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簡單的心

林特特

她在超市門口賣糖炒栗子。好幾次，我經過，她都站在攤位里，忙碌地招呼顧客。

有一回，我買她的栗子，瞥見靠在一旁的拐杖，我再看她的腿，才發現她有些殘疾。

她的拐杖靠著墻，拐杖頭是皮革制的，里面鼓鼓囊囊，塞滿了海綿。我見過許多類似的拐杖，但她的稍有不同，她的拐杖頭上蒙著一個布套。

也許是夏天汗多，包著布，就能經常拆下來換洗？她殷勤地給我裝栗子，而我在琢磨她的拐杖。

幾天后，我在公交車站碰到她，她拄著拐杖。

她穿一件水紅色的襯衫，領子處垂下兩根飄帶，在胸前打成一個蝴蝶結。

我看著她，總覺得她哪里很特別，我再仔仔細細打量她，這才發現，她拐杖頭上的布套也是水紅色的。

今天，我去超市，特意經過她的攤位，她的拐杖仍靠在一旁。

今天，她穿一件豆沙色的上衣；今天，她拐杖頭上的布套是豆沙色的。

她正給一個顧客稱斤兩，抬臉沖我笑笑。有人對她說：“大姐，給我半斤糖炒栗子。”她“哎”了一聲，嘴上答應著，手也沒停，從秤上拿下裝滿栗子的紙袋遞給前一個顧客，收錢，找錢，動作流暢。

我說：“我也來半斤吧。”

當晚，我于燈下，拈起一粒栗子，又想起她的拐杖。

現在這個時間，她快睡了吧。

睡之前，也許她要做個面膜，也許只是拿吃剩的黃瓜擦擦臉，她會準備好明天擺攤要帶的東西、明天要穿的衣服、相同顏色的布套。

當她躺下來，安心入睡，她精心導演并親自出演的一天已經落下帷幕，而明天，她還會一絲不茍于每個細節——用她認為美的方式。她有好多美的秘密，那拐杖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