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的敘事特征

摘 要：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是視聽新聞作品中的一個重要類型，內容多樣、形式靈活，反映和記錄了一定時期的社會風貌和時代主題。本文從敘事學角度出發(fā)，結合中外優(yōu)秀風貌類視聽作品對此類作品的敘事邏輯進行分析，探究其敘事特征，以期為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的創(chuàng)作提供一些思考。

關鍵詞：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敘事視角;敘事結構;敘事話語

中圖分類號：G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1）08-0057-04

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是以反映某一地區(qū)、某一組織的基本面貌、風土人情、人文景觀和建設成就為主要內容的報道類型，它形式自由多樣、內容豐富，可寫自然風貌、風情民俗，可反映社會生活變遷，亦可將二者相結合，透過紛繁復雜的物質表象，探究世界背后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和精神情感各要素相互作用的復雜機制，盡力為觀眾梳理關于世界的認知與意義[1]，這些特點決定了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在敘事過程中表現(xiàn)出多樣的風格和表達方式，可以從以下幾個要點進行敘事學角度的分析。

一、敘事視角的切入

新聞敘事角度體現(xiàn)了敘述者與所述事件間的一種表述關系，是敘述者將體驗到的世界轉化為語言敘述世界的基本角度。法國結構主義學家熱奈特基于對聚焦主體的分析，將敘事視角分為零度焦點敘事、內焦點敘事和外焦點敘事三種基本類型。在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中，敘事視角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作品的內容呈現(xiàn)、情感表達和價值取向。

BBC于2016年拍攝的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中國新年》，形式新穎獨特，拍攝團隊跟隨五個外國記者前往中國各地，深入一個個普通的中國家庭共同度過農歷新年，體驗傳統(tǒng)民俗活動。通過記者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和親身體驗系列展現(xiàn)了中國春節(jié)的盛況，以及中國人對“年”的期待與重視。《中國新年》主要采用內視角與多元視角相結合的敘述方式。在全片中除了必要的背景資料補充，幾乎都是記者以第一人稱見證人的視角來親身感受和進行采訪，在對同一事件的不同角度進行訪問時，則采用了多重式當事人敘事視角，不僅豐滿了敘事內容，也增強了可信度。在第一集《回家》中，《中國新年》選擇了一個極具中國地方特色的現(xiàn)象——廣東一帶的務工者們集體騎摩托車返鄉(xiāng)過年，兩名外國記者也加入其中，乘坐摩托車跟隨一對夫婦返鄉(xiāng)。在途中設置的一個休息點，通過拍攝到的務工者們滿臉風霜集體圍在電暖氣前取暖、排隊領取免費的姜粥、重新檢查行李以及和記者興奮的聊起家中兒女等鏡頭，無需過多語言，觀眾就能感受到返鄉(xiāng)人對于家庭、對于團圓的深切渴望。

CCTV制作的《航拍中國》則將視角轉向了另一個維度——以全知視角為主，內視角為輔。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選取了精彩的個人記憶和日常生活場景加入敘事之中，讓觀眾在直觀看到中國廣闊疆域和壯美景觀的同時，也能體驗到中國民眾生活的“煙火氣”。例如，在《航拍中國——廣東》中，一家人一起吃早茶聽粵劇和新年里逛迎春花市是廣東人生活的代表元素;《航拍中國——四川》中，在公園悠閑地喝茶、掏耳朵、侃大山、看一場川劇變臉是四川人的生活常態(tài);在《航拍中國——內蒙古》中，蒙古族在保留夏季那達慕大會習俗的同時，為適應越來越興旺的草原旅游業(yè)的需求也開始舉辦冬季那達慕大會，祭祀、賽馬、摔跤是內蒙古人民的文化代表。這些個人記憶將“大時代”與“小屋檐”巧妙結合[2]，在豐富敘事內容層次和厚度的同時，也能激起觀眾的情感共鳴，使作品在凸顯客觀理性的風格的同時，不失趣味性。

二、敘事結構的搭建

敘事結構是視聽作品的骨架，材料的選取和事件的組合能綜合體現(xiàn)出作品的整體框架和風格，也能表現(xiàn)創(chuàng)作者希望傳遞給觀眾的情感和態(tài)度。在風貌類作品中，材料往往豐富而散亂、視閾廣闊而碎片，沒有特定的事件和人物作為核心，甚至缺乏部分邏輯線索。因而在視聽作品的創(chuàng)作中構建合適的敘事框架和嚴謹的敘事邏輯就顯得尤為重要[3]。

以《巖松看美國》為例，系列節(jié)目通過每期發(fā)掘一個對國內相關領域有借鑒或警示意義的側面，以現(xiàn)象為引，在事件發(fā)展過程中不斷結合其背后的制度環(huán)境與文化語境夾敘夾議，敘事節(jié)奏深入淺出，將大量紛繁復雜的素材有機地整合到同一個敘事空間之中，兼顧了新聞性與知識性。在第三集《黃色的特權》中，記者聚焦美國獨特的“校車文化”，走進美國夢露鎮(zhèn)親身體驗校車，并走訪了大量諸如校車司機、維修公司的檢修人員、校車經營公司的管理人員、教師以及政府官員等多重涉及校車安全的責任方，節(jié)目中將校車的安全行駛、生產、維修和運營等素材貫穿于校車一天的工作之中，由淺入深向觀眾多方面展示了美國校車嚴格的生產與管理規(guī)定、運營模式與經費來源，以及全美國社會共同培養(yǎng)和維護的“校車優(yōu)先”的文化傳統(tǒng)，通過記者的所見、所聞、所感引發(fā)觀眾思考。

臺灣公共電視臺推出的系列節(jié)目《城市的遠見》則以探訪一座城市作為全片的核心，在《跨越歷史的圍墻——柏林》中，以柏林墻為線索，以冷戰(zhàn)期間東德與西德的對立與和解為主線，以時間節(jié)點將整個節(jié)目切割為了柏林墻的出現(xiàn)與二戰(zhàn)后東西德分裂的社會狀況、柏林墻的倒塌與統(tǒng)一后城市的重建，以及后人對于歷史的回顧與反思幾個部分，各部分間互為因果關系，通過對主要歷史事件的選取和重新組合，傳遞出對德國城市建設觀念的肯定，展現(xiàn)開放、寬容、民主、重視環(huán)保的新德國形象[4]。

三、敘事話語的使用

新聞話語是指通過文字、音頻、視頻等技術手段再現(xiàn)某一客觀事件發(fā)生的過程，它并不是對客觀世界的真實再現(xiàn)，而是在新聞文本的基礎上呈現(xiàn)新聞從業(yè)人員對事件的表達，又反映出受眾透過文本對真實事件的理解與認知[5]。如果說敘事結構是作品的骨骼，那么在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中，聲音、畫面、解說詞等敘事元素的使用則是豐富作品內容的血肉。

（一） 聲音符號的運用

作品中的聲音主要包括人物語言、環(huán)境聲以及背景音樂，不同聲音在敘事中的交疊使用可以增強故事的縱深感和場景的真實性，突出新聞人物的在場感，消弭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之間的距離，使情感和意志的表達傳遞更為流暢真切。

同期聲的使用能夠展現(xiàn)出新聞人物在此情此景下真實的狀態(tài)，使采訪者與被采訪者得以直面觀眾，將感受、觀點和經歷立體化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使觀眾得以聞其聲、見其人、觀其神態(tài)[6]。在視聽節(jié)目《中國新年》中，記者在采訪中的語氣和語言輕松幽默，來自五湖四海的被訪者的回答也充滿了生活氣息，記者的反應與被采訪者們的回答通過畫面和同期聲真實地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節(jié)目中記者在采訪哈爾濱冬泳活動時，用手試探水溫后發(fā)出的嘶嘶聲，并說出如果自己參與這樣的活動可能會突發(fā)心臟病的調侃、觀看暖泉鎮(zhèn)打樹花表演時不由自主發(fā)出的驚嘆，以及在瀘州學習酒桌禮儀體驗酒桌文化時不時發(fā)出的“干杯”的聲音，這些聲音元素的加入為作品平添了趣味性，豐富了敘事的層次，展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而獨特的民俗文化。

在背景音樂的運用上，《中國新年》同樣別具一格，在第二集《團圓》中，記者進入一戶北京的家庭共同參與除夕夜的活動，片中家人朋友們交談的聲音、環(huán)境聲與喜慶而溫馨的背景音樂交錯響起，隨著音樂的烘托，畫面中不斷以各種視角呈現(xiàn)北京在除夕夜燈火輝煌、萬家團圓的景象，在場景地域的不斷變化中，節(jié)日的氛圍感逐漸增強，中國人的春節(jié)情懷和外國記者的過年體驗在熒屏上娓娓道來，內容充實而富于觀賞性。而在《航拍中國》中，有意識設置的符號化的片頭和音樂，使得每集與每集、每季與每季之間形成延續(xù)感，或激昂、或溫情的背景音樂的使用同樣巧妙地為觀眾設置了文化氛圍。《航拍中國》在背景音樂的選擇上突出中國風、民族風的特點，當吸收了古典長調、民歌、戲曲等元素的音樂、畫面和解說詞一同出現(xiàn)時，受眾可以最直觀地感受中國壯美的自然景觀、人文景觀以及妙趣橫生的傳統(tǒng)民俗，中華民族激揚澎湃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二） 特殊意象的選擇

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既重新聞，又講風貌，因而需要高度凝練的主題意識將二者統(tǒng)一起來，同時也需要特殊的意象和鏡頭來隱晦傳達作者的態(tài)度與觀點，透過個性化的真實素材反映社會變遷。以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拍攝的作品《探秘北朝鮮》為例，創(chuàng)作團隊以跟隨宣傳尼泊爾眼科醫(yī)生為欠發(fā)達地區(qū)人民治療白內障的公益活動為名進入朝鮮，在有限的拍攝環(huán)境下，通過一系列有態(tài)度的鏡頭語言，呈現(xiàn)了朝鮮地區(qū)的社會狀況。創(chuàng)作者通過個性化的事實勾勒出當代朝鮮的輪廓。

而在《巖松看日本》之《行走在愛恨之間》中，創(chuàng)作者在眾多的素材之中選擇了幾個極具代表性的意象進行重點呈現(xiàn)。通過靖國神社前的紀念碑、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紀念館中珍藏的二戰(zhàn)后期日本全民征兵的照片、神風特工隊和平會館的士兵照片墻以及出發(fā)前的遺書等素材，從中窺探日本多元交織的二戰(zhàn)史觀，既有右派反人文精神的軍國主義，也有坦然面對歷史錯誤的自我反省，亦存在其中曖昧不明的歷史態(tài)度。記者的實地探訪與背景資料的補充，在感性之中更加兼顧理性的判斷和認知，呼應主題，為觀眾呈現(xiàn)了多樣復雜的日本形象。

而在作品《航拍中國》中，創(chuàng)作團隊在主題表達上巧妙地規(guī)避了政治性價值判斷模式，而是選取具有代表性的中國各省份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意象，透過中國大美自然景觀、豐富多彩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以及源遠流長、形式多樣的傳統(tǒng)民俗文化、日新月異的城市變遷，來折射當下政治文明建設、經濟文明建設、生態(tài)文明建設以及精神文明建設的成果，以更加生動委婉、符合國際受眾認知習慣的敘事方式來講述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故事，塑造更為公正客觀的國家形象。以《航拍中國——廣東》為例，片中特意選擇拍攝了現(xiàn)代化的廣州高鐵站，通過往來頻繁的高鐵給春節(jié)時期返鄉(xiāng)人群所帶來的便捷，展現(xiàn)中國近年來基礎設施建設成果以及黨和國家為人民生活謀福利的決心和實踐。而在《航拍中國——內蒙古》中，草原上的風力發(fā)電機、沙漠中太陽能蓄電板、黃河之上的三盛公水利樞紐都展示了中國政府近年來在治理西部沙漠化、推廣清潔能源等生態(tài)文明建設領域的努力。在跨文化傳播中，《航拍中國》在國家形象塑造上努力加強自我塑造的力度和可信度，盡力扭轉國際上“自塑”與“他塑”話語不平衡的局面，為國際和國內受眾展現(xiàn)了一個更為文明包容、和諧美麗的中國形象。

（三） 新聞話語的使用

新聞話語并不是一種純凈的話語，而是被再現(xiàn)和建構后的話語，因此，新聞話語在進行事實建構的過程中，不同的詞匯、句式、語氣都能直接或間接地表達創(chuàng)作者的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立場。在《中國新年》系列節(jié)目中，外國記者在記錄所見所聞和介紹中國傳統(tǒng)文化時，大多使用了褒義詞，解說詞體現(xiàn)了跨文化語境下對于中國新年這一不同于西方文化的節(jié)日的好奇與贊嘆。例如，在第一集《回家》中，記者稱“從珍稀的猴子到巨大的冰滑梯，中國新年傾注著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的美妙結合，這正是現(xiàn)代中國的縮影。”片中頻繁出現(xiàn)的Amazing、Incredible、Great等詞匯為新聞作品奠定了情感基調，加深了受眾對中國新年的印象[7]。

考慮到受眾社會文化背景、接受目的、媒介觀看興趣的不同，《航拍中國》中使用的解說詞語言樸實而生動。同時，解說詞還加入了許多中國古典詩文詞句，豐富了敘事層次和角度，展現(xiàn)中華民族文化博大精深的意蘊之美。例如，拍攝成都杜甫草堂時引用“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提及浙江天姥山時則講述了山水派詩人謝靈運與這座山的不解之緣，以及詩人李白寫下的“天姥連天向天橫”的詩句;拍攝福建玉女峰時引用了朱熹“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臨水為誰容”的詩句;而在講述蘇州寒山寺如何名聲大噪時巧妙引用了唐代詩人張繼“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的名句。

（四） 影像構建的技術手段運用

以《航拍中國》為例，其在拍攝技術上進行了不同尋常的革新。航拍對影像空間和視角的塑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它讓平淡的場景景觀化、讓扁平的場景立體化，透過各地不同的地理地貌、動物遷徙、植被變化和人文活動，從空中展現(xiàn)風格各異的“大、美、奇、變”，它所賦予視覺影像“奇觀”的特征給受眾帶來更強的視覺沖擊力。在《航拍中國——新疆》一集中，農民把收獲的辣椒在田地里擺出五星紅旗的形狀，當鏡頭不斷移動上移，巨大的“國旗”讓受眾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中國的繁榮富強和中國人民的幸福感。航拍擺脫了地面的束縛，讓觀眾觀測世界的視野有了全新的拓展，它將垂直、水平等多維度方向上的運動軌跡融合，開拓了不同的空間變換方式，豐富了主題參與感和畫面節(jié)奏感[8]。航拍這種全新的紀錄片拍攝手段，將自然景觀、人文特色、國家符號的認同囊括在一個鏡頭之中，引導觀眾對于文化飽含敬畏之心和喜愛之情，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得到了更充分的創(chuàng)新表達。

除此之外，除了展示每個省份拍攝路線和地標的動畫之外，《航拍中國》第二季還將VR攝影機首次用于平面影像上的特效呈現(xiàn)。此外，《航拍中國》還首次利用衛(wèi)星采集數據，通過衛(wèi)星影像輔以后期處理，用更為宏觀、新奇的視野為觀眾呈現(xiàn)衛(wèi)星視角下的美麗中國，在衛(wèi)星影像的呈現(xiàn)下，平原和水系如同葉脈一樣清晰可見，這樣獨特的拍攝手段為觀眾帶來了更強的視覺沖擊和視覺記憶。

四、結 語

一個優(yōu)秀的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必然是兼具人文價值、社會價值與藝術價值的。本文從敘事的層面出發(fā)試圖對風貌類視聽作品進行解構與分析，綜上，得出在敘事過程中要把握敘事視角、敘事結構以及敘事話語幾個要點，堅持挖掘選題的價值深度與保持客觀平衡的敘事原則為創(chuàng)作核心。根據不同的主題靈活選擇敘事視角，全面反映故事內容。在敘事結構上，完整的框架與嚴謹的邏輯缺一不可，敘事的節(jié)奏要服務于整體的需要，同時注意聲音、意象、鏡頭、解說等敘事話語的靈活運用。不同文化的核心標準不同，也會帶來認知上的文化不對稱性，甚至帶來對其它文化的誤解和曲解，因此，風貌類視聽新聞作品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學會以“第三只眼睛”來審視“他我文化”，構建跨文化的理解框架，做到客觀性與傾向性的統(tǒng)一，不斷思考、不斷總結，才能使作品更具創(chuàng)新力與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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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武典]

收稿日期：2021-06-08

作者簡介：姚佳欣，女，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新聞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