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聲聲

白金萍（蒙古族）

單位辦公樓樓頂房檐下有很多燕子窩，總能看到小燕子在窗前飛來飛去。看到這些忙碌的小燕子，我總是聯想到小時候學過的課文《燕子》，“小燕子帶著它那雙剪刀似的尾巴，在陽光滿地時，斜飛于曠亮無比的天空，嘰的一聲，已由這邊的稻田上，飛到了那邊的高柳下了。”還有母親講過的孟姜女的傳說：“秦始皇在位時，江南蘇州有個孟家莊，住著孟老漢一家。他們老兩口無兒無女，有一次，孟老漢救助了一只受傷的小燕子，第二年，一對燕子為他銜來一顆葫蘆籽。老漢非常高興，急忙種到地里。很快，葫蘆籽發芽長葉，秧苗茂盛，伸到鄰居姜家院內。春去秋來，葫蘆秧結了一顆大葫蘆。葫蘆長在兩家，他們決定平分，一家一半做瓢。正在分割的時候，葫蘆自己裂出個漂亮的小女孩。兩家老人如獲至寶，那孩子也就給兩家當閨女了。因為根在孟家，所以叫孟姜女。”母親總說，燕子是吉祥的鳥，要愛護它們。從那時我對鳥類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更羨慕它們可以自由地在天空中飛翔。

去年夏天，陪朋友去根河濕地公園，在觀景臺乘涼時發現房檐下有幾處燕子窩。有兩個是廢棄了的，有一處里面傳出幼鳥的叫聲，不一會兒，一只小燕子探出身來，只見它頭頂和背部都是黑色的，從嘴巴到肚皮是白色的，真像穿著晚禮服的紳士。不一會兒，另外兩只也爭相從窩里探出頭，幾只小燕子互相擠挨著，有一只還張開了翅膀像是在伸懶腰，我們以為它會飛了。我說這燕子窩大概太小了，三只小燕擠擠挨挨的。朋友說，里面很寬敞，從它的外形就能看出來：上寬下窄，中間的空間很大，容納五六只小燕應該都沒問題。這個燕子窩很精致，外部清晰可見燕子壘窩的線條。這是小燕子的父母一口草一口泥銜來而壘成保暖安全又結實的窩。

我們在房檐下駐足觀賞評論著。一會兒，看到小燕子的爸爸媽媽飛回來了，捉了小蟲挨個喂小燕子，小燕子更歡悅了，你爭我搶竟把大半個身子伸出來。

看著往來忙碌的大燕子，不禁感慨天下父母是一樣的愛子之心。

前段時間南河漲水，鴨媽媽帶著一群小野鴨迅速轉移，那鏡頭溫暖有愛，讓人忍俊不禁又深深感動。愛的力量讓人勇敢無畏。“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父母不僅哺育子女成長，更教會他們生存的技能。鳥媽媽為了讓孩子們學會飛翔，自己會先飛到樹下等它們。幾米高的樹上，在溫暖舒適的鳥窩里，羽翼未豐的小鳥們膽怯無助，但是聽到鳥媽媽的呼喚，最終還是一個個跳下來，它們本能地撲打稚嫩的雙翅，盡量維持身體平衡，像撐開的朵朵小傘安全著地，最終學會自由翱翔。自然界中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我給女兒看過一個勵志的短片，一群蹣跚學步的小鴨子，在鴨媽媽的帶領下，一步一步跳上超出它們身體很高的臺階，最終一個不少的全部跳上最上面的臺階，鴨媽媽沒有去幫助它們，而是讓它們自己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自我超越。

辦公樓下有一大片云杉林，無論寒暑，都是一派蒼綠的景象。像一位深諳世故的老人，不悲不喜打量著這個世界。這里也是蘇雀的樂園，林下的草叢里大概棲息著成百只的蘇雀，整整一個冬天，它們在林下覓食草籽兒。燕子是夏候鳥，蘇雀是冬候鳥，每當落雪以后才飛來，在這里度過一個漫長的寒冬，它們呼喚來春天卻華麗地轉身離開。然后更多的夏候鳥們陸續飛回來，在冰河還未完全解凍，遠山還未泛黃之前抵達，讓人們內心里充滿希望和期待。

四五月間，江南的姹紫嫣紅過后，北方的根河才在幾場細雨、幾陣清風過后，漸漸朗潤起來，遠望去，林海茫茫，鵝黃黛綠漸漸明亮你的眼。天藍得像汪著一片澄澈的湖，陽光灑下煦暖的光輝，這陽光滲透到心田，在體內慢慢化開。鴛鴦、野鴨這些候鳥，在不凍河、南河、根河等小城大大小小的河湖里暢游嬉戲，森林里成群的花尾榛雞跳舞求偶……晴朗的天空中，不時有幾只大鳥飛過，那是吃飽了冷水魚托著滾圓的肚子的野鴨，在乍暖還寒的五月開始準備繁衍后代。

小城的人們總是在越來越熱鬧的鳥鳴聲里捕捉到春的信息。

我認識的鳥兒并不多，卻有一個朋友極愛鳥，愛拍鳥，圈里人都親切地稱他為“拍鳥達人”。聽他說，在我們居住的小城根河境內大約有300種不同的鳥類，有圖片記錄鳥類267種，而且他自己拍攝過的鳥就有213種，他搜集到別人在根河境內拍到的鳥類圖片有54種。

跟隨季節的腳步，他總能準確找到鳥兒們的蹤跡。每當發現一種新鳥類，都讓他喜不自勝。他常常獨自一人騎上自行車，背著相機就出發了。爬山、涉水、穿林海，露營郊外。無論晴雨寒暑。在他拍鳥的過程中，結識了很多鳥。漸漸熟悉了它們的叫聲、習性。他獨自漫步時，偶爾學不同的鳥叫，藏在林中的鳥會飛上枝頭回應他。

我猜想，不僅是鳥，還有其他昆蟲和動物，都有獨特的靈性，生存的智慧和溝通交流的表達方式。今年雨水多，燕子低飛、螞蟻搬家都是動物之間傳遞信息的方式。我們人類不也從鳥類等動物身上獲得很多啟示嗎？

在尋鳥、拍鳥的過程中，朋友也救助了很多鳥。只要看到捕鳥的粘網，他就毀掉，有幾次還救下了粘網上被困、受傷的鳥。我想他的所為一定在鳥兒口中廣為傳揚，他早已成了鳥兒們信賴和喜歡的朋友。

還有一位朋友宋老師，在根河市郊居住。每年冬天，一場厚厚的冬雪過后，她每天都在自己窗臺外面撒上很多小米，給小鳥吃，幾十只蘇雀常常到那里啄食，還有叫不上名字的鳥，吃飽了就在窗臺上曬太陽，一個冬天都膘肥體壯。這些活潑可愛的小家伙們也給朋友帶來很多快慰。鳥兒們吃食，她就站在玻璃窗前靜靜看著，她說那種幸福很美妙。有段時間公交車和出租車停運，熱心的朋友們買來小米給她送去，喂那些鳥兒。受她影響，每當冬日到野外徒步爬山，我們也學朋友帶點小米撒在林間空地或是棧道旁。

我們小城里的一些鳥兒被寵得絲毫不怕人，像小孩子一樣粘著你，跟你親近、撒嬌。它們會停在你的頭上、肩上歇息，也會毫不客氣地落到你的手上，吃你掌心的瓜子……外地的游客感到不可思議。其實，你的一點點善意和付出就可以獲得鳥兒們全心的回報，它們能做的也許就是每年飛回來看看你，你雖已不認得它們，它們卻會永遠記得你。

夏日的傍晚，我總愛在南河堤壩散步，還未看到鳥的身影，便早已聽見它們熱鬧的叫聲。有時是明麗歡快的，有時是短小急促的，有時是你爭我搶七嘴八舌的……它們在覓食，嬉戲還是在就某個問題爭論？一路上鳥聲不絕于耳，腳步也更加輕快有力。

遠遠注視著鵲鴨在草木水塘間嬉戲盤旋，成雙成對的，默默地不去打攪它們，像每天看著老朋友一樣。根河小城有很多河流，這些河里大多有野鴨的身影，且逐年增多。它們也不怕人，有的還特意游到你跟前，擺個姿勢，留下倩影。說來慚愧，我只知道那些體型略大喜歡逐水草而居的叫野鴨，其實野鴨有很多種，如鵲鴨、綠頭鴨、赤麻鴨等等，清澈的河水里游動的柳根兒、花拉棒等冷水魚味道鮮美，是野鴨的最愛。根河真不愧是野鴨們的天堂。到了秋天，野鴨媽媽帶著小野鴨們練習飛行，它們要穿越無數的河流高山飛到溫暖的地方去，在一次次練習中小野鴨漸漸變得成熟勇敢。

鳥鳴聲喚醒了山林，溫柔了清風，歡快了河流，在這鳥鳴聲中，根河小城披上新綠，充滿生機，熱情蓬勃。難以想象，如果缺少了鳥鳴，大自然將多么無趣，我們的生活將變得多么乏味。

自然廣闊，我們卻是極渺小的一份子，自然微弱，我們卻是極強大的一份子，自然樸拙卻充滿智慧，保持對自然、對鳥類的熱愛，這樣我們才明白幸福的模樣，生命才與眾不同。

責任編輯 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