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山河令》里的古詩詞

鄭晶心

火爆的武俠劇《山河令》話題熱度一直居高不下，五一期間兩位主演在蘇州舉行的演唱會一票難求。《山河令》講述了兩個男主角溫客行和周子舒浪跡江湖的故事。電視劇唯美、浪漫，主角之一溫客行更是一個喜歡“掉書袋”的人。他的婢女嘲笑他不“掉書袋”不會說話。可溫客行“掉”出來的“書袋”，全是中國古典詩詞，不僅推動了電視劇劇情的發展，更提升了電視劇的文化品位，渲染了氛圍。

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溫客行與周子舒初相識，溫客行邀請周子舒乘坐他的船渡河，周子舒拒絕了，自個兒乘船前往鏡湖山莊，并且說了一句：“有緣江湖再見。”溫客行抱拳回應：“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這句詩出自樂府民歌《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這首歌還與位列“金陵48景”之一的南京名勝古桃葉渡有關。古桃葉渡位于南京城南秦淮河畔。據說當時秦淮河兩岸栽滿了桃樹，春天起風時，桃葉就會接連不斷地飄落于水面。撐船的艄公望著滿河漂浮的桃葉，笑稱那渡口為桃葉渡。因為東晉時期，王獻之的愛妾名叫桃葉，相傳這首《桃葉歌》是王獻之所寫。桃葉渡河，因為秦淮河寬廣，桃葉渡處水深湍急，桃葉很害怕，王獻之在河邊迎接她，作了這首《桃葉歌》安慰她。

據學者研究，這其實就是當時流行于江南的一首民歌，歌唱主人公不顧風急浪大去迎接渡河而來的人。溫客行引用這句詩，表達了他迎接周子舒的誠意。

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

周子舒前腳乘船到了鏡湖山莊的十里桃林，溫客行后腳就跟到了。此時，他們雙方都不知對方的身份，處于試探之中，尤其是溫客行好奇心更盛。他看到周子舒有柄軟劍很神奇，就與周子舒打斗，想逼迫周子舒出劍。打斗過程中，溫客行唐僧般地嘮叨：“兄臺這步法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甚美，甚美！”

這句詩化用的是曹植《洛神賦》中的句子，原句是：“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曹植的《洛神賦》描寫了一位絕世佳人。他從京都洛陽出發回去，一路舟車勞頓，行至洛水時遇到了一件稀奇事。就在他精神恍惚地在岸邊休息時，忽然看見山巖旁出現了一位絕世女子，美麗異常。為他駕車的車夫沒有看到，聽他這么一說，車夫認定這女子就是傳說中的洛神“宓妃”，并請曹植為他描述一下這女子的樣子。

曹植這樣描述：她的形影，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游動的蛟龍，容光煥發如秋日下的菊花，體態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她時隱時現像輕云籠月，浮動飄忽似回風旋雪……這一番描寫，令人對“洛神”之貌充滿向往。我們所熟知的成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就出自這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溫客行帶著婢女、周子舒帶著徒兒走到一處河邊。眾人準備憩息時，溫客行看著河水，忍不住就抒發起來：“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這句比較有名，出自屈原的名篇《楚辭·漁父》。遭到放逐的屈原在江邊游蕩，邊走邊唱，面容憔悴，身形枯瘦。一個漁父認出了他，問他：“您不是三閭大夫嗎？為什么落到這般田地？”

屈原回答：“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漁父聽了，微微一笑，搖起船槳離去，同時唱道：“滄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來洗我的帽纓；滄浪之水濁又濁啊，可以用來洗我的腳。”

這里且不討論漁父想要向屈原表達什么，溫客行作為一名江湖浪客，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呢？他是用這句詩來向周子舒表明，他是一個有思想的人嗎？這首詩抒發得沒頭沒腦，十分搞笑。

在蘇州，有一處知名景點滄浪亭，是蘇州古老的園林之一。復雜的歷史沿革，訴說著多少代文人的曲折心意。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周子舒和溫客行兩人在江湖相遇之前，有著復雜的前情故事，但自從成為江湖浪客之后，他們不大想去管江湖上的事。一天晚上，一場令人生厭的江湖風波過后，溫客行邀請周子舒到屋頂上喝酒、賞月。明月之下，屋頂之上，兩人并肩而坐，賞月飲酒，溫客行吟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白的這首《將進酒》，不僅其文字版大家耳熟能詳，還有好多歌唱版本呢，所以聽溫客行這么一吟誦，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豪氣干云地唱上一曲：“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話說，上次在鏡湖山莊的十里桃林，溫客行邀請周子舒喝酒，也引用了李白的詩句，是《月下獨酌》中的一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還有更有名的后兩句溫客行沒有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可惜那次，周子舒沒有理他。這次，周子舒接受了他的邀約，清風屋頂，兩人對酒賞月。此情此景，溫客行用得倒也恰如其分。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山河令》中所引用的古詩詞，我最喜歡這一句了。

周子舒看到安吉四賢與知己瀟灑地詩酒江湖、仗劍天涯，便向溫客行表達，自己也想做一名江湖浪客，不再管江湖之事。當然，成為江湖浪客，如果身邊有一位知己陪伴就更好了。溫客行說：“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周子舒說：“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此處“掉書袋”的是周子舒。

關于“高山流水”俞伯牙和鐘子期這對知音的故事此處不再贅述，單說“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的出處，是唐代鮑溶的《雜曲歌辭·壯士行》：“西方太白高，壯士羞病死。心知報恩處，對酒歌易水。砂鴻嗥天末，橫劍別妻子。蘇武執節歸，班超束書起。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這首詩頗為生僻，說明原著作者傳統文化功底深厚。除了上述詩詞，《山河令》中還有諸如“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等出自《大學》《詩經》中的句子。我們一邊看電視劇，一邊用小本本記古詩詞，娛樂、學習兩不誤，豈不快哉。