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藝術的實踐： 弗洛姆對資本主義的批判

宋憶冰

【摘要】弗洛姆認為愛的問題是關乎人類生存的問題，由于西方資本主義世界的愛的瓦解，當代西方社會面臨極大的生存挑戰，只有掌握愛的能力，才能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化解人類生存危機。當代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由重量向重質轉變，人們精神世界和人格發展的問題日益得到重視，弗洛姆愛的理論強調人與人之間的普遍的愛，認為愛是可以學習和掌握的實踐的藝術，對我國構建和諧社會，培養高素質人才，引導青年學生形成健康人格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關鍵詞】弗洛姆;愛;孤獨和分離意識;資本主義

【中圖分類號】B8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30-0052-02

進入21世紀，中國現代化發展速度進一步加快，中國人民的物質生活質量得到了質的飛躍，但精神層次的問題日益凸顯。習近平在全國政協十三屆四次會議期間，看望醫藥衛生界與教育界委員時，強調要更加注養青少年健全人格的培養。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由高速度發展向高質量發展的轉變，全面發展的高素質人才成為重要戰略性資源。弗洛姆作為法蘭克福學派中后期重要代表人物，以精神分析法分析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存在的問題，倡導以真正的愛消除人的異化狀態，以真正的愛引導人類形成健全的人格。在這一意義上，弗洛姆關于愛的思想對中國構建和諧社會、培養全面發展的高素質人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愛的問題：關乎人類生存的問題

弗洛姆認為愛的問題是關乎人類生存的問題。他從兩個方面闡述了人類生存的問題，一方面是人類社會從自然界的分離，另一方面是人的理性的誕生。二者都會造成人產生孤獨和分離意識，而無法克服的孤獨與分離意識會讓人產生無法行使自己的人權，進而產生強烈的焦慮感和罪惡感。如果人不能克服孤獨分離意識，不能從孤獨的囚籠里解脫，就會陷入“瘋狂”。

首先，弗洛姆認為人類產生伊始就從自然界中分離出來了，不能再回到自然中。而脫離了自然界的人類社會則進入了一種“不確定、不連貫和開化狀態” ①，人類社會是一個新的協調的存在，不同于之前逝去的前協調的社會，人類社會的前途將由自己決定，只有逝去的歷史是確定，而前進的方向則是無限的，而這種無限或未知帶來的是一種充斥在整個人類社會的孤獨和分離的意識。

其次，弗洛姆認為人作為天賦理性的存在，其理性也造成了孤獨和分離意識的誕生。因為理性的人“了解自身的生命體，了解他自己、他的同伴、他的過去和未來的趨向” ②，了解生與死的事實，了解從他與母親分離的那一刻起他就將是孤獨的，無論他的親人還是他所熱愛的人都將離他遠去，有一天他也會離開，他無能為力，而這些都會使他感到孤獨和分離的恐懼，如果他不能克服這種孤獨和分離的意識，通過某種形式與其他個體和外部世界相聯系，“他將變成瘋子” ③ 。

綜上，弗洛姆認為人類社會從自然界的分離以及人的天賦理性使人感受到了孤獨和分離意識，克服這種孤獨和分離意識成為關乎人類生存的重要問題。自人類誕生以來，始終在尋找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形式，弗洛姆認為人類歷史上的各種形式都只是緩解，沒有從根本上克服分離意識，只有愛才是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良藥，所以愛的問題是關乎人類生存的重要問題。

二、愛的實踐：克服分離意識的途徑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分析了人類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形式。隨著人類社會與自然界的分離，孤獨和分離意識產生了。部落時期，為了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人們會采用迷狂狀態的方式，部落的成員會進行性亂儀式，在這種狂歡的狀態中，分離意識與外部世界消失了，性欲高潮“產生了一種近似于恍惚漂移的狀態，或達到一定的藥物效果” ④，進而達到克服分離意識的作用。

這種方式在很多原始的宗教儀式中出現，因為得到了祭司或族長的授意，參與儀式的成員不會產生羞恥和負罪的意識。但這種迷狂僅短暫地克服了孤獨和分離之感，隨著儀式的結束，孤獨和分離的焦慮又增加了，儀式一而再地進行。到了現代社會，迷狂狀態成了個體消除孤獨和分離意識的選擇形式如酗酒和藥物成癮。這些形式也只是短暫的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隨著迷狂狀態的消失，焦慮和懊悔重新席卷個體的意識，只能更頻繁的求助于迷狂狀態。無論何種的迷狂狀態都無法從根本上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

部落逐漸被城邦和國家取代，人們發現當個體融入群體中時，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孤獨和分離意識，但群聚也不是最終的“伊甸園”。在人類社會中，每個個體之間都存在著差異：膚色、民族、性別、性取向等，個體在群體之中仍然不能完全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瘋狂”的陰霾仍然籠罩著人類。因此，出現了從眾的現象，個體為了融入群體之中改變或隱藏了自己的某些特質，表現得跟其他個體、整個群體一樣。但這對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毫無作用，從眾的人知道自己的“本來面目”，盡管群體里的其他個體給予了他肯定，與他建立了聯系，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他依然是孤獨和分離的。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資本主義社會當中，追求效率的商品經濟文化產生了一套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有效形式”，它將個體原子化，每個人成為“雷同一致”的社會零件，資本主義將其解釋為“平等”，雷同一致下沒有性別之分、種族之分，人人“平等”，只是一件工具。在弗洛姆看來，資本主義對“平等”的解釋是荒唐可笑的，是對平等的毀滅。

弗洛姆認為可以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活動是創造性的活動，如藝術家創造藝術品、工匠創造自己的勞動產物等，因為這些活動是創造性活動，藝術家、工匠等富有創造性的職業將自己與自然、其他人相聯系。藝術家的藝術品，不論是繪畫、書法、舞蹈……他將自己的情感、意識賦予到作品之中，又通過作品傳遞給觀眾，將他和觀眾聯系起來。工匠同樣將自己的創造性賦予到自然界中，通過他的勞動產品同其他個體相聯系。要注意區別的是流水線上的工人，他們僅僅是資本的工具，不具備創造性，流水線生產的產品也僅僅是“雷同一致”的附屬品，毫無創造性可言。

但現實生活中并非人人都能從事創造性活動，辦公室中的白領、工廠的工人，他們無法依靠創造性活動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對此，弗洛姆明確指出，不從事創造性活動的人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的方式“在于我與另一個人融為一體，在于愛” ⑤。

三、藝術的實踐：愛的本質

弗洛姆認為愛是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克服現代人異化狀態的根本方式。同時弗洛姆也強調當代西方資本主義世界中存在的愛的瓦解的問題，他認為基于資本主義社會消費主義的文化，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愛“轉變成了一種模式化的愛情的病態”，愛變成了互補性的“商品”，這樣的愛是虛假的愛，無法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

對于愛的本質，弗洛姆借用美國精神分析學家沙利文的觀點進行了闡述：“愛的本質是一種合作情況下出現的，在此種情況下，兩個人都感到：‘我們必須按比賽的規則行事，以維護我們的威望和優越感’。” ⑥在這里，弗洛姆以兩性之間的愛為例，指出愛與性不相等，由真愛引發的性欲在于兩個個體之間的給予和接受：男性在性高潮時給予女性自身的基因，女性則接受來自男性的基因;同時，女性也是給予的一方，她給予男性愛與繁衍的契機，男性作為接受方接受了女性的包容。

真正的愛當然不只是男女兩個個體之間的愛。弗洛姆認為兄弟之愛是所有種類的愛的基礎，所謂兄弟之愛不僅在于血緣關系的兄弟之間的愛，給予與接收，更在于“人人皆兄弟”的愛，這里弗洛姆強調真正的愛的普遍性，只有愛所有的人才有可能達成男女之愛、父母子女之愛、自愛……無論兄弟之愛、父母之愛、男女之愛等都不是“紙上談兵”的。

弗洛姆以東方宗教與西方宗教為例，認為當代資本主義社會愛的瓦解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基督教等宗教倡導僅僅是尊重神，將神看作超越人的存在，是人不可企及的存在;而東方的宗教則強調辯證、矛盾的思想，倡導人們向神學習，學習神的善良、博愛等特質。普遍的愛是東西方宗教都倡導的一種價值取向，既然東方社會可以向神學習，那么西方社會也可以學習如何去愛。弗洛姆明確指出真正的愛是一種實踐活動，進行這種實踐活動的前提在于掌握真正的愛的理論和方法。他認為真正的愛作為一種實踐活動，同時也是一種藝術，與其他藝術一樣可以學習、練習進而掌握的。

四、結語

弗洛姆關于愛的論述是對資本主義的批判，他認為資本主義將人原子化，加深了人的孤獨和分離意識和異化狀態。此種情況下，人錯把被愛、可愛看作是真愛，努力將自己包裝成銷路良好的“商品”。人在孤獨和分離意識的影響下，人格扭曲，衍生出施虐狂、受虐狂、從眾心理等人格，目的在于逃避自由，精神尋找依托，證明自己的存在。但這些形式都只是飲鴆止渴，他們逐漸被“恐懼”吞噬，進而陷入“瘋狂”。弗洛姆認為只有愛才能克服孤獨和分離意識，使人形成健康的人格。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的生活水平逐年提高，隨之而來的還有西方極端思潮，如拜金主義等。自第十二屆人大會第四次正式會議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由重量向重質轉變，中國人民尤其是青年學生的豐富精神世界、健康人格形成等問題日益得到重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文化自信等思想的提出，對中國人民豐富精神世界，形成健康向上的人格具有重要作用。弗洛姆愛的思想強調普遍的愛，認為愛是可以學習的實踐的藝術，在一定意義上對當前中國構建和諧社會，培養高素質人才，引導青年學生形成健康人格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注釋：

①②③④⑤⑥（美）弗洛姆：《愛的藝術》，上海譯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11頁，第12頁，第12頁，第15頁，第21頁，第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