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土而生

秀枝

谷雨

現在我寫下谷雨，一定先想到雨生百谷

而雨，不是血雨腥風的雨

淚如雨下的雨，不是嗚咽、嚎啕的雨

不是冰冷如死者的臉，他有屈辱的前世和孤獨

而谷，對于一個乖戾漫長的冬天

她沒有變得干癟，頹廢，沒有絕望

谷體內的胚胎沒有被擊碎

她還沒有失去孕育的渴望

而黑褐色的土地，不管曾安放過多少黑夜

槍聲、死亡及流離失所

或者驪歌和安魂曲

不管他包容了多少魯莽、執妄和謊言

那黑壓壓、向土而生的人民啊

你們依然沉默，揉搓紅腫的雙眼

卻無法熄滅內心的火焰

你們躬下身子，用力在土地上

深深地犁出一道春天的痕跡……

今夜

今夜，雨點敲打大地

萬家燈火在雨中沉寂

人間的盛宴只剩下骨頭

今夜，天空看不見月亮

在山的另一邊，唯愿她將黑暗照亮

愿她不只照耀良田

也照耀荒漠和溝壑，愿她

不只照耀豐盈和繁茂

也照耀枯槁和瘡痍

愿她照耀老人的孤單，孩子的驚懼

照耀冷漠的石頭，哭泣的落英

照耀喧囂過后的寂寞，

榮耀過后的凄涼

永世也改變不了的卑微……

今夜天空看不見月亮

而她卻已在人間走過

任莊遇雨

雨伴著大風降落任莊

一定也降落在城中

繁華與荒寂不是雨的選擇

正如憂傷與幸福不是你我的選擇

毀滅與重生，亦不是命運所能選擇

一片廢墟將一群懷抱理想的人驅散

而我遠道而來，是為見一個想念的人

在城東以東，城際之邊

這個叫任莊的地方，它正發生的離散

與我并無關聯。我乘車駛過

卻不無心生悲涼……

我還要寫一寫草原

我還要寫一寫草原

寫他的平坦，遼闊，廣大

平坦到無需尋找道路

遼闊到望不到盡頭

大到空曠，蒼茫，忘記來時的路

草原上的人

風一般地消失

不管你是有淚水，還是歌聲

都把它們留在草原

不管你是悲傷，還是歡笑

都把它們留在草原

不管你是痛，還是愛

都把它們留在草原

只剩下虛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