塔米姆·安薩利2012年訪問阿富汗時，就已經察覺到某種危險的信號。那一年出現了不少阿富汗士兵襲擊北約及美軍士兵的現象，后來，阿富汗軍隊的士兵不時并越來越頻繁地將槍口對準他們的軍官或教官。在城市，他碰到一些年輕人，他們甚至認為根本沒有塔利班這種東西，那不過是美軍的欺騙。現實不是已經發生的但沒有被人看到的事，而是人們心理愈發牢固的一些觀念。在心理認定的“現實”面前，說服是無力的。

塔利班的突然掌權戳破了一些天真的想法，但更深層的難題是依然待解的，即為塔米姆·安薩利所觀察到的，阿富汗日益分離的兩個世界的割裂和斗爭。一個屢屢試驗世俗化改革的、接近現代文明的城市世界，和一個封建領主、部落首領和保守神職人員的農村世界。阿富汗始終要解決但屢屢被中斷、沒能解決的問題，正是內在于阿富汗的這兩個世界的斗爭。

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割裂和較量，深刻形塑了阿富汗的格局，也是它的問題難解的重要根源，所表征出來的阿富汗的困境，則是近百年來無法實現現代化轉型的難題。

對于困敗于此的強國，一個反復的教訓是，意圖復制現代政治架構的努力比想象中困難得多，阿富汗仍然，也必須依靠自己內生出符合現代價值的秩序，建立在槍支和美元基礎上的改變是脆弱的，很容易覆轍。這也正是塔米姆·安薩利已經表達了的：要想讓文化改變，文化自身必須想要改變。

而如今局面提出的兩難又在于，一方面，干預政策的破產讓外在力量變得謹慎，對任何文明的貿然介入，尤其是武力和軍事介入都會伴隨新的問題和難以預料的后果，另一方面，阿富汗的問題也是世界問題，至少在難民問題上如此吧，如果放任阿富汗人民自生自滅，不僅是人道上有害的，也遲早會波及其他社會自身。

一道新的歷史難題已出現在世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